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像是被剁碎一樣的難受,只能咬着脣看着他的臉,“那你看到什麼了?”
“如我所願,”他勾脣看我,冰冷的眸子不帶一點情緒。“你表現的,真是不辜負我的眼睛。”
“你……”
“覺得後悔嗎?是不是心裡想着,就算是你結婚,我卻只能在原地等着你?”他輕輕一笑,語氣突然變得那樣涼,像是要鑽入到人心裡去,“可惜啊寧蔚,都晚了。”
“我都沒想到這個遊戲會進行到這樣絕,簡直就是沒有辦法,”他回頭靜靜的看着我,“你親手斷送了好好的路,我倒是很期待,那個沈嘉,到底能給你怎樣的幸福。”
說完,只聽啪的一聲,他轉身就走。
他說的對,事情本該不是這樣的結果。
可是爲什麼,又會走到這一步?
我被動的,像是被刀子抵住脖頸一般,一步步走到這步。
可是誰又能告訴我,不走到這步,沈嘉手裡那所謂的證據又能怎麼辦?所謂的牽制,到底路到最後,是什麼意圖?
我從未覺得孤單,可是現在,卻前所未有的冷。
冷到我咬着牙,都覺得陰風一陣陣鑽到心裡來。
沈嘉忙着應付DMG的宣傳危機,自然沒心思管我。原本下午要去民政局領證,壓根就沒進行。
其實他原本就是怕我和季南安再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如今人家季南安已經塵埃落定,自然對我放心了許多。
況且,當下,寧嘉集團的司慶也迫在眉睫。按照他的部署,原本想借寧嘉的司慶,大燃DMG的火。
可是,這個火還不知道怎麼燃,又一個消息來了。
沈嘉啪的將東西甩到我眼前,“你看了嗎?”
我瞥了一下桌面,揚了揚脣弧,“這些應該最先是送到我桌子上來的,我當然看到了。”
他緊緊的盯着我,“那你什麼看法?”
“如果這樣的事情你也想比,”我並不擡頭,低頭在文件上批着意見,“那我們也加快速度好了。”
他突然直直的盯着我,那雙深色眼睛裡暗波涌動,看不出是什麼情緒,我回望着他,靜靜的一眨不眨,這就像是一場最無聊卻又曠日持久的戰役,誰先動彈了,誰便是輸家。
最後還是他先扯脣,輕輕一笑,似是什麼事也沒發生,“蔚蔚,”他看着我,聲音突然那樣輕,“爲什麼看到你這樣子,我有些心疼你呢?”
沒想到他說這話,我有些怔呆。
“不過,你這點建議倒是很好,”可是下一句話便完全一轉,他微笑,“我覺得很有必要,簡直是勢在必行。”
“不如,他們於司慶中午那天舉行婚禮,我們便八點的時候去把結婚證領了。早他們幾分是幾分,你覺得怎樣?”
我揚臉笑,“我看行。”
那扇門又被關上,我想大概是因爲太久沒有修的緣故,搖晃間,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
與這富麗堂皇的董事長辦公室,十分不稱。
我的眼光又看向眼前的請柬上,傳統的紅色,可創意倒是極其新鮮。翻開內頁,映入眼簾的是兩個人的照片,緊緊偎在一起,男人俊朗星目,女人柔情翩翩。
沈嘉還問我知不知道,其實他根本想不到,在他來之前,我已經盯着這照片看了十分鐘。
很好,這樣子的安排果真很好。
我以往感覺無法邁過的一步,到現在終於邁過了,我可以義無反顧朝前走,還不用替自己委屈。
這簡直就是命。
一天又一天的過程中,轉眼間司慶明天就要來臨。近一個星期,寧嘉的司慶便成爲本市最大的話題,除了寧嘉公關部的媒體公關之外,其實理由很簡單,以前寧嘉司慶號稱是雙喜臨門,我的生日和公司年慶。如今可好,簡直是四喜了。如此大強度的喜事,簡直想不受關注都難。
按道理這樣備受矚目的時刻,我卻有了一種類似於“禍到臨頭”的恐慌。
我以爲我將這樣的情緒隱藏的夠好,卻沒想到還是被生我養我的老媽逮了個正着,“蔚蔚,馬上就是你大喜的日子,你怎麼不開心?”
“我哪兒不開心了,”我撇撇嘴,“媽,如果你四點多就要被拖起來化妝,你能開心?”
“甭給我找藉口,”她褐色的眼睛像是要看穿我,“你不會是還惦記着你那季南安吧?”
“你想到哪裡去了?”我扯着嘴脣笑,“我只是老有一種感覺……”我想了想,抿脣道,“禍不單行,這四個字,媽你明白不明白?”
我媽蘇思春同學立即大驚失色,“蔚蔚你什麼意思?你不會又有什麼糟糕的點子吧,我可告訴你,你今天要是不好好聽話……”
“媽!媽!”我一邊忍着頭髮被扯着的痛苦,一邊應付她的話,“現在我就算是想要反抗,能怎麼着?都已經昭告天下了,我只是有個預感而已,覺得好像得有什麼事……”
“你這孩子,你……”她這才鬆了口氣,“你老實說說,哪兒有在自己的大喜日子裡亂七八糟說這話的,”然後又用力的戳我,“呸呸呸!”
