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神色平靜,一手摟過了明玉,說道:“明玉是我和長謙的女兒,怎麼能放到別人家裡去?”
“大嫂這是什麼意思?”胡氏最精明,聽出了不對頭,問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可別千萬是她想象的那樣。
徐明燁站到了徐夫人和明玉前面,對徐老太太說道:“祖母,今日侯府二公子到了京城,我陪明玉去苗府,就是爲了拿二公子親筆所寫的和離書。”
徐老太太像是被人打了一悶棍,表情木木的,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不敢置信自己聽到的話,看向了徐夫人,結結巴巴的問道:“他們……他們……果真和離了?”
徐夫人點頭,“是。侯府二公子已經寫了和離書,兒媳收起來了,以後明玉和侯府再無關係了。”
徐老太太眼前一黑,想要開罵,卻一口氣嗆進了氣管,劇烈的咳嗽了起來,胡氏連忙裝模作樣的起身,憂心十足的給徐老太太順氣捶背,心裡憤憤難平,忍不住罵道:“大嫂,你好糊塗啊!”
她倒是不如之前那麼強烈反對明玉和離了,等過兩年侯府發現明玉出了事,說不準會把怒火發到徐家頭上,是以她覺得和離就和離吧,總比現在糊弄過去,讓侯府秋後算賬的好,只不過胡氏心有不甘,暗罵徐明玉沒出息,天降的好姻緣都沒把握住,要是讓給明蕊,明蕊這麼聰明,一定能在侯府長袖善舞,討得侯府上下的喜歡。不會遭遇明玉這檔子破事。
徐老太太緩過了氣,伸手就抓起桌上的茶盅擲了過來,往徐夫人的方向扔,氣的跳腳。扯着嗓門吼道:“你這個沒腦子的敗家娘們!我要讓長謙休了你!”
她還以爲皇后召見了明玉,這是天大的榮耀,徐長謙和徐夫人不會蠢的不知道這是因爲侯府才帶來的榮耀。明白了和侯府做親家的好處,會毫不猶豫的打消掉之前的荒唐念頭。她今日找徐夫人過來,只是覺得之前侯府二公子不在京城,明玉受了委屈,住在孃家沒什麼,如今二公子回來了,明玉就不再適合住徐家了。免得二公子不高興,侯府太太不滿。
可是沒想到啊,大房一家腦袋不好使,手腳倒是麻利,趁她不注意。連人家二公子的和離書都要到手了,這下木已成舟,明玉和離已經是事實,無法改變了。
早在茶盅飛過來時,明玉就驚叫了一聲,徐明燁立刻擋在了母親和妹妹前面,茶盅裡的茶水和茶葉濺了他一身,好在茶水已經涼了,沒有燙到徐明燁。
徐夫人秀麗的面容上堆起了怒氣。她早料到徐老太太會大鬧上一場,可沒想到會殃及到她兒子。
徐老太太還在氣憤難平的叫罵,“你這個喪門星!簡直是要害死我們徐家上上下下!長謙自娶了你,連官都沒升過,這好不容易熬了十幾年升了官,你還要禍害你閨女……”
見火候到了。徐長良連忙推了推身旁穩坐不動的李氏,李氏有些不情不願的站了出來,勸徐老太太,說道:“老太太息怒,這事肯定另有原因,要不讓大嫂解釋解釋?”
徐夫人掏出帕子,給徐明燁擦了擦身上的茶漬和茶葉,淡淡的說道:“沒什麼解釋的,明玉已經和離了,和侯府再無關係。我們小家小戶,高攀不起侯府。老太太若是沒什麼事,我們先下去了,兩個孩子到現在還沒吃中飯。”
他們這些做長輩的不心疼孩子,她這個做孃的可心疼兒女。
徐老太太腦袋裡的怒火燒的熊熊旺盛,她根本接受不了這樣一個事實,明玉居然同侯府和離了!那豈不是他們徐家和侯府再無半點關係了?!之前徐霖在世的時候,一股子酸腐氣,打死都不肯寫封信給司馬家,要不然以徐霖和司馬昌的交情,要個一官半職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可徐霖就是不肯,拉不下臉面,徐老太太那個氣啊,眼看着家裡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如今好不容易司馬侯府念舊情,兩家結了親家,偏偏還被大房這幾個大小畜生給毀了!
毀了她兒子們的前程,毀了徐家的富貴!
“我……我說過多少次!”徐老太太拍着椅子叫道,激動的臉色發紅,上氣不接下氣,忍不住幾步走到徐夫人跟前,只差指着鼻子叫罵了,“別看侯府如今家破人亡,還寄住在苗家,可人家以後有的是榮華富貴,是個人都知道侯府出了兩個忠烈,皇上還能虧待了他們?你們一個個都把我的話當放屁是不是!”
