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不信,”他冷嗤一聲,似乎在譏嘲我的反應,“當然,僅憑着那遺書,警察斷然不會全信的。但是我提醒了警察一點,人死之前的勒痕和死之後的勒痕應該完全不一樣,死之前,應該呈紫紅色,畢竟那時候血液還流通。而死之後強加的勒痕,應該只是一個清淺的印跡。那樣的顏色,要比造成死亡原因的勒傷輕的多。我清楚的記得,我媽媽在死之前,並沒有那個勒痕。而法醫也證實,雖然我媽媽死前是有些呼吸不均的窒悶症狀,但那是因爲她是在吞食安眠藥之前喝了幾口紅酒所致,畢竟她有很嚴重的酒精過敏。而她的直接死因,還是因爲安眠藥過量。”
“而那個保姆,只說自己當時是看到了我媽脖子上突然出現的瘀痕,一時間嚇壞了,才報的案。”他脣角突然抿出笑容,銳利的目光彷彿生出寒亮的光彩,“後來警察調查,我也跟着追問,也發現的確如此。而那就說明是個什麼情況?說明在我媽死之後,有人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偷偷溜進了我媽房間,又在她脖子上用力勒了一下,而且還別有用心的將你的頭髮放到了那牀上。我原本也想讓這事兒調查到底,但是調查必然需要時間,這事情就是這樣,一旦介入警方,一天不調查清楚,屍體一天不能處理。我不想讓我媽死了還要受人解剖,根本不得安寧。“
“人要死了,我希望我媽儘快入土爲安。”他擡頭看我,“所以,才儘快向警察拿出我媽遺書,證明我媽只是自殺而死。其他的,只是家族內部事件,構不成刑事犯罪,一切都可以慢慢追究。”他的脣角弧度微微高揚,“爲以防萬一,萬一這保姆真的是那個加害你的人的合作者,我只有把她辭掉。再說,就算她不是那人的幫兇,她也對我媽媽造成了傷害,玩忽職守才導致我媽被壞人所襲,單憑這一點,就不應該讓她留在這裡。”
我徹底愣在那裡,只看到晶瑩的白瓷茶壺在外窗的燈光照射下散出詭異的光亮,有嫋嫋的煙霧自壺嘴處飄出來,一縷一縷,與他看我的目光錯綜糾纏。
“有人要陷害我?”
“是,”他突然輕笑,“你是覺得不可能啊?還是覺得自己不值當的被人陷害?”
我啞口無言,那些原本清晰的邏輯彷彿在我腦海裡打起架來,密密的糾結在一起,根本找不出個頭緒。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幾乎已經確定的答案,被眼前的這個人一舉證,竟然面臨着被全盤推翻的境地。
眼前的男人像是會判人心事,我的這點小心思被他以一聲嗤笑挑明延續下去,“其實寧董是覺得,除了我季南安會害你,別人沒這個理由吧?”
我看着他,老老實實點頭,並且期待他給我答案。
他冷笑一聲,突然站起身來。
“寧蔚,你的夜校難道沒教給你,這個世界上,聽的,看的,有可能都是假的。”他微微湊過來,突然指着自己的頭,“所以,以後要用這個地方看事,是敵是友,這才能分的清楚。”
說完,不等我回復,便大步離開。
直到那腳步聲完全消沒於耳畔,我這才知道自己又被嗆了一通。季南安這賊人,最後一番話明擺着就是在說我傻,可是他說的話是真的麼?如果不是他害的我,那麼向姍那番話是什麼意思?如果不是他害的我,那麼這裡面又會有誰和我這麼過不去?纔回來幾天,就迫不及待的置我於死地?
我頭腦昏昏的,都不知道怎麼回的家。回來的日子其實並不長,我努力尋找那些記憶片段,仔細比對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可是除了更加煩亂,還是找不到個頭。可季南安那番話也確實不像是假的,句句在理,根本不讓人有懷疑餘地。
我就在這樣迷糊的精神狀態下回到了聞都。剛一踏門,一聲厲喝就把我的所有混沌都驅散乾淨,“寧蔚,你死哪裡去了?”
我擡起頭,映入眼眸的是老媽憤怒的快要噴出火來的眼睛,我原來想編個理由糊弄過去,但是看這樣的架勢,她肯定是猜到了我去哪裡。
於是老實的坐沙發上認罪服法,“去找了季南安。”
坦白的態度並沒有爭取到寬大處理的權力,老媽蹭的竄到我前面,“大半夜的,你去找他?”
“我有事兒和他說。”
“你有什麼事兒和他說的?”老媽指着我的腦袋憤怒,“上班的時候不能在公司說,沒搬家的時候不能在中山那裡說,哦,有什麼事兒非得急迫到這個程度,剛搬家你一邊我一邊就要說?”
簡直是不可理喻,我原本就煩,聽到她如此跋扈的審問,便起身向臥室走去。
誰知只是走了一步,就被扯了回來。
老媽更加氣焰高盛,“寧蔚你給我聽着,你要是敢和那季南安有亂七八糟的關係,你就別認我這個媽!我就不明白了,在國外的時候,你恨不得把他剝皮抽骨了,怎麼到現在,不是護着他就是主動去找他!”
我只覺得有股氣要衝向喉嚨,忍了半天還是吼了出來,“那你告訴我,上次陷害我的人是誰?”
“你今天找他算帳了?”聽我一叫,老媽的語氣一下子降下來,把我拉到旁邊沙發上坐下,仍是一副巴不得我和季南安鬧得你死我活的語氣,“你還真找他算帳去了啊?和媽好好說說,他承認麼?”
我腦海裡浮現出季南安的表情,眸光深幽卻坦然,氣質沉穩卻中肯,於是搖搖頭,“他說不是他。”
老媽叫起來,“我就知道他不承認。他說不是就不是了?不是他陷害的你能是誰?其餘都是咱自己人,難道是你姑和你叔?”
老媽原本是個反問句,可是這一問,卻彷彿一下子敲醒了我。
我猛然站起身,不顧後面老媽碎碎的嘟囔,快步走到臥室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