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六日,東進縱隊進了南宮城。
大家剛在司令部安頓好,就傳來了範築先將軍陣亡的消息。徐向前剛收拾好自己的宿辦室,正準備休息一下,就得知了這一噩耗。他呆呆地坐在那裡,像一尊雕像一樣一動不動;神情無比嚴峻,瘦削的臉上像罩了一層冰霜。看得出,他是在強忍着心中的巨大悲痛。此時,他的腦海裡又俘現出在威縣會見範將軍時的情景,那健壯的身軀、那具有特殊魅力的音容笑貌都歷歷在目。他爲失去這樣一個慈祥的長者、一個偉大的抗日誌士而深感悲傷,深感遺憾。呆坐了好半天,他才緩緩地說:“通知各機關負責人,今天下午在我這裡召開紀念範將軍座談會。”
“是。”通訊員立刻跑了出去。
……
下午,座談會準時召開。參加座談會的有一二九師首長、東進縱隊首長和冀南行政主任公署領導人。座談會由徐向前主持。首先由宋任窮簡單講述了範將軍的一生經歷,重點介紹了他的愛國事蹟。隨後,劉志堅、陳再道、楊秀峰等人都先後發言,各自抒發對範將軍的崇敬之情。最後,大家又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起來。
……
陳再道:“……範將軍不惜與日寇同歸與盡,以身殉國。像這樣的愛國將領,在國民黨軍中還真不多見!”
徐向前:“也不能這麼說!國民黨軍中也有很多愛國人士。比如正面戰場的國民黨軍,他們也在頑強地抗擊日寇。只不過我們冀南是蔣介石搞磨擦的重點,派到這裡來的也都是反共頑固派。當然就看不到他們真心抗日啦。”
陳再道:“我真想不明白,既然蔣介石也抗日,爲什麼還要派人到我們這裡來搗亂,破壞抗日?”
宋任窮接過來說:“心裡不平衡唄!他看到八路軍在華北發展很快,隊伍不斷壯大,心裡很不好受。他派人到這
裡來,一是想和我們搶佔地盤,發展他們的勢力;二是想限制我們的發展,削弱我們的力量,以便將來消滅我們的時候好消滅一些。”
劉志堅說:“蔣介石答應‘國共合作,共同抗日’,本來就是被迫的。要不是張學良、楊虎城二位將軍在西安將他扣押起來,恐怕到現在他還在推行‘攘外必先安內’的政策。”
……
座談會結束後,大家都站起身往外走。
“陳再道,你等一下。”徐向前叫住陳再道。
陳再道停住腳步,轉身望着徐向前:“什麼事?”
徐向前問:“各縣的戰況都報上來了嗎?”
陳再道回答:“有五個縣報上來了,其他縣都還沒有。”
徐向前:“等都報上來以後,你總結一下這次反掃蕩的經驗,以便以後吸取教訓。”
“好。”陳再道說。
……
三天後,各縣反掃蕩的情況都報上來了。陳再道立即着手寫戰鬥總結。然而,當他看着這一份份戰報,心情卻越來越沉重。在這次反掃蕩作戰中,敵人的汽車、坦克和騎兵,在廣闊的原野上橫衝直撞,想怎麼打怎麼打;而我軍則只能利用村落、墳頭和土丘打擊敵人。地形對我不利,已經成了制約冀南平原抗戰的一個難以愈越的瓶頸。自從來到冀南,這個問題就一直困擾着陳再道。……
現在,陳再道認真地翻閱着這些戰報,想從中找出破解這一難題的辦法。忽然,他看到一則戰報上說:在鉅鹿縣的某個村莊,我游擊隊隱蔽在村邊的一個葦坑裡,避免了損失。接着又看到一則戰報上說:在廣宗縣,我軍利用一條河溝巧妙地躲過了敵人的追捕。……看到這裡,陳再道心裡忽然閃現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如果我們把所有道路都挖成溝,寬度只能走馬車,而汽車和坦克卻無法通行。這樣,敵人
的汽車和坦克不僅失去了應有的作用,還成了敵人的累贅。而我軍則在道溝裡任意穿行,戰時容易接近敵人,戰後容易撤退轉移。……”想到這裡,陳再道十分激動。他立刻找到徐向前,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徐向前聽後,連連點頭:“是啊。在這次反掃蕩中,我軍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僅部隊就傷亡三百多人。究其原因,除有些部隊指揮不當,缺乏平原作戰經驗外,地形對我不利,也是一個重要原因。我早就有‘改造地形、改造村形’的想法,現在看來到了非實施不可的時候。”
陳再道興奮地說:“好!我們馬上開會。”
徐向前又鄭重地說:“這可是一項極爲艱鉅的工程。冀南地區,村莊星羅棋佈,道路密如蛛網。要想把村與村的道路挖通,並保證大車通行,沒有廣大羣衆的參加是不可能的。”
“那我們就發動全區羣衆,一起挖道溝。”
……
不久,冀南行署專門發佈訓令:“凡十五歲至五十五歲的健康農民,均須參加挖道溝活動,並限期完成。”訓令還規定:“把所有大路都挖成深三尺,寬五尺的道溝,把挖出的土,堆到溝沿兩旁,修成高一尺五寸,寬二尺的邊牆,作爲人行小道;每隔數十丈又挖兩丈多的一段寬道,以便走碰了頭的大車能夠錯開。”於是,一場羣衆性的挖道溝運動,在冀南地區轟轟烈烈地開展起來。
時值隆冬季節,土地凍得象石塊一樣堅硬。但到處是人山人海,有些人脫掉上衣,汗流浹背地掄着鎬頭,揚起鐵鍬掘地扔土。有的村莊,爲了加快速度,在漆黑的夜裡挑起燈籠,舉着火把,晝夜不停地輪班幹着。
據當時統計,冀南全區共挖路溝長達五萬裡。這些道溝如果連起來,可以從地球中心走個來回,其艱鉅性可想而知。當時有人把這一工程稱作平原的“馬奇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