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三)
有丫鬟打簾子,杜瑩然跟着外祖母進入到了屋內。屋內並無燃香,只是淡淡薰衣的香氣,丫鬟合攏了窗扉,柔柔的暖陽透過薄紗在房間灑下一室的溫暖。
老夫人仔細看着杜瑩然的眉眼,說道:“你呀,也長大了,再有兩個月便是要及笄了。你父親同我說過,你及笄的簪子用你先前母親的那一隻。”
“我還沒有見過那隻簪子。是吳嬤嬤替我保管嗎?”杜瑩然仰頭問道,看着老夫人的嚴肅面貌在這樣的陽光下眉目柔和,“我爹爹寄信過來了?”
“確實是在吳嬤嬤的手中保管。”老夫人看着杜瑩然,說道:“前兩天送來的信,還有一封你的信。等會你再看。”
杜瑩然點點頭,接過了老夫人手中的信封,上面蒼勁有力的大字,正是父親的字樣。
“既然及笄了,也輪到了你的親事。”老夫人說道,“原本我想着的是……誰知道你竟是又有一番機遇。”
莫家就是她原本應當有的歸屬,而現在成了孟家的公子,杜瑩然垂頭輕輕地說道:“那是什麼人家?”她的聲音又小又輕,彷彿如同陽光下的浮塵,在空中升騰,忽上忽下,帶着飄渺的意味。
“孟家的芝蘭玉樹,沒有想到竟是和你有些緣分。切莫害羞,畢竟是涉及到你的終身大事,你父親又不在身邊,少不得由我這個長輩同你說說孟家的事情。”杜瑩然不會害羞,只是垂着頭微微頷首,老夫人眼角的皺紋舒展開,口中娓娓道來孟府的事情。首先說起了孟府的老太爺孟憲潛,曾爲瑞和帝帝師,景和帝爲太子時候又做了太子太傅,兩任帝王的帝師,可以說是在整個大雍朝有着獨一無二的地位。自景和帝即位之後,便辭去太子太傅一位,閒賦在家。在三年前亡故,孟舒志的親事也因此耽擱了下來。“都說孟家的孟舒志是在孟老太爺的教導下長成的,在書院裡頗具才名。因爲守孝,便耽擱了。你先前甚少參加那些花會,一直在閨閣之中,可能聽這些就不大多。”
甚少外出,這也同樣是齊灼華的功勞了,杜瑩然想着孟家公子按照老夫人話語裡的意思,竟是十分優秀。家境好,京中留着的只有大房家境也也簡單,那孟府的夫人性子也是爽利,孟家公子更是芝蘭玉樹,“那怎會與我結下緣法?按照老祖宗說的,那可是不可多得的人物。”
“所以是你的緣法了。”這件事情就連老夫人也是沒有預料到的,當初是媳婦周氏看中了孟家這位,誰知道最後竟是杜瑩然拔了籌,說是孟夫人見着杜瑩然好生養,更有大師的批語,“不要想太多,這件事情我也同你父親說了,他信中說還有幾日便要過來,到時候再商議這件事情。”
一直強調是自己的緣法,還有海棠早早便知道了關於孟家公子的事情,杜瑩然只覺得這位夫婿來的蹊蹺,此時也不點破,抿抿脣說道:“外祖母的眼光定然是好的。都說外祖母是脂粉裡的將軍呢”
老夫人笑着說道:“病了一場,小嘴像是抹了蜜一般甜。”
杜瑩然淺笑着說道:“病了之後,確實有很多想法同之前不一樣。”
老夫人詫異地看了杜瑩然一眼,而後說道:“那也很好。好了,灼華這丫頭還等着你,快去吧。”
杜瑩然告退了之後,老夫人見不到了杜瑩然的身影,長長一聲嘆息,孟府好,但是着實門楣太高,如果孟府的夫人相中了齊灼華這丫頭,兩家也算是般配,可是杜瑩然這丫頭父親現在不過是白身,而且原本是媳婦周氏要挑給齊灼華的。這幾天杜瑩然這丫頭病了,周氏沒有去看望,老夫人也看在眼裡,她也無法開口指責周氏什麼,只能希望周氏自己想通,也不知道自己手裡的莫家,能否讓周氏滿意。
伍嬤嬤上前給老夫人捏揉着頭部,“主子何必有心,既然老天給了這樣的緣法,說明正合適。孟家老夫人也並不是個踩低捧高的。兒孫自有兒孫福。”
老夫人拍了拍伍嬤嬤的手背,“我就是放不下這個心。不光是孟家,還有莫家。”
伍嬤嬤說道:“莫家也是好的,先同夫人說一聲。”
“恩。”老夫人應了一聲,在伍嬤嬤按摩的手法下,閉上了眼睛。
