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灼華同老夫人說起了遊街的熱鬧,還有狀元郎的簪花,淺笑着說道:“您可沒有親眼見着那景兒,原本就是才貌雙全的狀元郎,親自替表妹簪花,羨煞了周圍的人呢。”
老夫人笑得合不攏嘴,“你這個小狹促鬼,狀元郎被你說成了才貌雙全。”
齊灼華俏皮地眨眨眼,“華兒說得本就是不錯。有才有貌,正是才貌雙全。”
先前的杜瑩然被養得唯唯諾諾,史老太太並不喜歡,自從杜瑩然出了府,她的性格也開朗起來,加上遠香近臭這個道理,竟是越來越喜歡杜瑩然,此時聽着杜瑩然過得好,口中一個勁兒得說起孟舒志的好處來了。齊灼華免不了心中有些泛酸,正巧史老太太看見了齊灼華的神情,柔和一笑,“好啦,我替你尋得那位也是好兒郎。”
“老祖宗。”齊灼華羞紅了臉,“您說什麼呢?”
史老太太笑容越發擴大,“還害羞了不成?我這個老太太還真捨不得你,先前還這麼大點兒,現在就要嫁人了。”說到後面,竟是有些感傷了。
齊灼華伏在老太太的懷中,齊灼華在其他人面前是端莊得體,在老太太面前則是一派的嬌憨,“華兒不嫁人了,一輩子陪在老祖宗的身邊。”她眼底閃過一絲的脆弱,今日裡的事情對她的衝擊太大了,無論是孟舒志替杜瑩然簪花,還是杜瑩然的那一番話,她覺得現在的一切都不在她的掌控之中,她開始擔心害怕,自己嫁入了莫府,真的能夠如同前世的杜瑩然一般稱心如意嗎?
“傻孩子,說什麼傻話。”史老太太的目光柔和,蒼老的手摸着齊灼華的柔軟的髮絲,她也感覺到了懷中人的害怕,輕聲說道:“莫家的家風正,好日子都是需要經營的,你又是個聰明的孩子,到哪裡也不會過得差的。”
老太太的懷抱太過於溫暖,齊灼華竟是淚盈於睫,孟府的家風比莫家豈不是更好……她不敢想象下去,只是甕聲甕氣說道:“我就是捨不得老祖宗。”
齊灼華的母親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齊灼華,覺得女兒的狀態有些不對。最開始的時候,是她放不開,覺得孟舒志千好萬好,怎麼被杜瑩然碰上了。此時卻覺得女兒已經許了人家,應該踏踏實實想着在莫府的日子,而不是豔羨孟府的日子,孟家舒志不是齊灼華應該惦記着的。周氏心中焦急,甚至有些後悔自己之前一直念念不忘這樁未成的婚事,今日的夜裡,周氏就拉着女兒長談。
齊灼華把母親的作態看在眼裡,心中升騰起來淡淡的感動,“我今生……”今生兩字說得很輕,並未被周氏捕捉到,“從未肖想過孟家公子,只是想到昨日的孟公子的舉動,心中有些豔羨,也不知道莫將軍,是否心悅於我。”
“我兒。”周氏抿了抿女兒的頭髮,“你聰明又漂亮,日子過得定然要比杜瑩然還要好的。你瞧瞧,你同莫家小姐也是交好,先前不是說她病了嗎,不如明兒遞了帖子,你同莫家小姐說說話。女人嫁人,不僅僅要看男人,還要看一家人的。”
這個道理齊灼華一直都懂,上輩子她努力想要和孟玉溪交好就是如此,可惜不知道柳蓮安給孟玉溪灌了什麼*藥,她同孟玉溪總是親近不來,此時聽着孃親說着,就偎依到她的懷中,“娘,我也是這樣想的。”
“該是你的就是你的,別人的求不來,各人是有各人的緣法。”周氏這一天夜裡同齊灼華說了許多,直到女兒打了一個哈欠,睫毛上也佔了淚。
齊灼華是早早歇下,她心底已經下定了決心,第二日一早就去莫府拜訪。齊灼華努力讓自己睡着,終究並沒有好眠,上輩子的愛恨情仇和這輩子孟舒志替杜瑩然簪花的畫面反覆出現在她的腦海之中。第二天用了胭脂粉才勉強遮住了她眼底的青色,齊灼華用手指抹了口脂,讓自己的脣色也亮了些。
“走了。”她在丫鬟的攙扶下,向着莫府前行。
莫府裡的深閨,莫德音手裡捧着帖子,坐立難安,她已經給齊灼華回了帖子,梳妝好了之後等待齊灼華的拜訪,“嬤嬤,我後悔了,我還是應該用些香露。”
莫德音身邊的嬤嬤說道:“小姐,齊家大小姐早晚都要知道的,你不是也同意了少爺的主意嗎?”
