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進攻到哪兒啦？”陳再道問。
桂幹生回答：“敵人已經佔領了孫甘店、南李莊、甘露等許多村莊，並安設了十多個據點。我軍活動的區域被‘蠶食’掉三分之二。”
陳再道：“元城根據地是第一軍分區僅剩下的一塊根據地。這裡還有冀南軍區爲數不多的一條交通線。我們和師部、總部的聯繫，全仗着這條交通線呢。這塊根據地決不能讓敵人蠶食掉。”
桂幹生說：“是啊！現在根據地被蠶食，交通線也幾乎被掐斷了。”
陳再道說：“軍區原計劃讓我率領第二十團和騎兵團，來這裡解決‘東亞同盟自治軍’的問題。因二十團有事走不開，軍區臨時將冀魯豫軍區第三軍分區的基幹團借調過來，協助我們作戰。”
桂幹生問：“基幹團什麼時候到？”
“已經動身了。很快就到。”
桂幹生立刻向軍分區參謀長郭好禮吩咐說：“馬上派人去迎接兄弟軍區的部隊。”
“好。”郭好禮轉身向外走去。
陳再道這才說：“你先介紹一下‘東亞同盟自治軍’的情況。”
“好。”桂桂生介紹說：“這支軍隊是由幾股土匪拼湊起來的武裝。一些中上層軍官都和我們有聯繫。軍長王天祥，就是暗中聽從我們指揮的進步人士。”
“是嗎？”陳再道很感興趣：“你詳細說說。”
於是，桂幹生便講起了王天祥和‘東亞同盟自治軍’的來歷。……
王天祥，是山東省單縣人。由於家裡窮，十七歲便開始當兵，擔任過連長、營長、副團長等職。抗戰爆發後，他任團長，孫殿英命令他在沙河、武安一帶建立武裝。在武安、林縣、濟源一帶和日寇打過幾仗，名聲漸大，最後被任命爲副師長。朋友中有幾個共產黨員，所以他對共產黨也有些瞭解。經他請求，八路軍派張磐石爲首的幾個政工幹部，協助他組織政治機關。一九三九年下半年，孫殿英跟隨蔣介石反共，想盡辦法排擠和陷害王天祥。由於孫殿英的挑拔，第一戰區司令長官蔣鼎文準備槍斃王天祥。王天祥得知後，急忙跑到安陽以東的辛村集，此處是程道合的轄區。程道合和王天祥拜過把弟兄，此前，王天祥爲擴充勢力，也曾多次在這一地區活動，與這些土匪頭子結盟。這次王天祥來這裡，也是想聯合土匪力量，在這裡開創抗日局面。
他還沒站穩腳跟，孫殿英就勾結日軍，尾隨着追到這裡。王天祥雖然也打了一些勝仗，但終因實力懸殊，衆寡不敵，被迫向東撤退。一開始，王天祥是想向八路軍冀魯豫軍區的部隊靠攏，無奈當時日軍正在大掃蕩，使他未能如願。在轉移過程中，造成大量傷亡，致使軍心不穩。再加上國民黨特務的煽動挑撥，王天祥已經無法控制部隊。在迫不得已之下，他只好把隊伍拉到柳下屯，投靠了高樹勳。高樹勳是新八軍軍長，也是蔣鼎文的部下。他拿着蔣鼎文的密電，將王天祥扣押，並將其部隊編散。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路軍冀魯豫軍區首長派小部隊救出王天祥，準備任命王天祥爲軍分區司令員。王天祥婉言謝絕了冀魯豫軍區的任命，他提出要親自去收編程道合、程乾、李成華等土匪。冀魯豫軍區首長同意了他的計劃。王天祥與程道合、楊法賢恰談後，這兩個僞匪頭目不願接受收編，卻願意擁護王天祥爲領袖，以取得正規僞軍的番號。王天祥派人把這一情況反映給了太行山八路軍總部。徵得總部首長同意後，王天祥便通過朋友關係，同安陽日軍松本大佐取得聯繫，又到邯鄲經日軍華北第一混成旅團鈴木旅團長批准，這才得以組建軍隊。
一九四二年六月，王天祥在邯鄲正式成立了“東亞同盟自治軍”。日軍華北方面軍獨立第一混成旅團長鈴木，親自爲該軍授旗。
“自治軍”所轄四個旅（八個團）。軍長王天祥、副軍長程希孟，都授中將銜；第一旅旅長李成華，第二旅旅長程乾，第三旅旅長程道合，第四旅旅長楊法賢，均授少將銜。以下的團長都授上校銜。
日軍派巖橋秀男上尉擔任“自治軍”的軍事顧問，派子磨上尉擔任經濟顧問。松本則以部隊長的名義，控制全軍。各旅均駐有一個日軍小隊，實施監督。軍長的命令和下發的各種文件，都必須有日軍顧問簽字，否則無效。日軍成了凌駕於“自治軍”頭上的太上皇。
