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路軍打威縣的第二天(五月十一日),就發生了六離會人員槍殺“津浦支隊”政委王育民等二十四名八路軍官兵的嚴重流血事件。
事情是這樣的。“津浦支隊”在魯西北發展十分順利,已經達到了一千多人。東縱首長決定給其配發一部軍用電臺。五月上旬,王育民帶領騎兵排來南宮領取。他們在南宮與電臺隊長黃立祥匯合。五月十一日凌晨,一行四十餘人從南宮出發,原路返回。
走到小屯村西,王育民和黃立祥商議說:“咱們繞道從村北走吧。”原來,王育民他們在來南宮時經過小屯村,這村的六離會人員攔住他們不讓走,故意找麻煩。王育民說了半天好話,他們才勉強放行。王育民在南宮也將這一情況告訴了大家。聽了王育民的提議,大家都表示同意。
於是他們便改道向北走,到了小屯村北,再往東拐。剛向東走了沒多遠,就看到一個擔水的農民從前面往村裡走。那人看到他們以後,立刻加快了腳步。
王育民警覺地說:“這個人很可能給村裡報信。咱們快點走,趕緊過去。”
“好。”大家都加快了速度。
剛走到小屯村正北,就聽從小屯村方向傳來一陣喊叫聲:“站住!站住!”大家扭頭一看,只見從村裡跑出一夥人。頭上都罩着紅包裹,有的手持紅纓槍,有的手拿大刀。領頭的一個人大聲喊着:“你們跑不了啦!”
王育民心想:“糟糕!麻煩又來啦!”
來的正是小屯村六離會的人。原來,曾經找王育民他們麻煩的兩個六離會員,當天就把這一情況告訴了村裡的六離會會長宋印亭。宋印亭出身地主,因怕八路軍共產,纔在小屯村組織起六離會,且由於販賣煙土被八路軍查獲,對八路軍懷恨在心,早想伺機報復。聽完彙報,他斷定八路軍返回時還要經過這裡,於是便聯絡李張馬村會長李敬哲,一起向住在趙守寨的三師父範廷娥彙報,並一塊研究襲擊八路軍的行動方案。他們規定以擊鼓爲號,鼓響人聚,一齊向八路軍出擊。也是事有湊巧,剛纔那擔水進村的農民也是六離會人員。他回到村裡,便向宋印亭彙報了八路軍繞道村北的情況。宋印亭立刻擊鼓聚人,很快便跑出村,攔住了王育民等人的去路。宋印亭走到前面,厲聲問:“誰讓你們從這裡經過的?”
王育民只好陪笑說:“我們都是抗日的隊伍。請放我們過去。”
宋印亭冷笑一聲:“就你們那幾支破槍,那也叫抗日?”
戰士們聽到他污衊八路軍,都非常氣憤。王育民也有些不耐煩地說:“都是一條戰線上的人,何必欺人太甚!”
宋印亭:“誰跟你們是一條戰線!來人!把他們的槍下掉!”
王育民當即傳令:“大家散開,準備戰鬥!”
戰士們馬上都掏出武器,後退兩三米,站成一個扇面形,反而將六離會的人包圍了半圈。
宋印亭見勢不妙,馬上又換上一副笑臉:“有話好說,別傷了和氣!”隨後又向他的會員說:“都閃開,讓八路軍過去。”
六離會員都閃到兩旁,八路軍戰士繼續前行。
宋印亭立即小聲吩咐:“你們幾個跟着他們。”又轉身向其他會員:“快去通知各村會員,立即集合。”於是,他們一村接一村地擊鼓,四面八方的六離會開始集結。
部隊行至李張馬,該村六離會長李敬哲率衆出村,隨即對部隊形
成包圍之勢。王育民知道,再和他們講道理也不管用,只好命令戰士們手持武器,護衛在電臺和其他物品周圍,緩緩東行。
六離會的人雖然不敢阻攔,卻都緊緊跟隨在兩旁。一直到董張馬村,經一個名叫董燦章的醫生勸阻,他們這才讓開道路。
王育民馬上讓部隊加快速度,向東急行。可走了不到百米,就聽後面有人喊:“老師父來了,別讓他們走。”六離會的人再度圍了過來。實際上來人並非老師父,而是冀縣大柏舍的會長,李耀庭的鐵桿朋友高大奎。
王育民走上前去,和那“老師父”交涉:“老師父,我們是八路軍的津浦支隊;我們到南宮去領東西,從這裡路過一下。”
沒想到,那老師父也蠻橫地說:“你們經誰同意了,就從這裡路過?這裡是我們六離會的駐區,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從這裡經過。”
戰士們對這種無理糾纏早就憋了一肚子氣,見老師父也不講理,一個戰士急得把槍往地上一蹲,結果槍走火。高大奎一聽槍響,更來了精神,大聲喊:“八路軍開槍啦!八路軍殺人啦!弟兄們,衝啊!跟八路軍拚啦!”六離會的人各執刀槍,向八路軍撲來。
王育民立刻傳令:“大家分散突圍,快去向首長報告!”