“我有些害怕,嬤嬤。”莫德音帶着淺淺的淚水,“還是晚些讓她知道好不好?等到夏天了,遮也遮不住了,她自然就發現了。說不準哥哥替我尋了好的女大夫,我自然就恢復了……”
莫德音是她從小帶到的,嬤嬤看着莫德音的神色只覺得心疼,小姐天生帶着狐臭的味道,小時候還好,自從十一二歲之後,身上的味道越發濃郁,原本夏天還可以勉強用香露壓下去的味道,現在春天也很難用香露遮住。因爲這個味道,莫德音在邊疆一直沒有交好的手帕交,此時到了京城,結識了齊灼華之後,嬤嬤很是爲自家小姐高興了一陣,此時因爲天氣轉暖,莫德音因爲身上的味道自卑,又有些退縮了。
“別怕,你也說了,齊家大小姐溫柔端莊,最喜歡你了。”嬤嬤說道,“小姐別哭了,臉上的胭脂都花了,嬤嬤替你化上妝,你若是想用香露就用上一些。”
莫德音終於破涕爲笑,拉着嬤嬤的手,“我有些害怕,嬤嬤,我……我雖然用了香露,但是我會開口直接告訴齊家姐姐的。也不知道哥哥什麼時候能夠替我尋了大夫。”
嬤嬤替莫德音撒了花露,一邊說道:“少爺爲小姐打聽可靠的,先前聽說了一個女大夫,姓王,雖然醫術不錯,嘴上卻不牢,再看看還有沒有其他合適的。聽說杜家小姐也有行醫,在京中有些薄名,和這位齊家小姐交好,小姐可曾認識?”
“嗯?”莫德音歪了歪腦袋,仔細回想,“我模模糊糊有些印象,似是見過一次。一雙眼睛彎彎的,看着誰都帶着笑,和三公主交好。只是上次並不曾交談,我都和齊姐姐說着話呢。”
嬤嬤笑道,“你喜歡就好,齊家小姐可是你正經的嫂嫂,嬤嬤這次可要好好看看你交口稱讚的大家小姐是個什麼樣的。”
莫德音甜甜笑着,“嬤嬤定會喜歡的,她一襲的紅衣,看上去雍容端莊,德音十分豔羨。”
莫德音和嬤嬤說着話,等待齊灼華的到來。
大約等了半個時辰,齊灼華便來了,她笑吟吟說道:“妹妹……”只是剛剛走近了些,就忍不住屏住了呼吸,莫德音身上的香氣着實濃郁,那香氣之下有奇怪的味道,讓人聞之慾嘔。齊灼華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扭曲,想到了莫德音的身份,很快就笑了笑,說道:“我瞧着你氣色不錯。”
莫德音不善察言觀色,並沒有注意到齊灼華表情一瞬間的不同,而嬤嬤注意到了齊灼華的表情,心中一嘆,小姐身上的味道越發濃郁了,自己聞慣了還好說,眼前這個剛一見着就發現了問題。
齊灼華勉強聞着這個味道,竟是反胃,心中萬分後悔自己怎的來了莫府。一瞬間更是有些怨恨上一世的杜瑩然竟然沒有告訴自己莫德音的狐臭之症。齊灼華哪裡知道,醫者父母心,他人的隱疾杜瑩然自然會替人瞞着。加上後來杜瑩然嫁了過去,調理好了莫德音的身子,狐臭之味自然也就淡了。
齊灼華苦不堪言,此時也明白了春日宴那一次,爲何剛開始莫德音離自個兒遠遠的。
“今日裡春光正好,不如就在你院子裡坐一坐。”齊灼華開口說道,她無法想象若是進入了莫德音的香閨,那裡又會是怎樣恐怖的味道!
莫德音一愣,也柔聲說道:“好,曬曬太陽總是好的。”雖然曬了太陽,她身上的味道恐怕也會越發濃郁,但是她本來今天就準備對齊灼華坦白。
齊灼華並不知道,因爲莫德音的狐臭,她的閨房裡薰得是薄荷淺香並不難聞,反而會壓制莫德音身上的味道。在陽光下,莫德音發了汗,那味道纔會越發重。
原本齊灼華以爲在院子中就會鬆快許多,誰知道今日裡太陽晴朗,甚至連一絲風也沒有,一呼一吸之間,香氣和那濃郁的狐臭夾雜在一起,鼻子都要壞掉了。
莫德音剛開始雖然沒有瞧出齊灼華的不對,但是見着後來齊灼華的面色越發蒼白,心中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眼眶也有些發紅,她身側的嬤嬤見着莫德音如此好不心疼,對齊灼華就有些不滿,眼前的人可是莫德音未來的嫂嫂,就算是知道了小姑子的病症,也當做不知道,怎的表現得這般明顯。齊灼華心中也是苦不堪言,她本有一雙鼻子嗅覺靈敏,平日裡調香也是她的一絕,只是到了此時她就痛恨起來自己的敏感的嗅覺了。
莫德音低聲說道:“齊小姐也當是知道我的隱疾了。”就連語氣也帶了哭腔的委屈,因爲這份委屈,她甚至稱呼齊灼華爲齊小姐。
齊灼華有些着急,她連忙上前拉住了莫德音的手,想要開口解釋。兩人原本隔得還有些距離,此時離得這樣近,加上昨夜裡沒有睡好,今天早晨胃口沒開只是用了些清粥小菜,此時竟是哇的一聲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