劉可兒見着張依依跑開了之後,就算是有心在這裡留下,也不好留下了,匆匆說了一句失陪了,就跟在了張依依的身後,也離開了。
這兩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孟玉溪好奇地問了一句,“這兩位姑娘是誰?”
“是這桃林主人的女兒。”杜瑩然說道,那兩個姑娘少年慕艾,今日裡夫君對她顏色冷漠,想來那兩位姑娘也不會再來了。杜瑩然又說起了剛剛跳的舞來了,“我們兩個人跳的話,你要和我相似,而又不同。”杜瑩然所指的就是鏡像動作了。
孟玉溪很快就把兩個女子拋諸腦後,搖着杜瑩然的手臂,“嫂嫂教我。”杜瑩然點點頭,杜瑩然伸出了左臂,那麼對應的,孟玉溪就要伸出他的右臂,兩人舞步飛旋,手勢相似而又相錯,一紅一藍,宛若春日裡綻開的花朵。紅色的身影飛速旋轉,藍色的身影旋轉得慢些,一塊一慢,相映生輝。
孟舒志應着妹妹的要求,笛聲吹得緩慢,好讓她跳出舞蹈。等到兩人跳完了之後,額頭上都是薄汗,孟玉溪還不想離開,軟語央求着哥哥,說道:“哥哥,下次休沐日的時候我還過來。”
柳蓮安只要還在別院之中一日,孟舒志就不會再讓妹妹過來,這一次已經是破了格的,看了妹妹一眼,“你安心在舞樂院之中。”
杜瑩然看着孟玉溪撅着嘴,說道:“你哥哥也是爲你好,先前請了不少假,這支舞你要跳得盡善盡美還需要一些時日,正好我也整理一下,還能不能編一支舞曲。”
孟玉溪不過是撒嬌罷了,見着杜瑩然這樣說,對哥哥哼了一聲,笑顏如花對着嫂子說道:“還是嫂嫂好。討厭的哥哥。”聲音軟俏,不過是對着杜瑩然撒嬌罷。
回去了之後,孟玉溪吃了不少,上午跳過舞,中午吃了飯之後,整個人就有些倦倦怠怠的,懶洋洋用手帕掩着脣打了一個哈欠,杜瑩然說道:“你不如休息一會兒,等到晚些時候我喊你起來。”
打過哈欠之後,孟玉溪的眼眸是霧濛濛的,若那西子湖的春日裡煙波繚繞,雖然吃過了之後是睡意正濃,她卻不想浪費了這樣好的時候,搖搖頭說道:“不必了,我先去陪表姐說說話,晚些時候不如跑溫泉解乏好了。”
杜瑩然聽到孟玉溪提到了柳蓮安,看了孟舒志一眼才說道,“這樣也好。”頓了頓說道,“你表姐口中受了傷,你少鬧她,免得讓她口中生疼。”
“我知道的。”孟玉溪點點頭。
如果讓孟舒志可以選擇,他是不希望妹妹多和那心懷鬼胎之人接觸,但是沒有真正撕破那張看上去舒雅嫺靜的面具,只能夠如同妻子一般叮囑妹妹,“早去早回。”
“嗯。”孟玉溪點了點頭,心中總覺得有些奇怪,表姐不過是住在客房罷了,怎的用上了早去早回。
孟玉溪進入到房間裡的時候,柳蓮安正靠在軟榻上刺繡,繃了一塊兒粉藍色的手帕,繡得是一朵紅梅,這讓孟玉溪有些詫異,“表姐,你不是說刺繡是最費眼的,怎麼忽然繡花。”
柳蓮安笑着說道:“我又有什麼事情呢?”
孟玉溪笑着說道:“看看書也是好的,總好過做刺繡。”歪了歪腦袋說道,“接下來可要有近乎一個月的時間,表姐見不到我呢。”
柳蓮安一驚,“先前你不是說,休沐日的時候過來嗎?”