杜瑩然輕快地走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再次踏上了曲折的小道,仰望着天,原本有太陽此時已經躲到了厚重的雲彩之後,原本的微風習習也漸漸凌冽起來,可以聽到枝葉被風吹得嘩嘩作響。不多時就到了星輝苑,也就是齊灼華的院子。齊灼華正穿着一套湖藍色的舞服,衣袂飄飄更襯得她肌膚如玉。
“你可算來了。”齊灼華笑着上前,拉住了杜瑩然的手,“我給你跳舞。”
“好。”杜瑩然也不推辭。
齊灼華舉手擡足,回眸凝視,是說不出來的柔情如水,風鼓得大袖衫獵獵作響,如同仙子。外行人看熱鬧,內行人看門道,杜瑩然可以肯定齊灼華在舞蹈上下足了精力,她的舞蹈動人心絃。
一曲完畢,“真好看。”杜瑩然拍了拍手,笑着說道:“姐姐的舞姿越發動人。”
“來看看我替你準備的舞服,你可喜歡?”齊灼華笑着拍拍手身後的丫鬟,捧着朱漆描金盤,上面疊放與她身上同色的衣裳。齊灼華伸手抖開着見舞蹈服,很美的料子,杜瑩然上前伸手用手指捻起了布料,柔軟如同流水一般,“這可是煙雨紗的料子,十分難得。”齊灼華笑着說道,然後對着杜瑩然眨眨眼,“和以前一樣你一套我一套。”
“很漂亮。”杜瑩然說道。美則美矣,若是杜瑩然穿上這套舞服恐怕無法表現如水的氣質,她適合的顏色是暖色如同嫩杏色嫩粉色或者熱情的大紅,而不是像這樣的湖藍色。齊灼華送給她的舞蹈服幾乎全是冷色調,齊灼華很合適,卻並不適合她。“那我便卻之不恭了。”杜瑩然笑着讓海棠收下。
海棠脆生生地說道:“大小姐對小姐真好。”
“我就這樣一個妹妹,就算是有親生的妹妹也比不過。”齊灼華說道,捏了捏杜瑩然的臉頰,“我不同你家小姐親近,還同誰親近?”
原本的杜瑩然看不破也就是因爲齊灼華暖人心的溫言細語了,她可以想象到在齊府之中孤苦伶仃的小可憐有齊灼華的親近,自然亦步亦趨跟在齊灼華的身後,“姐姐對我好,我知曉。”
“那你快快換了衣裳,讓我檢查你的功課。”齊灼華笑着說道,“這麼漂亮的舞服,得有人穿着它跳舞纔是。最近有沒有偷懶?做什麼事情都是需要持之以恆,可不許用什麼理由偷懶。先前我發着燒,師傅也讓我跳舞呢。”
言下之意是杜瑩然的身體已經好了,又有什麼理由能夠推辭。
杜瑩然到屋內,齊灼華的閨房帶着丹桂的芬芳,無一不精緻,最難得是書桌邊的大書櫃裡,放置的書本要比杜瑩然所得的,多得多。杜瑩然並沒有碰觸那些書本,等到丫鬟們合攏了門,準備換衣服。換衣服的時候,剛剛放在袖籠裡的書信掉了出來。
“這是什麼?”海棠已經先一步拾起了信件,“杜老爺的信件?”
杜瑩然從海棠的手中抽出了信,把信遞給了鳶尾,“替我收好,先去拜會姐姐,等會回屋裡再看。”
海棠咬着下嘴脣,剛剛杜瑩然的動作讓她有些不悅,“也不知道杜老爺說了什麼。”
往日裡的信件都沒有避開海棠,此次杜瑩然咬着下脣垂頭刻意做出羞澀的樣子,說道:“這信,我得一個人看。”
海棠笑着說道:“小姐還害羞了不成,到時候一塊兒看,奴婢也好幫你參考。”
杜瑩然跺了跺腳,“不要,鳶尾,你把信收好,除了我,誰也不給看。”
鳶尾聽到杜瑩然的話,自然收好了信件,海棠抿抿脣,上前默默給杜瑩然換了衣裳,不再多言。
等到換好了衣服,見着杜瑩然在原地活動手腳,海棠顰眉,語氣就帶着些不耐了,“大小姐還在外等着,小姐你在耽擱什麼?”
杜瑩然眉頭一擰,海棠擡頭見着了杜瑩然的目光灼灼嚇了一跳,心中竟是有些心虛,清了清嗓子說:“大小姐在外等着。”語氣同剛剛相比軟糯了不少。
杜瑩然垂首,不去理會海棠,若是不活動開了手腳,如何舞蹈?更有外面起了風,要熱身一面再生了病。
過了一陣,齊灼華在外揚聲道:“妹妹莫不是在想着怎麼偷懶?”
杜瑩然正推開門,穿着湖藍色的舞蹈服,說道:“既然姐姐有命,小妹怎敢不從。”
湖藍色並不太適合杜瑩然,只是站在臺階上迎風而立,竟是有幾分英姿颯爽的味道,齊灼華心中有那麼一點兒小難受。
作者有話要說:留言……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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