徐老太太激動之下,連粗話都爆出了口。
徐夫人也皺眉,微微側過身子避過了徐老太太的口水,耐着性子解釋道:“老太太,不管侯府日後如何,富貴也好潦倒也好,他們對明玉不好,明玉又這麼小,我們不能放女兒在他們家受苦。”
徐長恭這時叫了起來,忿忿然道:“大嫂這是什麼話,明玉小小年紀懂什麼,哪有媳婦不受氣的,你們也是昏了頭,就是疼女兒也不是這麼個疼法!如今得罪了侯府,我看我們徐家早晚倒黴!”
他們兩口子還打算着,等司馬家的二公子襲了爵位,明玉就是侯府太太,有了侯府太太做堂妹,明蕊定能高攀上一門好親事,他也能高升一步,沒準還能得一個肥缺。
正在一家人幸福滿滿的討論着光明美好的未來時,徐夫人給了他們當頭一棒。升官發財高嫁女兒的美好未來帶着小翅膀飛走了,如今做侯府親戚不成,反倒多了個有過“和離”這個光彩經歷的女兒,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胡氏在老太太旁邊扶着老太太,想起女兒明蕊的婚事,恨的咬牙切齒,大房這次回來,要錢沒錢罷了,還扯出這樁糟心透頂的事,不光沾不上他們的光,還要等着他們來花徐家的銀子,分徐家的家產,惱怒之下,胡氏忍不住出手推了徐夫人一下,把身材嬌小的徐夫人推了個趔趄,罵道:“你們就是成心故意的,有明玉這個丟人現眼的東西在徐家,可是坑苦我們明蕊了!”
事態立刻升了級,女眷之間的口角是小事,誰家過日子不拌嘴,但是要動起手,這就嚴重了。
作壁上觀看好戲的徐長良和李氏兩口子立刻站起身圍了過來,拉着胡氏,勸道:“好好的,動什麼手啊!大哥大嫂都十幾年沒來家了。”
徐老太太怒氣正盛,徐長恭和胡氏站在她旁邊,一臉怒容,好似他們一家沒出息全賴明玉同侯府和離了,斷了他們上進的機會。徐老太太怒罵道:“推她一下怎麼了?看看她禍害我們徐家禍害的,就是打她耳光子都不爲過!自己丟人現眼不夠,還要拉着女兒丟人現眼!”說罷伸手就要往徐夫人臉上招呼。
胡氏推徐夫人那一下並不重,加上還有明玉和明燁扶着,徐夫人強行按捺着怒氣站住了,這會上眼見徐老太太巴掌就要扇過來,躲在徐夫人背後不吭聲的明玉再也按捺不住了,尖叫了一聲,像一顆小炮彈一般,撞了過去。
她不能容忍這樣一羣黑心腸的人圍攻她的母親。
明玉力氣不小,把罵的口沫橫飛還要伸手打人的徐老太太撞歪到了一旁,接着又撞倒了一旁推了徐夫人的胡氏。有徐長恭在一旁做人肉墊子,徐老太太倒在了兒子身上,胡氏就倒黴的摔在了地上。
就算這些人是她的長輩又怎麼樣!他們憑什麼站在高處看她倒黴,然後還要理所當然的靠着她倒黴來獲得榮華富貴?憑什麼指責她的家人,她的母親?
明玉瞪着一雙紅通通的眼睛看着徐老太太和徐長恭夫婦,緩緩的開口了:“你們說我丟人現眼?你們算個什麼東西,我徐明玉丟不丟人關你們什麼事?當初你們非要我嫁到侯府的時候,怎麼不說我丟人現眼?”
徐長恭惱羞成怒,跳起來就想一個巴掌扇過去,一個小丫頭片子簡直是翻了天了!
徐明燁板着臉,一把抓住了徐長恭的手腕,暗中用力的捏了起來,徐長恭立刻哎呦叫出了聲,連聲呼痛,而徐明燁卻沒有鬆手的意思,十七歲的少年身強體壯,徐長恭這種長年耽於酒色的,哪裡是他的對手,徐明燁想起這個二叔剛纔的作爲,牙咬的緊緊的,手上愈發加大了力氣。
胡氏坐在地上哭天搶地的叫了起來,“哎呦,這是要殺人啊!你這當侄子的是要殺了你二叔,好獨霸家產是不是!來人啊,救命啊!”
徐長良和李氏連忙勸解,“有話好好說,好好說,別動手啊,一家人傷了和氣!明燁,明燁!快鬆手,鬆手!”
徐老太太顫抖着手指着徐明燁,臉紅脖子粗,喘着氣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明玉看了眼還在撒潑的胡氏,輕蔑的說道:“你說我丟人?你們有什麼資格嫌我丟人?天水城破,我和梨香逃命,韃子就在我們身後,他們的箭嗖嗖的從我們耳邊射過去,差點死在城裡,逃出來後跟叫花子一樣,只差沿街要飯,若不是運氣好……”明玉哽咽了。(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