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和縣位於邢臺以東,與邢臺毗鄰。一九三八年被日軍佔領。在一九四一年的“邢永沙”戰役中,曾一度被張維翰率領的新八旅第二十二團奪回。此後,日軍增加了這裡的兵力,加緊了對這裡的控制和封鎖。此處,又靠近平漢鐵路,所以,更成了敵人控制和封鎖的重點區域。
進入四二年以來,敵人對這裡的抗日軍民進行了殘酷的圍剿。八路軍的主力部隊在這裡已經無法生存,逐漸退出了南和縣。敵人最近的兩次大掃蕩,給軍區首長敲響了警鐘。他們逐漸認識到,活動區域太小就容易遭到敵人圍殲。於是,他們決定往鉅鹿、南和等縣派遣小部隊和武工隊,爭取儘快打開那一帶的抗日局面。
秋山良照得知這一情況後,主動要求到環境最殘酷的南和縣,開展對日軍的宣傳工作。此時,“日軍士兵覺醒聯盟”,已經改爲“日本反戰同盟”。以秋山良照爲書記的“冀南支部”,已經發展到十七個人。他們分散到各地,以各種方式向日軍發起宣傳攻勢。
六月下旬的一天,秋山良照在三地委民運部長樑一民、組織部長康健生、三分區救國會主任張譚和一個排的八路軍戰士保護下,秘密來到南和縣三召據點附近。
三召據點位於南和縣東南部,距離南和縣城十餘公里。敵人調動兵力和運送物資的邢臨公路,從其正當中通過。因此,這裡成了敵人防守的重點。日軍在這裡駐紮着大量軍隊,武器也相當精良,戒備十分森嚴。三召據點的敵人經常外出掃蕩,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當地羣衆深受其害,苦不堪言。秋山良照等人決定,首先對三召據點的日軍士兵實施攻心戰術。
這天晚上,天黑得什麼也看不清;人面對面站着,只看到一根黑乎乎的木樁。
秋山良照和戰士們冒着茫茫的黑夜,悄悄來到距離三召據點十幾米遠的一條小河溝裡。戰士們七手八腳地挖了一個簡單的掩體,讓秋山良照躲到裡面。大家都趴在兩旁,進行保護。秋山良照將一個長長的喇叭筒放到嘴前,又將喇叭筒伸到河溝上面,然後用日語向據點裡大聲喊道:“日軍弟兄們,我是秋山良照。我請你們摸着自己的心窩,仔細想一想。我們與中國無冤無仇,自古就是友好鄰邦,爲什麼現在要互相殘殺?我們拋下妻子兒女,到異國他鄉來殺人放火,這究竟是爲什麼?我請你們再想一想,我們的政府不惜以成千上萬日本軍人的生命爲代價,來實現他們侵略擴張的野心。這是一個負責任的政府應該做的嗎?……”
這時,從據點裡傳來一陣槍聲,子彈從秋山良照的頭頂上“嗖嗖”飛過;緊接着又飛出幾顆手榴彈,在他們不遠處爆炸。秋山良照毫不畏懼,繼續向據點裡喊道:“日軍弟兄們,你們不要執迷不悟,充當法西斯政府侵略擴張的炮灰。爲侵略他國而戰,不僅不是英雄,還是千古罪人,死後也要打入十八層地獄。”又是一
陣密集的槍聲。秋山良照看到他們不爲所動,只好改變方式,他清了清嗓子,然後用他那低沉渾厚的嗓音唱起了日本歌曲《櫻花》。唱完《櫻花》,又唱日本另一首民歌《櫻花謠》。這一招還真靈,據點裡的槍聲停了。四周陷入一片沉靜,只有秋山良照那哀怨的歌聲在空中迴盪。這濃濃的故國鄉音,把日軍士兵帶入了思念家鄉的情緒中。秋山良照唱了一遍又一遍。一個日本士兵情緒頹喪地說:“你唱得太悲哀了,我們很難受。”
……
一連十幾天,秋山良照每夜都深入到南和縣城和三召、郝橋等據點附近,向敵人喊話、唱歌。一開始,他們向外打冷槍;後來就不打槍了,只是默默地聽着;到了最後,再來到敵人碉堡前,總有日軍士兵向外詢問:“秋山君來了沒有?”“秋山君在哪裡,他還好吧?”