“我是這樣想的。”孟玉溪苦着臉說道,“只是我兄長和嫂嫂不允,讓我若是無事了,也不必過來了。”
柳蓮安把針線之物放在了篾筐之中,睫毛顫抖,她原本打算舌頭好一些再說,但是一個月的時間孟玉溪不會過來,她可等不了那麼久,於是,柳蓮安苦笑着說道:“除了做些繡活,我又能夠幹什麼?足不能行,甚至說話也說不分明,就像是被圈禁在這別院之中一樣。”
口中受了傷,柳蓮安的聲音有些含糊不清,但是圈禁兩個字說得是清清楚楚,這讓孟玉溪是嚇了一跳,“表姐,你怎麼這樣說啊。”之後柔聲安慰表姐說道:“你是因爲這段時間走了背字,腳上不能動彈,口中也不能說話,所以才這樣難受呢。”
“不是的。”柳蓮安的雙眼含淚,小聲說道:“我有些害怕,你能不能請假兩日,過來陪陪我。”
孟玉溪的神色有些爲難,小聲說道:“先前的時候,我已經請了太多的假了。”孟玉溪抿了抿脣,“表姐,不是我不願意陪你,而是實在不能夠請太多的假了,我的功課要不然就跟不上了。”
柳蓮安原本一雙手是抓住了孟玉溪的衣袖,此時就黯然鬆開了表妹的衣袖,低聲說道:“是啊,下一日的休沐日她都不肯讓你過來,更遑論是讓你請假了。”
孟玉溪聽到了表姐的話,心中一跳,連忙說道:“別胡思亂想了,不如多看看書,我記得你還想要學畫畫的。刺繡原本就怪沒意思的,難怪讓你想東想西。”
柳蓮安搖着頭,“我每日裡是心緒不寧,看不下書,所以纔想着刺繡。”柳蓮安的舌頭根本就沒有好利索,剛開始說話的時候就有些難受,此時說的多了,更是覺得舌頭上的傷口彷彿裂開了一樣,但是柳蓮安仍是說着話,沒有了如墨,要自己替自己謀劃,“我的腿摔了,舌頭也傷了,就彷彿是有人想要讓我行不成路,說不出話。你也知道我素來是用慣瞭如墨的,如墨也……死得不明不白。”說到了這裡,柳蓮安啜泣了一聲,“就像是斷了我的左膀右臂,處處掣肘。”
柳蓮安說話的時候,彷彿是鬼氣森森,無端地讓孟玉溪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來,“那你覺得是誰……”孟玉溪說道:“是不是你想多了,要是你覺得不自在,不如,不如回府裡住吧。”
回去住?柳蓮安一瞬間當真是起了回去的念頭,但是回去了之後,表哥也結束了休假,下朝之後日日和杜瑩然相處,她又能有什麼機會?倒不如現在想法子定了自己的名分。想到了這裡,柳蓮安含着淚搖搖頭說道:“其實,要是她待我不好,我也可以理解,畢竟,畢竟老夫人曾經說過,讓我跟着表哥做了平妻。”說到了這裡,面頰上泛起了紅暈,就如同今日裡見到的桃花那般爛漫。
“你,你說什麼?”孟玉溪聽到了柳蓮安的話,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跟着表哥,那就是自己的哥哥?情急之下,幾乎要咬傷了自己的舌頭。
“你是不是覺得太過於荒謬?”柳蓮安小聲說道,這是柳蓮安準備下的最後一步棋,原本是準備同表哥有了更多的交集之後,纔會對孟玉溪說出這樣的話,此時沒有了如墨,她彷彿是困獸一般,就只能夠提前用了這一步棋子。
孟玉溪無意識地點點頭,哥哥已經娶了妻,祖母怎麼可能還說出這樣的話,孟玉溪是不相信的。
柳蓮安咬住了下嘴脣,“外祖母當時說了這些,我也是不肯的,哪裡有做平妻的。只是外祖母告訴我,我的身子是難有生養的。”她的目光氤氳水汽,似那被風吹皺了的波光粼粼的湖面。
孟玉溪一驚,“啊,若是身子不好,好生調理就好。”
“這是自孃胎裡帶來的毛病。”柳蓮安的眼淚越盛,除了想到自己託生的人家,家境不好又給了先天不足的身子外,更是因爲舌頭上的傷口此時如同裂開了一般,她更能夠嚐到口腔裡淡淡的血腥味道。
孟玉溪想也不想地說道:“嫂嫂的醫術很好,讓嫂嫂給你調理。”
柳蓮安的神色有些難堪,低聲說道:“表嫂恐怕是恨極了我,恨不得我消失在這個世上,又怎肯真心醫治我?”
孟玉溪的眼睛瞪大了,想也不想就反駁說道:“嫂子纔不會這樣。”孟玉溪想到了自己,想到最開始自己並不喜歡嫂子,但是杜瑩然從不曾因爲自己的那點不喜不一直自己,孟玉溪又想到了王二姑娘,王二姑娘在集英會上奚落嫂子,嫂子也不曾當場說出王二姑娘的病症羞辱她。醫術仁心,除了華麗的舞姿之外,孟玉溪親近杜瑩然的很大一個原因就是因爲如此。孟玉溪去找杜瑩然的時候,大半時候她都在看醫術,那本神龍本草集,書邊已經被翻得有些捲翹了。
柳蓮安聽到孟玉溪維護杜瑩然的話語,眸色深沉,垂下了眸子,不讓表妹看到自己的神色,說道:“我是你表姐,我總不會騙你對嗎?”聲音柔和,只是那說話聲音之中彷彿也帶着淡淡的血腥的氣息。
不會騙自己?孟玉溪忽然就想到了王家二姑娘王然的病症上去了,孟玉溪不再說話。
柳蓮安見着孟玉溪的沉默,心中一喜,誤會了她的意思,趁熱打鐵繼續說道:“我身子不好,外祖母在摔倒之前曾和我說過,就這樣養我一輩子,不如讓表哥娶了我做平妻。這話我沒有和別人說過,只是和我那丫頭如墨說過,誰知道剛說了之後,她就死了,我更是……”柳蓮安輕輕一嘆,淚水瑩瑩,“是我害瞭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