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五辯貞

八五、辯貞

姚府大門外,閒漢們探頭探腦,個個恨不得脖子有竹篙那麼長,好將腦袋伸進高牆,一探究竟。

姚府的僕從們也都想溜到清思堂看看熱鬧,無奈自家老爺太嚴厲,正無精打采守在門口時,忽有一人從府內出來,擠眉弄眼道:“開始審上了!”

“怎樣?!”衆人呼啦一聲圍攏。

那人正待細說,一羣少年公子忽然衝了過來,擡腳就踹,罵道:“說什麼呢?這是你們這些奴才可以嚼舌頭的?!”

僕從們正待發作,擡頭看清爲首之人是老爺的重侄孫、姚氏最囂張跋扈的姚奐,其餘個個是京城王公貴族家的公子少爺,嚇得都縮着脖子躲到了角落裡。

姚奐再罵了句,回頭向一名披着雪狐裘、面色有些蒼白的青年公子道:“世子,現在該怎麼辦?”

德郡王世子咳了一聲,道:“不能任由他們就這麼欺負了薛閣主。”

“就是!”

“對!即使薛師叔和小謝好了又怎樣?郎才女……那個貌,啊,不對,是女才郎貌,也不對!”陳杰越說越糊塗,衆公子不由哈哈大笑。

陳杰嚷道:“管他什麼才什麼貌,他們兩情相悅就好了,爲什麼不能在一起?”

“就是!那些個老古董,嘴裡說得大義凜然的,自己不也是一房房小妾往家裡納?”

這一衆公子皆爲年少不羈之人,不免做下一些風流事體,事發時均飽受族規禮教之苦。蔡繹本是彭城世族的少爺,和一位佃戶的女兒一見傾心,約會了兩次,結果被族中長輩發現,將他吊起來狠揍了一頓,關了一個月,那位佃戶的女兒也被逼着嫁給了他人。他每每想起便咬牙切齒,此時覺得薛蘅好似便是自己的那位梅家妹妹,恨不得即刻衝進去將她救出來纔好。

衆人都望着世子,等着他拿主意。世子沉吟時,陳杰忽然拍着腿叫道:“小謝!小謝來了!”

衆人齊齊扭頭,只見柳波橋那頭,謝朗策騎而來,如離弦之箭,片刻間便到了姚府門前。他一把丟下馬繮,滾鞍下馬。

姚奐急迎上去,“小謝,他們正在逼薛閣主讓位,說她和你那啥……”

謝朗見揣測變成現實,心中大急,便要往府裡衝。德郡王世子忙一把將他拉住,“小謝,你現在進去,只會令事情更糟糕。”

謝朗甩開他的手,大聲道:“我與蘅姐清清白白,豈容他們誣衊!我又怎能任由蘅姐被他們欺負?!”

“說得好!”姚奐聽了他這句話,熱血上涌,喝了聲彩便衝上去,一腳將守門的僕從踹開,回頭將手一揮。

“小謝!上!”

清思堂內。

薛勇看着面色蒼白的薛蘅,眼睛微微眯起,彷彿在欣賞一尾在漁網中不停跳躍掙扎着的魚兒。

“閣規第三十二條,若閣主爲女子,需得保持貞潔之身,終生不得嫁人。所以——”薛勇略略提高了聲調,“但凡我乾字系女弟子,在十二歲時,通常會由女性長輩在其手臂上點下守宮砂!”

聶薇皺眉道:“這也只是一條不成文的規矩,我記得第九代鄭閣主接位接得早,她的幾位師妹因爲無需繼承閣主之位,就都沒有點過這守宮砂。我們也通常只在女弟子出閣嫁人之時纔會點上守宮砂以證其貞。我天清閣乃堂堂正正的名門大派,閣中女弟子皆自重身份,恪守閣規,身爲長輩的,若平白無故就懷疑她們的貞潔,這傳出去豈不讓人齒冷,惹人笑話嗎?”

譚長碧不耐道:“聶師姐,這不是非常時期麼?如今外面謠言滿天飛,若要堵住天下悠悠衆口,也只能行這權宜之舉了。只是,若閣主本來就沒點這守宮砂,又怎麼證明她的清白呢?”