“自治
軍”的組成人員相當複雜。下層大多是生活困苦的勞動者，中上層也多是因生活所迫才當兵的。真正賣國求榮的漢奸只佔少數。中上層人員大多是動搖於敵我之間，同日軍有矛盾，同八路軍也有矛盾。他們明面上投靠了日軍，暗處卻與國民黨相勾結，有時也與共產黨起拉攏。當然，這些兩面分子，對日寇、國民黨和八路軍的態度，是各不相同的。而且他們的態度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只要抓住了他們的本質和特點，有針對性的去說服教育，爭取他們愛國的一面，反對他們賣國的一面，就能促使他們向好處轉變。
當初，一分區首長派遣張瑞符，潛入“自治軍”內部。他先是在一旅旅長李成華的一大隊工作。通過一大隊一連長連廷潔，組建了一支地下武裝。張瑞符後來又發展了李成華的心腹人李德裕。至此，疏通了和李成華的關係。
冀魯豫軍區也開始在程道合部做工作。他們向程道合部派遣了一個我黨的地下工作組，組長是張符瑛（化名張復玉）。那時，東樓住着共產黨的工作組，西樓住着國民黨的工作組，雙方都心照不宣。隨後，張符瑛等人開始做僞軍的工作，向他們指明只有愛國纔有出路，不要做死心踏地的漢奸。
共產黨的工作組還通過交朋友等各種手段，與他們攏絡感情。例如，一分區司令員桂幹生就和李成華換了“蘭譜”，並邀請李德裕到一分區司令部做客。後來，李德裕還擔任了冀南一專署的“參議員”。
共產黨的寬宏大量，感動了那些中上層人員。他們之中的大多數都和我們保持着比較密切的關係。在這些兩面分子的幫助下，我們成功地開闢了一條地下交通線，打通了太行、冀南、冀魯豫三個根據地的聯繫。幾年當中，這條交通線沒出過大的差錯。
六月底，日軍在邯鄲召開“軍”、“旅”長會議，決定讓“東亞同盟自治軍”向八路軍的元城根據地進犯。松本率領一個日軍中隊跟隨。元城縣是八路軍在第一分區唯一的一小塊根據地。日軍這樣做，是要強迫王天祥向東進犯，形成他們與八路軍對陣的態熱。其二，把這些匪首調離老窩，使他們失去根基，他們就只好聽從調遣了。這一切，王天祥都心知肚明。如果他執行日軍的命令，那就要和八路軍形成對抗，當然會遭到八路軍的反對。
王天祥想來想去，覺得還是應該向八路軍首長請求一下。於是，他立即派人趕到一分區司令部，向桂幹生司令員、吳建初政委作了彙報。同時，希望八路軍能給他讓出一些地盤，以便應付日軍。
然而，去聯繫的人員還沒有回來，日軍就又發來緊急命令，要求他們立即出發。王天祥無奈，只好率部向元城進軍。並很快抵達龍王廟一線。他的幾個團先後佔領了金灘鎮、南李莊、孫甘莊等村鎮。……
桂幹生介紹完情況後，又接着說：“我建議，乘敵人立足未穩之際，向佔領南李莊的程坤團和佔領金灘鎮的師建業團發起攻擊。這兩股敵人比較頑固。殲滅了他們之後，再去做王天祥和李成華的工作。”
“好。”陳再道表示贊同。
……
八月十四日夜，陳再道命令騎兵團夜襲孫甘店。出發前所掌握的敵情是：駐孫甘店的敵人是僞軍一個營三百多人，還有一個日軍少尉，指揮着一個鬼子的“教育班”，在這裡駐紮。
曾團長和況政委認爲，就騎兵團的實力，即便不能全殲這股敵人，擊潰他們是絕對沒有問題的。戰士們雖然都很疲勞，但接到命令後，還是邁着整齊的步伐出發了。
不多久，騎兵團就來到了孫甘店附近。由於是夜晚，必須派更多的人看護戰馬。團長曾玉良命令：“三連、四連“守馬樁”；一連主攻，二連跟進。大家從南向北發起攻擊。”
這麼一來，攻擊部隊就只剩下了兩個連，還不到二百人。
由於敵人也是剛來不久，寨牆還正在修建，炮樓也只蓋了一半。戰鬥開始後，一連迅速向鎮子南邊的兩座大房子展開攻擊，並很快佔領之。二連緊接着向縱深處猛攻。敵人只是象徵性的稍作抵抗，就撒腿往北面跑。八路軍緊追不捨。
一直跑在前面的劉春雷，聽到二連長張起旺在叫他。他連忙停住腳步，就聽張起旺吩咐說：“你和‘好孩兒’先把這些俘虜押到一個安全地方，看管起來。”