秋山良照多才多藝,不但能寫文章,還善於繪畫。在艱苦的環境下,靠着簡陋的印刷條件,和戰友們編寫印製了大量宣傳品。他還抓住日本兵的心理,經常與他們通信談心。將反戰標語寫在樹幹、橋樑、岩石等日軍可能看到的一切地方。書寫的內容廣泛深入,如“親人們望眼欲穿等着你回去”、“殺戮無辜的中國平民,如同屠殺自己的父母兄弟”、“八路軍不殺俘虜,會兄弟般地接待你們”等。……
由於秋山良照抓住了日軍士兵的心理,又採用了他們可以接受的方式,對他們震動很大,以致使他們的思鄉和厭戰情緒開始上升,自殺和開小差的也越來越多。
秋山良照等人的突出作用和優異表現,引起了一二九師和冀南軍區首長的共同關注。劉伯承在一篇文章中,曾點名表揚秋山衣照。他說:“冀南有個秋山良照……他也曾端着機槍衝進敵羣,與日寇進行殊死搏鬥。”冀南軍區首長則決定親自視察“反戰同盟冀南支部”。
“反戰同盟冀南支部”隸屬於敵工部,敵工部隸屬於軍區政治部。這一天,陳再道、宋任窮等首長在軍區政治部主任劉志堅的陪同下,向敵工部駐地走來。
劉志堅一邊走,一邊向兩位首長介紹說:“敵工部的工作很有成績。他們印刷了大量‘母盼子、妻盼夫、孩子盼父親回家’的宣傳品,通過各種方式發給敵人。同時,還利用‘日美戰爭危機加深,日軍到處抓丁拉夫’等情況,開展以宣傳日美戰爭危機爲內容的政治攻勢。以秋山良照爲首的‘反戰同盟冀南支部’,還根據日軍的實際情況,印刷了大量日文宣傳品。”說話間,來到敵工部印刷室門前。劉志堅說:“請首長進去察看。”
於是,他們先後走進了印刷室。裡面的戰士都在忙着。有的在印刷傳單,有的在排版,有的在裁紙。陳再道走到一臺印刷機前,向一名正在操作印刷機的小戰士問:“小鬼,你印刷的是什麼?”
小戰士連忙停下手裡的操作,站起身來。
陳再道用手一按小戰士的肩膀,輕聲說:“坐下坐下。繼續忙你的。”說完,拿起一份印好的傳單仔細觀看。只見上面寫着“日本法西斯要調大批僞軍到太平洋當炮灰。”陳再道看後頻頻點頭,高興地說:“這簡直就是插向僞軍心中的一把利劍。”他放下手裡的傳單,又拿起另一張觀看。這一張的內容是:“僞軍弟兄們,你們被調往太平洋戰場,死後也要喂王八。”陳再道剛想稱讚這張傳單寫的好,就聽宋任窮在另一臺印刷機旁大聲說:“你們看,這一張寫的太好啦!”
陳再道放下手裡的傳單,走過去觀看。
宋任窮望着傳單,大聲說:“這張傳單的題目是《盼朗歸》。我給大家念念:
白天亮,夜晚黑,
奴家夜夜盼郎歸。
日日盼郎郎不見,
郎給鬼子當炮灰。
國內送命還不算,
還到大洋喂烏龜。
……”
聽到這裡,大家忍不住都笑起來。陳再道也笑着說:“那些僞軍看了這些傳單,一定會吃不下飯、睡不着覺的。”
劉志堅說:“我們就是要觸及他們的心靈,讓他們膽顫心驚。”
……
從敵工部印刷室出來,劉志堅又領着兩位首長來到另一個院子大門前。只見大門旁邊掛着一個牌子,上面寫着:“日軍士兵反戰同盟冀南支部”。進了院,他們又直奔印刷室。進屋後,發現裡面到處都是宣傳品。陳再道隨手拿起一張標語,上面全是日文,一個字也看不懂,又換了一張,還是日文。他忍不住問:“全是日文宣傳品嗎?”
這時,秋山良照走過來,向陳再道說:“也有中文的。你看這一張。”說着,從桌上拿起一張遞給陳再道。
陳再道接過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幾個大字:“大日本皇軍通輯令”。再往下看:“大和民族的敗類秋山良照,在被俘後投降土八路,聯合其他敗類反對東亞聖戰,動搖我軍心。爲此,皇軍最高司令部特以十萬元,懸賞他的首級。”
秋山良照說:“他們說我是敗類。究竟誰是敗類,歷史自有公論。不過,他們花十萬元懸賞我的首級,這說明我擊中了他們的要害。”
陳再道說:“你爲中國抗戰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劉志堅介紹說:“最近兩個月來,在秋山良照他們的宣傳攻勢下,日軍士兵的厭戰情緒逐漸上升,向我們投誠的、開小差的越來越多,聽說有好幾個日本兵都因爲厭戰而自殺了。……”
“很好!”陳再道高興地說:“我們要爲秋山良照他們記一次大功!”
劉志堅接着說:“不光這些。在敵軍中盛傳八路軍中有個‘秋山良照部隊’。據說日軍上層還專門開會,討論什麼‘秋山事件’。”
大夥聽後,都忍不住笑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