薛勇一笑,道:“無妨。現在點也不遲,只要閣主沒有**,這守宮砂便能點上,且怎麼也不會褪掉。可如果閣主失了身,守宮砂點上後,用水一洗,便會消失。”

聶薇道:“這也太冒犯——”

姜延插話道:“雖說有些冒犯閣主,但事關天清閣生死存亡,還是應當要驗清楚的。”

他們的話在薛蘅耳邊“嗡嗡”地迴響,她呆站在原地,眼前的一切開始慢慢地模糊。滿堂賓客的面容如同一團團黑雲在飄浮。他們的嘴脣似乎在動,可她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

黑暗之中,那野獸在一步步地逼近,腥紅的眼睛裡閃着猙獰的光芒,對她悄悄張開了血盆大口……

她臉色慘白,但腰仍挺得直直。

薛忱不忍卒睹,低下頭,緊攥住椅子扶手的雙手,骨節盡突。

薛勇看着薛蘅,緩緩道:“閣主,雖然有些冒犯,但如果你仍是清白的,就讓長老們爲你點下守宮砂,看你是否仍爲處子之身。”

“放肆!”薛忱一拍扶手,怒喝出聲,“堂堂一閣之主,清白女子的手臂,豈能暴露於衆目睽睽之下?!”

“哦——”薛勇帶着歉意道:“二弟說得是,倒是我考慮欠周了。不過不怕,男子看不得,女子自是看得的。”

他向聶薇和薛眉拱手,又指着坤字系的幾位女弟子,道:“聶師叔、四妹,麻煩你們和這幾位師侄,護送閣主到東廂房。”他又從姜延手中取過一個銀盒,微笑道:“這裡面是姜師叔從閣中帶來的守宮砂。”

薛眉應了,便站起身接過銀盒。聶薇和坤字系的女弟子都看着另外幾位長老,面上露出遲疑之色。

姜延點頭道:“有勞聶師姐。爲免外人猜議,保住天清閣百年清譽,總得驗個清楚。”

薛眉走到薛蘅身邊,輕聲道:“三姐,咱們就驗個明白,也好堵了這些臭嘴!”

薛蘅表情恍惚、眼神迷茫,似乎魂遊物外。

薛勇微笑道:“閣主,爲免物議沸騰,有辱我天清閣聲譽,也爲了還你一個清白,還是驗個明白的好。”

聶薇走到薛蘅身邊,柔聲道:“阿蘅,就驗一個明白,你的名聲,絕不容人隨意玷污。”

薛蘅還是沒有動,但臉色更加蒼白,胸脯急劇地起伏。衆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她身上,發覺她垂在身側的十指已緊攥成拳。

“三妹遲遲不願驗個明白,莫不是心虛了?”薛勇眼中閃着得意的光芒,大聲道:“看來傳言並非空穴來風!薛蘅若不是與謝朗有了姦情,失了貞潔,又豈會不敢試點守宮砂?!如此失貞失德之人,我天清閣又豈能容你?!”

“胡說!”

怒喝聲響起,一個黑色身影卷着旋風衝進來,兜頭便給了薛勇一拳。以薛勇的武功,來者本不是他的對手。可他正說得對意,一時沒有防備,竟被打個正着。他捂着鼻子後退兩步,直抽冷氣,鼻血自十指間蜿蜒滴下。

堂內衆人齊聲驚呼,紛紛站起。大家看得分明,闖進來的黑衣少年滿面怒火,雙眼通紅,緊捏着拳頭,正是謝朗!

平王急忙站起身,喝道:“小謝!你別亂來!”

方道之閉了閉眼,低低地嘿了一聲,“這孩子,怎麼這個時候跑來了?”

謝朗氣得眼裡似要噴出火來,大聲道:“我與蘅姐清清白白,豈容小人這般污衊?!”

薛勇捂着鼻子,指着謝朗嚷道:“大家聽聽!他叫薛蘅什麼?真是恬不知恥!”

衆人皆是又驚又詫,有些人還連連搖頭,滿面不以爲然。謝朗恍若未聞,轉頭看向薛蘅,輕聲道:“蘅姐,我來晚了。”

薛蘅卻宛若還在夢遊之中,眼神迷濛,定定地望着堂外飄飛的亂雪,一言不發。

謝朗看着她白得幾近透明的面色,心中一痛,擡頭怒視薛勇,二人目光相觸,如有兩把利劍在空中相擊,火花四濺。

薛勇心中暗道:你小子來得正好,這就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投!