這時候，八路軍已經佔領
了孫甘莊的大半個村子。敵人邊打邊退，最後撤到了鎮北頭的幾處簡易掩體裡。
戰士們都知道，憑這樣的簡易工事，敵人肯定守不住。僞軍們很快就要跑。於是，團長做出決定，讓三、四連把“馬樁”朝前移，準備等敵人逃跑時，就馬上進行追擊。
劉春雷和新戰士“好孩兒”押着十幾個僞軍，走進了街邊的一戶人家。進屋後，兩個人坐在桌子上拿槍比劃着。
突然，就聽外面的槍聲激烈起來。一開始，他們還以爲是敵人要突圍逃跑，垂死掙扎。後來越來越發覺不對勁。因爲槍聲非常猛烈，並且迅速向鎮子南邊蔓延而去。兩個人這才感到異常，於是便跑到院裡從大門縫往外看，只見街上都是僞軍在跑來跑去，敵人已經開始反擊。
原來，在戰鬥打響後，敵人很快就發現八路軍兵力不多。於是他們馬上組織力量，從兩路展開反突擊。騎兵團卻對敵人這個反常的舉動毫無防備，很快就被衝亂了，雙方進入一片混戰。
就在劉春雷感到事態嚴重，正在琢磨怎麼辦時，屋裡的俘虜突然把房門給插上了，並且在裡面一起大喊：“快來人啊，這裡有八路！”。
劉春雷他們被關在院子裡，氣得掏出手榴彈就想往窗子裡扔。房東一家人看到後，立刻從柴房裡跑出來，抱住他們兩個人苦苦哀求：“大爺啊，你們可不能炸我們的房子啊！”
劉春雷和郝二孩一見，都心軟了。他們想不出別的辦法，只得跳牆跑了。
敵人的據點正在修建當中，村裡除了磚堆就是土溝。兩個人憑藉着這些障礙物，左一槍右一槍，七拐八拐才找到了連隊。
八路軍善於夜戰，而敵軍人多，地形也熟，一時也分不出個上下高低來。戰鬥一直持續到拂曉。大家都判斷大名縣城和南李莊的敵人援軍快要到了。曾玉良團長這才命令大家退出陣地。
這一仗沒有打好。最善於搞夜襲的八路軍，卻被敵人打了夜襲，戰士們都覺得窩囊。
回到駐地，大家召開作戰總結大會。況玉純政委在會上評價說：“這一仗打擊了敵人的囂張氣焰，應該算是取得了勝利。”經他這一說，戰士們才又重新興奮起來。
當天下午，陳再道和桂幹生召開緊急會議。參加會議的有騎兵團、一分區獨立團幾位首長，還有臨時從冀魯豫軍區調來的三分區基幹團團長、政委以及地方黨政領導人。陳再道開門見山地說“現在我手裡就這三個團，卻要攻打四個據點。大家看這一仗應該怎麼打？”
大家都在沉思，誰也沒有說話。是啊，龍王廟、孫甘店、甘露鎮、南李莊都距離不遠，不管先打哪一個，別的據點和大名縣城的敵人，都可能前來增援。如果被他們纏上，就不好脫身，並且越往後就越難打。
桂幹生司令員首先打破沉默，說：“我建議先打南李莊。因爲南李莊據點全是敵人的主力。把它打掉，對敵人有很強的震懾作用。”
大家都頻頻點頭。的確，南李莊是敵人防線的鑰匙。只要把它打開，就等於任務完成了一半。然而，南李莊鎮子很大，房頂上到處都是工事，牆角上也有很多暗堡。駐守着一個皇協軍守備隊，還有治安軍的一個團部一個營，總共有七百多人。那裡還有一個日本商社，所以還駐紮着二十多個日本警務班的人員。如果打南李莊，相當於打一個縣城的難度。
而八路軍的部隊，一分區獨立團基礎差，戰鬥力也不強；冀魯豫三分區基幹團不光基礎差，還不滿員。這兩個團讓哪一個擔當主攻都夠戧。頂個兒的部隊就只剩下一個騎兵團了。陳再道別無選擇，只有拚騎兵團了。他轉身向曾玉良和況玉純說：“如果讓老鄉幫忙餵馬，你們全團就都可以上了。”
曾團長和況政委立刻就明白了陳司令的意思。他倆立刻站起身，大聲說：“騎兵團申請擔任主攻，我們決心改步兵作戰。”
陳再道高興地點點頭，對兩個部下的表現表示讚許。他馬上進行部署：“騎兵團擔任主攻任務；基幹團抽出一部分兵力，防守孫甘店的敵人，其他部隊向西，負責阻擊從大名縣城和龍王廟趕來的援軍；獨立團負責阻擊從甘露鎮前來支援的敵人。”
大家都紛紛表示：“堅決完成任務。”
當地政府的同志也都表態：一定要看管好騎兵的戰馬。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