戰士們馬上向四外逃跑。由於部隊沒有任何思想準備,再加上六離會人多勢衆,當場包括王育民在內的二十四名指戰員被殺害,黃立祥等五名戰士突圍未成被俘,槍支、馬匹和電臺都被搶去。宋印亭又進一步扇動說:“反正和八路軍鬧翻臉啦!乾脆集合咱們的人,跟他們幹一場吧!”他們一方面集合十幾個村的會員到小屯、張馬準備與八路軍打仗,另一方面,擴大聯繫面,動員南宮三、四、五、六區及棗強、冀縣、威縣、清河、武城、臨清、故城等縣的六離會與八路軍對抗。同時,還加緊對孫村、甘狼冢一帶進行武裝部署,在東西四五十里、南北三十餘里的範圍內集結了近兩萬人的隊伍。……
突圍出來的幾個戰士跑回南宮,向徐向前等首長哭訴了這些經過。徐向前立即召開在南宮的團以上幹部緊急會議。會上,突圍出來的戰士向大家介紹了王育民等人被殺的經過。徐向前氣憤地說:“按常理說,我們的戰士都帶有武器,戰鬥力又很強,是不可能被這些手持長矛、大刀的人輕易殺害的。就因爲我們的戰士顧忌到他們也是中國人,是我們團結的對象,不忍心傷害他們。可他們卻對我們的戰士痛下殺手,毫不留情。”
陳再道憤怒地說:“在這國難當頭之際,他們殺害抗日人員,完全是漢奸行爲!我們必須堅決打擊。”
徐向前竭力抑制着自己的激動情緒,冷靜地說:“我們還是應該先禮後兵。”
陳再道瞪大眼睛問:“到了這種地步,還和他們談禮?”
徐向前點點頭:“是的,還是先禮後兵。我考慮了一下,我們要最大限度地喚醒受矇蔽的羣衆,孤立死心塌地的作惡幫首。在任何情況下,我們都要先做思想工作。”
陳再道有些疑慮:“恐怕是對牛彈琴!”
徐向前堅定地說:“對牛彈琴也要彈。因爲他們不可能都是‘牛’。我們是讓那些不是‘牛’的人聽的。”
陳再道不再說話。於是,徐向前以“東進縱隊”的名義給六離會頭目致信,要他們到南宮來商談。他們既不來人,又不回信。徐向前有一種超然的大度:“他們不
來!我去!”
陳再道急了:“副師長,你不能去,太危險!”
徐向前道:“你放心,他們心虛,不敢謀面的。這正是我們教育羣衆的好機會。”
陳再道還是不放心:“不行,這樣太冒險。如果硬要去的話,要帶足夠的部隊去。”
徐向前想了想:“那就帶騎兵團一個營去吧,談完後就讓部隊在他們中心地區駐紮下來!”
五月十四日,徐向前和陳再道、宋任窮帶騎兵一個營,來到了“六離會”會徒集中的張馬村。果然如所料,“六離會”頭目都躲藏起來。於是,徐向前召集附近村莊一些與“六離會”有瓜葛的村長開會,進行思想教育,並讓他們向六離會頭目轉告八路軍的幾點聲明:一、立即釋放我方被抓人員,交還電臺和我方被槍殺人員的屍體;二、交出槍殺我方人員的幕後指揮者和兇手;三、解散“六離會”。
六離會是一個封建迷信組織,在當時冀南各種會道門中,勢力比較大,分佈在南宮、清河、棗強一帶,會員達八萬之多,其頭頭是李耀庭。
李耀庭,南宮縣孫李村人,曾在直係軍閥吳佩俘部隊中任職。吳佩俘被打垮後,李耀庭逃回南宮,解甲經商。他經常往來與天津、北京、南宮之間,加之瞭解上層官員的情況,又編練了自己的民團,因此便有了軍、政、商三重資本,成了南宮地面上名氣十足、手眼通天的人物。七七事變後,他見日本勢力在華北逐漸膨脹,便公開投日,曾操縱南宮各界人士去威縣迎接日軍。
東進縱隊剛到南宮時,對六離會做了大量的爭取工作。六離會在南宮城設立了“辦事處”,並一度實現了“八六”合作,聯合站崗放哨,東縱首長外出,六離會也曾護送過。然而,六離會的上層人士多半出自富庶人家,骨子裡與共產黨的主張難以合拍,再加上大漢奸李耀庭的蠱惑利誘,很快被其把持,成爲他的一枚棋子。聽了八路軍的聲明,李耀庭狂妄地叫嚷道:“要老子交這交那,也不撤泡尿照照!老子還要殺進南宮城,捉住徐向前祭神呢!”
得知李耀庭如此猖狂,徐向前這才決定用武力解決。他一方面迅速將主力部隊向南宮附近集結,一方面派出武裝宣傳隊,深入到六離會活動地區開展宣傳。
這時,李耀庭等人竟然在南宮孫村召開“慶祝大會”,將搶去的電臺等物品公開展覽,慶祝什麼“張馬村大捷”。
八路軍指戰員羣情激憤,忍無可忍。徐向前當即立斷,將第七六九團第一、第三營和機槍連置於孫村前面,將七六九團第二營置於村後,騎兵團置於側面的柏樹林子裡,完成了對孫村的包圍。
一些死心塌地的會徒,認爲自己吃了符,披了法,就會刀槍不入;在幾個壞頭目的指揮下,竟向東縱陣地衝殺過來。
徐向前命令部隊開槍還擊,但槍只能向天上打;目的是爲了鎮住他們,他還是不願傷害這些普通會衆。
然而,那些會衆見八路軍開了槍,他們並沒有倒下,還真以爲他們刀槍不入了;繼續喊叫着向東縱陣地衝來。
徐向前這才命令真正還擊。八路軍一陣機槍掃射,六離會人員死的死,傷的傷,紛紛逃散。李耀庭等人逃跑不及,被八路軍活捉。
當天,徐向前在孫村召開羣衆大會,處決了李耀庭等幾個壞頭目。受矇蔽的廣大會員紛紛交出紅纓槍、紅包裹。李耀庭操縱的“六離會”遂告解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