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再道在前面走,卜盛光跟在後面。快走到軍區司令部時,卜盛光緊追幾步,趕上來和陳再道並肩走着。並轉過臉來望着陳再道問:“南宮縣‘婦救會’的張雙羣,你熟悉嗎?”
陳再道邊走邊回答:“見過,但不熟悉。怎麼啦?”
卜盛光說:“今天上午,她悄悄把我拉到一邊,低聲告訴我:她看上你了,想嫁給你。叫我問問你是什麼意見?”
陳再道突然放慢了腳步,轉臉看了卜盛光一眼,又扭回頭去加快了腳步。
卜盛光緊跟在陳再道身邊,說:“人家姑娘可是一片真心,你可不能端臭架子,冷落了人家。”
陳再道不吭聲,繼續往前走。
卜盛光焦急地:“你說話呀!”
陳再道仍然不說話。
卜盛光突然心生一計,停住腳步說:“你要再不說話,就是默許了。我要以你的名義,給人家回話去啦!”說完,轉身就往回走。
“站住!”陳再道用低沉的聲音叫住他。卜盛光停住腳步,回身望着陳再道。兩個人對視了一會兒,陳再道忽然“撲哧”一聲笑了,沒好氣地說:“關你屁事!”說完,轉身又往前走去。
“關我屁事?”卜盛光站在那裡,琢磨着這句話的意思。他忽然悟出了其中的內涵,不禁摸着後腦勺笑了。
陳再道的婚姻早就成了一個“老大難”問題,因爲他心裡一直裝着他的結髮妻子熊慧芝。事情還要從頭說起。在陳再道剛參加革命時,撫養他長大的嬸孃在家裡給他定了一門親事,女方是鄰村的一位姑娘,名叫熊慧芝。兩人結婚後,只過了七天新婚燕爾的日子,陳再道就回了部隊。他走後,反動派說熊慧芝是“土匪家屬”,逼她與陳再道脫離婚姻關係,她堅決不從。於是,反動派把她家的房子燒了,又把她賣給了人販子。她先後被人販子轉賣了兩次,最後嫁給了外地一個裁縫。陳再道聽說後,心如刀絞。從此,他就對自己的婚姻萬念俱灰了。紅軍改編爲八路軍後,陳再道任三八六旅副旅長,旅長是陳賡。陳賡當衆誇下海口:“你陳再
道要當苦行僧,從我這裡就通不過。別人拿你沒辦法,我陳賡就是治你的煞星。”對陳賡的話,別人是不會懷疑的。因爲大家都知道,陳賡一向是說到做到的。可是,兩人搭檔沒多久,劉伯承就決定組建東進縱隊挺進冀南。陳再道任縱隊司令員,卜盛光任縱隊參謀長。此時,陳賡的紅娘還沒有當成。於是,他把卜盛光叫到自己房間,鄭重其事地對他說:“我現在交給你一項特殊任務。你必須無條件完成。”
卜盛光也認真地問:“什麼特殊任務?”
陳賡說:“陳副旅長都三十多歲了,還一直打着光棍。到了冀南,你一定要幫他找個好老婆。”
卜盛光笑着說:“就這個呀!你放心,我保證做到!”
……
來到冀南,卜盛光沒有忘記陳賡旅長的囑咐。他一直在幫陳再道物色合適的老婆。最近他終於找到一個合適的人選,就是南宮縣婦救會的領導人之一——張雙羣。這張雙羣人長得端莊俊秀,性格活潑開朗,是個難得的好姑娘。卜盛光決定把她和陳再道撮合到一塊。所以他才和陳再道說了剛纔那一番話。
今天上午,陳再道和卜盛光應南宮縣婦救會的邀請,去作關於“國內外抗日形勢”的報告。根本就沒有張雙羣要嫁給陳再道那回事,這只是卜盛光的一個小手段。現在,望着陳再道漸漸走遠,卜盛光心裡有了主意。他回到司令部,拿上陳再道的簡歷,又趕回南宮縣婦救會,悄悄把張雙羣拉到一邊,又如法炮製:“剛纔在回司令部的路上,陳司令悄悄告訴我:他看上你啦,請你儘快表個態。這是陳司令的簡歷,他讓你參考參考。”說着,把簡歷遞了上去。
張雙羣用手一擋,說:“我聽說陳司令已經有了對象。”
卜盛光說:“那是一段不幸的婚姻。……”接着,他就把陳再道和熊慧芝的婚姻介紹了一遍,然後又說:“正因爲陳司令心裡一直裝着熊慧芝,所以他的婚事才拖到現在。”
“原來是這樣。”張雙羣這才把還一直拿在卜盛光手中的那份簡歷接了過來,她的臉也不由得紅了。
送走卜盛光,張雙羣心裡怎麼也無法平靜。她茶飯無心,坐臥不寧,索性坐在桌前看書,精力還是集中不到書上。於是她鋪開信紙,給陳再道寫了一封傾訴真情的信。……
陳再道回到司令部,心情也不能平靜。老實說,第一眼看到張雙羣,他就覺得那是個討人喜歡的姑娘,至於娶人家爲妻,他還從沒有想過。經卜盛光這麼一點破,他還真覺得有那麼點意思。至於他和熊慧芝的婚姻,他也知道已經無可挽回,只是心裡一直放不下而已。現在聽老卜說姑娘已經同意,要他表個態,他心裡的那塊“冰”迅速融化了,只是礙於情面,不好說出口罷了。
這天早晨,張雙羣忽然接到一個通知,說陳司令約她務必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張雙羣如約來到東縱司令部。陳再道正在接電話,他示意張雙羣坐下。接完電話,陳再道才溫和地說:“雙羣。”一句話,把老革命和新同志之間的差距全叫沒了。張雙羣羞澀地望着地下“嗯”了一聲,兩手不停地搓着。陳再道問:“你來這兒有事嗎?”
“不是你通知我來的嗎?”張雙羣詫異地望着對方。
陳再道如夢初醒:“傻瓜!你又讓人家給騙了!”說着,他自言自語道:“又是老卜搗的鬼!”
張雙羣頓時覺得有點不自在,囁嚅着說:“既然你沒什麼事,那我就不打猶了。”說完,擡腿要走。
陳再道用手一拉,說:“既然來了,就坐一會兒再走嘛。”說着,又在屋裡踱開了步。半天,他才吞吞吐吐地說:“雙羣,你那封信,我看了。……”
陳再道的半句話,像一柄小槌,敲得張雙羣的心砰砰直跳。她突然感到自己那封信寫得有點冒失。司令員會不會拒絕呢?她越想越緊張,似乎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來。
過了半天,陳再道纔像帶着部隊向敵軍陣地衝鋒似的,一捋袖子,然後右手握拳往空中一揮,猛地拍在桌子上:“咱倆的事,就這麼定啦!”
張雙羣被這種特殊的愛情表達方式逗笑了。幸福的雲,飛上了她的雙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