“媽,不至於吧?”
“快呸!”
“好,我呸。”我像模像樣的側頭,然後又端正身子,“其實想想,禍不單行這也不算是什麼假話,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這偌大的寧嘉,今天可有倆人入墳裡頭,這不是禍不單行是什麼?”
“你還說?!”
我抿着脣笑笑,不再說話,“好好好,我不說了好吧,”我坐好身子,“今天還有一系列活動要出席,我得保存實力。”
說着,便閉上眼睛,再次任他們捯飭。
其實和老媽的話可能是打趣荒誕了些,但我真的有不祥的預感卻是實情。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什麼事兒是有點不對勁。拿過來一旁的報紙,媒體很難見的將寧嘉的今天視作兩種態度,第一是保季南安的,說爲了公司年慶,季南安寧願以身作則,用自己的婚禮來襯托寧嘉的氣氛,這另一種便是截然相反,說季南安怕是受了什麼刺激,故意與寧嘉做對,在另一旁大設賓客結婚,牽涉了寧嘉集團司慶媒體的大部分注意力。
按照他們的話來說,這實在是有些“另起鍋竈”的嫌疑。
還是按照他們的估計,還在裡面列出了有關季南安的“刺激”原因,一二三四五,由我爸爸寧茂清延伸到我的身上,我看了都有一個感覺,對於他,我們每一個人都像是惡行累累。他能活到現在,真是不容易。
季南安就是有一個本事。
讓周圍所有人都喜歡他,雖然冷漠,讓周圍所有人都感覺到他高高在上,可偏在心裡又極具親和力,彷彿他要和別人產生了衝突糾葛,錯的一定是那個人。
我曾經試圖打破這樣的規律,可是很顯然,失敗的還是我。
想到這兒,我不由笑出聲。只是這笑容在脣角還未徹底消散,門便被推開,從鏡子裡看過去,來的正是我的未婚夫——沈嘉。
他看着鏡子裡的我,含情脈脈,那脣邊的笑容像是發自內心卻又更似別有文章,“蔚蔚,”目光真是柔情似水,“你真漂亮。”
我笑了一下,不動聲色的朝他旁邊偏一些。
可是他反應迅速,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蔚蔚,待會兒這麼笑可不行,”看了我一下,彷彿真的是發自內心的驚歎,湊在我耳旁說道,“我覺得,你比今天那新娘子要漂亮多了。”
我勾脣,斜眼看他,“這個你也要比?”
“我是不想比,”他微微收起了笑容,自個兒坐到一邊,“可是,你心裡一直在拿我和他做對比,不是嗎?”
是,當然是。
這個比較,我知道沒有價值,卻已經成了本能。
在這樣已經“橋歸橋,路歸路”的時候,在我這樣已經巴不得要和他劃分界定的今天,這樣的比較,還是難以摒除的本能。
頭髮上有那麼多的髮膠,沾着我的頭髮難受,就像是有十斤麪糊糊倒了下來。我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動了動脖子,“你見過哪家去領結婚證便這麼狐狸狐氣還非得化妝的?”又頓了一頓,“都是結婚的時候才細細裝扮,那纔是正式的結婚。”
“我們和別人不一樣,”寧嘉拉起我的手,“我們的一舉一動,都是受關注的。”
我一愣,隨即苦笑。
我倒是忘記了,我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普通人家的孩子領結婚證只要兩人攜手甜蜜的去,可我家不同,在訂婚的時候,我便要大張旗鼓的通告媒體,整個過程,更是要被當作宣傳寧嘉的噱頭,現在好了,更要被當作對抗商敵的工具。
我如今能有這麼大的功用,如今我連自己都覺得驚訝。
果真,出了寧嘉的化妝室,迎面就感到一陣光亮竄入眸子中,我下意識用手躲閃,只聽着沈嘉在一旁喟嘆似的拉長聲音,“記者們可真是無孔不入啊,”他感嘆,“我之前已經做好了準備,不讓他們靠近,悄無聲息的走,他們居然還找了過來。”
我抓着他要爲我擋臉的手,“沈嘉,你說這話可真不實在。你知道我們中國有句話叫做什麼嗎?自相矛盾。連小學生都知道的詞。”
他看着我。
“剛纔不是剛說了嗎?一舉一動,都是備受關注的。”我笑了笑,乾脆坦然的迎上那些閃光燈,“這些人就是你放進來的,所以很多事情,沒必要在我面前裝。這樣裝下去,也沒意思。”
他看着我,過了一會兒才笑出聲,“很好,蔚蔚,你都知道了,我還以爲能隱瞞幾下,可是顯然,你比我知道的要聰明啊,”他拉着我,迅速踏進了早在前面等候的車子,“那我就不用擔心你被嚇着了,記者們會跟着我們一路,如果我沒想錯,民政局那邊記者更多,你要有個思想準備。”
我低下頭,腦子裡突然有了個很荒誕的想法。
幸好這算是好事,我們還能盡情表演。
如果這要是突然來了個壞事,我們豈不要在大庭廣衆下丟臉?
可是很快我便知道,我這想法簡直就是預警,只是短短几分鐘,我便鬧出了人生中最大的笑話。
世界在剎那間,以最不堪的姿態,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