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古人言秋日勝春朝,這般的深秋也無甚可看。”三公主在馬車上嘰嘰喳喳同杜瑩然說道:“等到萬壽節之後,我們吃鹿肉喝酒,我喊上你,明年的秋日香山的紅葉也美得緊。”
杜瑩然給三公主斟杯水,“好,我便等你安排。不過你的身子不好,鹿肉不能吃多了。”
“跟着應景。”三公主笑着說道,“可沒有哪家的小姐能多吃了,我同你說,又一次王家的小姐多吃了兩口,燥熱的一晚上沒有睡好,第二日眼底都是青色。”說完還狹促指了指自己的眼底,惹得杜瑩然噗嗤一笑,伸手捏了捏三公主的面頰。
柳蓮安在提議詠詩之前便說過前朝劉禹錫的名句,此時便被三公主說出深秋無甚看透,藏在大袖之中的手猛然捏拳頭,指甲陷入到手心掐出泛白的幾個月牙,感覺到了疼痛,柳蓮安才緩緩鬆開手,自個兒接過了如墨遞來的茶水,呷一口帶着氤氳霧氣的茶水,復又舒緩下來。
如墨看着杜瑩然和三公主笑成一團,心中唸叨着杜瑩然的不莊重哪裡有自家的小姐好,若不是一開始的時候小姐有了婚約,只怕早就親上加親了。
三人坐在馬車上的時候,猛然馬車一停,便聽着馬車外的喧囂之聲,“怎麼回事?”三公主首先掀開了簾子。
便瞧着了前方的馬車也停了下來,入耳是女子的哀鳴之聲,春桃跳下馬車,讓三公主搭着她的手下了馬車,馬車上的人盡數下來之後,春桃護着三公主往前方走去,杜瑩然柳蓮安等人也緊跟其後,便見着一華裝麗服的腹部隆起的女子捧腹呻·吟,身邊的丫鬟束手無措給婦人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低聲在婦人耳邊說着什麼,擡眼看着孟舒志和沈子豪是說不住的焦急,口中唸叨:“謝天謝地總算是來人了。救救我家夫人,剛剛被馬驚着了。”
杜瑩然見着女子□隱隱有紅色血水,也不敢耽擱,提起裙襬快速繞過了孟舒志同沈子豪兩人,在婦人面前半蹲□子,右手食指中指搭了婦人的手腕。婦人的面色慘白,嘴脣淡似無色。婦人見着杜瑩然的樣子,眼底燃起一抹希望,咬着下嘴脣想說什麼出口的只是呻·吟。按了按小丫頭的手,小丫頭連忙說道:“救救我們夫人。”那小丫頭就給杜瑩然磕頭。
“我自當盡力。”杜瑩然上前小心托住夫人的腿彎和背部,對着孟舒志同沈子豪說道:“勞煩幫我一把。”
“我來。”孟舒志連忙上前,幫着杜瑩然把夫人放入到了馬車之中。
柳蓮安正巧見着了婦人衣裙下襬滴落了血珠,原本伏着的地面上,也有手掌大小的血漬,面色有些發白,似乎鼻尖也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氣。一個踉蹌,身邊的如墨連忙扶住了她,“小姐。”
“我們先上馬車。”柳蓮安低聲說道。
三公主瞥了一眼柳蓮安,往前走了兩步,到了面有憂色的沈子豪身邊,沈子豪見着三公主的到來,連忙拱手道:“三公主。”
“她沒事吧。”三公主仰着頭,看着沈子豪低聲說道:“剛剛連話也說不出來。”
“杜姑娘並沒有說什麼。”沈子豪說道,“等會見着孟舒志了便知曉了。”
“駕車去附近的農戶。”馬車之中,杜瑩然低聲對着孟舒志說道,“三公主和柳姑娘暫且同你們在一輛馬車,去問問附近可有農戶,駕着馬車速去。”
“我留下幫你照看這位夫人。”孟舒志毫不猶豫地說道。
杜瑩然搖頭說道:“你去照看下柳姑娘,剛剛我瞧着她見了血似乎神色不大好。這裡有劍蘭還有這位就夠了,馬車儘量行駛的平緩些,我雖然沒有帶藥,但是帶着金針。”見着孟舒志面有憂慮之色,杜瑩然輕聲說道:“我心中有數,你放心。”
那婦人此時眉頭緊鎖,汗涔涔的冷汗就在面上,她似乎用了十足的剋制力口中才溢出了細小的痛苦呻·吟之聲,孟舒志聽着你放心三個字,終究什麼也沒有說就下了馬車。
“霈民,這附近有什麼農戶?”孟舒志說道。
霈民在出門前已經瞭解了這周圍的村落,此時忙着說道:“若是駕馬車駛動快些,約摸不到兩刻鐘可以到。”
“你儘量使得平穩些。”孟舒志說道,“杜姑娘要施針。”
此話說出口了之後,所有人都是一怔,霈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馬車上施針?”