他有意激怒謝朗,嗤笑了一聲,道:“謝師侄,你居然敢打長輩,看來謝師兄的家教確實有點問題啊。難怪你會戀上自己的師叔,做出違背倫常的醜事,還大膽妄爲到在御前說出‘愛慕蘅姐’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

謝朗熱血上涌,大聲道:“她又不是我的師叔!我爲何愛慕不得?!”

此言一出,滿堂之人愕然相顧。絕大多數人帶上了鄙夷之色,有的已大聲喝斥,“真正不知廉恥!”

謝朗見薛蘅在衆人鄙夷、憐憫的目光注視下渾身輕顫,不由心中大急,猛地衝前兩步,將她護在自己身後。他掃了衆人一眼,朗聲道:“我又不是天清閣的弟子,你們的輩份管不到我!再說了,你們自己,又真的都遵守了天清閣的輩份嗎?!”

他不待衆人有思慮的餘地,指向前面正嘿嘿冷笑的一名中年人,道:“你是姚奐的表叔吧?”

那人一愣,道:“是又怎樣?”

謝朗斜睨着他,道:“你的妹子,嫁給彭城蔡家的蔡清爲妻。可據我所知,蔡清的一位堂兄是天清閣兌字系第十三代弟子,而你是震字系第十二代弟子!敢問,你們這算不算**?!”

那人張口結舌,半晌說不出話來。

謝朗這段時間被關在地窖裡,早將京城所有世家貴族的姻親關係理了個遍。這刻一一指向衆人,侃侃而問。

“如果按天清閣的輩份,您與我爹平輩,我要叫您一聲師叔。可你家妹子,嫁到我姑奶奶家,我又一直按姑奶奶家的輩份,叫她一聲表嫂!

“還有你,你的姑表妹嫁的是弘王妃的兄長伍敬道。可是,伍敬道家不是有一位遠房的侄子,在天清閣時和你同一輩學藝嗎?

“還有這位,敢問你堂姐夫的妹妹,嫁到了哪一家?”

他如磐石般護在薛蘅身前,臉上寫滿坦然與無懼,望着衆人一一道來,彷彿在戰場上躍馬橫槍,將對手一個個挑落槍下。

清思堂中被他這麼一攪,一時間人仰馬翻,被謝朗點中的人均狼狽無比。

由於太祖皇帝將青雲先生封爲國師,青雲先生又是那般驚才絕豔的人物,所以涑陽的王公貴族子弟多有慕名而來、投入天清閣讀書學藝之人。他們指望有了天清閣弟子的光環,歸來後能得帝君看重,好在仕途上平步青雲。因此,在最初的幾代,天清閣內的輩份尊卑,還十分講究。

但到了世宗時,注重由科舉提拔人才,刻意淡化天清閣的背景,於是這輩份之論便不再那麼嚴格。加上兩百多年下來,天清閣各系長老擇徒分化嚴重,震字系尚是第十二代,坎字系卻已收到了第十五代。

涑陽世家貴族聯姻之風盛行,這盤根錯節的姻親關係,甚至令帝君都感到頭疼,正是這種龐大的關係網,他們才能在有事時互相施以援手。但他們在聯姻之時,考慮的只是血姻族親之間的輩份,甚少有人去講究天清閣的輩份。

這刻被謝朗這般挑了出來,衆人這才發現,若真在所有的親戚之間論上天清閣的輩份,只怕在場的多數人,都要被冠上一個“有悖倫常”的罪名。

謝朗得意地看着衆人慌亂的神色,朗聲道:“不許我愛慕蘅姐也行,你們先回家讓各自的親戚休妻的休妻、和離的和離。大家都謹守天清閣的輩份,我這個做晚輩的,自然會有樣學樣!”他環顧四周,冷冷一笑:“難不成輩份、禮教這種東西,只是拿來約束我們這些小輩的不成?還是隻要熬成了一把年紀,便可以陽奉陰違了?”

堂內頓時亂成了一鍋粥,坐在角落的方道之不由嘴角含笑,搖了搖頭,“難爲這孩子,算得這麼清楚!”

薛忱默默地看着謝朗,那俊朗面容上的勇氣,似一把寶劍錚錚出鞘,綻放出耀眼的鋒芒,守護着他身後的那個人,讓她不再在黑暗中隅隅獨行。

他不自禁地低下頭,看着自己羸弱的雙腿,黯然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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