孟舒志說道:“霈民你性子沉穩,務必穩了那輛馬車。”
霈民的神色有些爲難,說道:“去農戶的小道不比管道,還是要坎坷些。”
“若是有太過於坎坷,便和馬車內的杜姑娘說。”孟舒志說道,“她自會拿主意。”
霈民只得點頭稱是。
孟舒志對着三公主一拱手說道:“公主請,我們先坐一輛馬車,不耽誤杜姑娘救人才是。”
“正是應當這般。”三公主說道,三人心中都有些沉甸甸的,那婦人的狀況並不打好,杜瑩然又是未婚的姑娘,在找到落腳點之前還要在滿是顛簸的馬車上施針,真的沒事嗎?
杜瑩然診斷了婦人的脈搏,低聲詢問了那丫頭已經有八個月的時間,那丫鬟低聲說道:“少夫人想着的是活動一番手腳,於是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就打發了馬車離開,誰知道被急行的馬匹踢着了。那人見着我家夫人的樣子,立即就騎着馬跑了。少夫人帶了我和絮櫻兩個丫鬟,絮櫻腿腳快留着我照看夫人,自個兒跑在了前面,說是要尋農戶過來用牛車安置了少夫人。”
杜瑩然點點頭,小茶几下襬着水壺,裡面盛放了涼水,杜瑩然用涼水打溼了手帕細細擦着手指,幸好剛剛離開寺廟之前還在寺廟裡靜了手,讓小丫頭解開那婦人的衣裳,一邊說道:“你家少夫人可暈針?”
“不暈針。”丫鬟連忙說道,“府上是世代行醫的。”
“那便好。”杜瑩然從袖籠之中拿出針袋,還有約摸半個手心大小的琉璃瓶子,用着馬車上的茶盞盛放烈酒,再用火摺子點燃茶盞之中的烈酒,淺藍色的火焰在青花瓷杯中隨着馬車的律動搖曳,馬車的減震效果不錯,此時還在官道上行走,放在茶几上也無甚。
杜瑩然讓小丫頭固定死了窗帷,另外的門簾則對着趕馬車的霈民說道:“若是有事情,隔着問我便是,沒有我的許可,務必不許他人近了這馬車。”
霈民已經知道杜瑩然要在馬車之中給那名倒地的婦人施針,想着未來的少夫人膽子真大,這般的馬車上也要下針,心中不敢誤了杜瑩然的正事,開口說道:“是,剛剛少爺同我說了,若是前面遇到了大的坎,我會知會杜小姐的。馬上就駛離官道了。”
馬車的減震性雖然好,但是因爲駛向的是農戶走得是鄉間小道,到底沒有那麼平穩,杯盞之中的藍色火焰越發跳動。這就格外考慮杜瑩然的眼力,就連那丫鬟看着杜瑩然下針,便覺得是心驚肉跳,在行駛不定的馬車之中下針,就連在宮中做太醫的老爺恐怕也不會做這樣的事情,大氣也不敢出一身,雙手握着少夫人的手,欲言又止。
杜瑩然瞥了她一眼,倒是那婦人掙扎着說道:“我相信大夫。”只是短短的幾個字,便是氣喘吁吁,幾乎要痛暈了過去。
杜瑩然手中的金針在火焰上烤着,下針錢細細感受馬車震動的頻率,隨即手中的金針飛快扎入到了婦人白皙的肌膚之中。小丫頭心跳幾乎驟停,心中念着佛號,要不是擔心少夫人的狀況,幾乎想要閉上眼睛,等到婦人的身上落下了十多根針的時候,便見着眼見着少夫人的神色稍緩,面上也不再大滴大滴出着冷汗,心中也鬆了一口氣。
杜瑩然見着那夫人又要開口,擺了擺手,“夫人節省些力氣,
“血暫且止住了。”杜瑩然說道,劍蘭也用打溼了的帕子給她擦拭額頭,在馬車上行鍼實屬是迫於無奈,因爲擔心馬車顛簸偏了穴道,杜瑩然用了十二分的心思,等到此時行鍼罷了,才發覺頭上也是細密的汗水,心中也是說不出的疲憊。
後一輛馬車上柳蓮安原本就不大舒服,見着了剛剛地上留下的血跡,心中更是犯了噁心,搖搖晃晃的馬車讓她難受得很,一雙秀美擰起,面色蒼白,原本脣色是淺櫻色,此時更是幾近無色。如墨見着柳蓮安難受,說道:“小姐。”
“不礙事。”柳蓮安輕聲說道:“等會下了馬車就好。也不知道那位夫人好些了沒有。”柳蓮安雖然身體難過,心中卻是有些鬆快的,那夫人的年紀歲數並不下,就連話都已經說不出來,地上的血漬還有華麗衣裙下的污漬說明了夫人的情況不太好,杜瑩然能做什麼?比自己還小上一些,又沒有成婚,她接手了自己不該接手的醫例。心中這樣想着,面上卻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三公主說道:“她會有辦法的。我先前就是她出手相救,那夫人會好起來的。”雖然是這樣說着,眉頭卻沒有鬆開,“她的鍼灸很好,宮中的女大夫也是說過的。”三公主喃喃地說道,心中也是爲杜瑩然擔憂,在馬車上行鍼,真的可以嗎?
柳蓮安此時知道了三公主如何會同杜瑩然交好,更是知道了杜瑩然在馬車之中行鍼,心中大喜,就連因爲身體不適黯淡了眸子也亮了起來,此時嘴脣微微翹起,彷彿爲那婦人能夠好起來開心一般,“我還真是有些擔心,既然杜妹妹出手了,定然是沒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