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看着這個男人快速奔下來,一聲一聲踩踏樓梯的聲音,可能是因爲傷還沒好利索的緣故,腳步輕重不一,卻如同子彈一般,狠狠擊中在我的心上,“怎麼了?”他一把抓過向姍,眸光擔憂焦慮,上下打量了一遍。我看着他,強扯嘴角揚聲,“季總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還怕我下什麼手腳?”
手依然放在向姍身上,他的眼睛卻定定的看向我,不像上次那般堅決,彷彿有一種異樣光芒在裡面隱隱閃現。我輕輕一笑,“你也可以好好檢查一下你家向姍,這短短的幾分鐘裡,我到底有沒有動過她什麼。只是我不在這兒看好戲了,”我轉身,大步向門口走去,“再見。”
我清晰的感到背後那兩束目光冷箭一般的刺來,我卻沒有勇氣回頭。
真是可笑,與他對決的戰果,永遠都是他冷目相視,我落荒而逃。
舊車子因爲撞的太厲害去修理廠保養,而寧嘉新給我置辦的車子似乎比那個還要性能優越。我滑開天窗,剛纔隱忍掉的淚水這才肆無忌憚的墜落在方向盤上,與急速的風作用在一起,滑落臉龐更是刀割般的痛覺。事情到今,我都不知道事情怎麼會到今天這個地步,我不是想借他的手打擊那些背叛寧家的敗類的麼,怎麼會被反控制,成爲他情感下的囚徒?
放在儲物櫃上的手機顫動的厲害,我知道那是司機老袁的電話,從那天的車禍開始,我便不喜歡有人開車。不信任也罷,嫌拖沓也罷,與其讓一個不想幹的人跟着自己,還不如自己一個人快活。只是無意中向後視鏡一看,後面似乎有輛車跟着。心中一緊,我刻意放緩速度,居然是季南安!
可真是有意思,自己情人追完了自己追,我扯扯脣角,猛地踩下油門,車子立即如箭一般飛奔出去,後面的黑色車子,漸漸化成視線最不可捉摸的一個黑點。
看來我是一直在爲自己找藉口,我一直以爲自己付出了這麼多感情,便會有個迴轉餘地。我一直以爲我所說是真,他便有朝一日會轉過頭來信我,聽取我的那些理由。沒想到我想的這些都是自我欺瞞,這個男人一向果敢決絕,他認準了的事情,怕是不會輕易鬆手。
以前是意氣,現在卻是理智逼迫我這樣做。
所以,現在我只能去和他硬拼到底。
從外面轉悠了一大圈我纔回家,明明已經十點半,推開門一看,老媽居然不在。瞥見垃圾桶那扔掉的票根我纔想起來,這幾天國家某著名劇團來我們這裡演出,作爲資深戲迷,我媽已經連續幾天去湊熱鬧了。這樣不在也好,省的又要問東問西的討我心煩。我走進自己臥室,進門便掏出手機,連續撥了差不多十次,這丫終於接起電話了。
“寧蔚,你要催命啊你?整整八次電話,八次電話!”沈嘉上來就是一通亂吼,不過沒等我解釋,他下一句便降下語調來,又是之前那樣吊兒郎當的語氣,“說吧,有什麼要求你沈叔叔的?”
“真有事求你,”我閉了閉眼睛,無心和他打趣,“沈嘉,如果我想對一個在集團舉足輕重的人動手,這要怎麼做?”
“……”他靜了靜,再次開口依然是輕巧的,“這個動手,是個什麼概念?”
“倆字,滾蛋。”
他低低的笑聲從話筒裡傳過來,即使隔着萬水千山,我甚至也能捉摸到那邊潺潺的流水聲音,合着他微低的嗓音,有一種使人平靜的奇特感覺。“滾蛋吶……”他慢條斯理的拉長聲音,“說具體點。”他頓了頓,聲音突然奇特的揚起,“是你那個哥哥?”
我心中不由一顫。
也是,沈嘉這樣一個人,別看平常嘻嘻哈哈,其實心裡和明鏡似的,原本我還想到底該怎麼和他說,現在看來,也沒大有隱瞞的必要。
於是,把目前的形勢簡單和他提了提。
但是,沒有說那個人和季南安是那種關係。
我也覺得自己可笑的要死,彷彿是在掩飾自己最深的一個痛處,在任何人面前,針對那樣的關係和我現在的處境,都下意識想要忘記。
和沈嘉混這麼久,我卻第一次感受到他這樣的方面。
電話那邊沉寂了很久,靜的簡直讓人心裡發慌。我原本便沒有主意,這樣一秒兩秒三秒的溜過去,更是有些亂了手腳。沈嘉這傢伙別看平常吊兒郎當,其實卻精明的要命。這樣的情況,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沈……”
我這話剛出了一個字,卻聽那邊笑聲突然放大,“這事兒簡單呀。”
“我聽出來了,是你想讓這個人走,可是你那哥哥死抓着不放,”沈嘉頓了頓,我保證我這法子好用,但是吧……可能有點絕。”
“該怎麼樣做?”
“你得有這個思想準備,我這法子看似光明正大,其實和古時候的逼宮差不多。你和你那哥哥現在還算是表面和睦,如果用這個法子,那以後就絕路一條了……這還有,你得仔細評估一下目前的形勢,依照我對你的瞭解,你憎恨那個人是假,其實想和你這個哥哥做對是最真的。你那哥哥在你家勢力不小,你想想,就以目前這點事,值當的這麼做?寧蔚,”他正了正語氣,“千萬別以小失大。”
“我知道。絕才好,我就怕對他太軟了。”我咬牙,又想起今天向姍那張欠揍的臉,“絕好啊,我巴不得絕,別絕的輕了,斷子絕孫纔好。”
“那好,我和你說。”
聽完沈嘉的話,我這才知道他之前爲什麼要羅裡吧嗦的囑咐我那樣多。用了沈嘉的招,就代表我和季南安的對抗,由背後的小打小鬧,上升到了最高級別。
沈嘉不放心,再三囑咐我三思而後行。他說,這招雖然管用,但傷高層感情。尤其是寧嘉集團這樣的時候,若是操作不當,真正激怒了那個人,就算是我贏了,那也會大傷集團元氣,造成大亂。
沈嘉又第一萬遍的強調,那樣的結果,比現在也好不了多少。
我不管,只一遍又一遍的追問,“勝算多少?”
沈嘉頓了頓,“那個向姍,真是一個小職員?”
我嗯了一聲。
“這樣就好,”他舒了口氣,聲音冷靜,“依照你的說法,只是逼一個小職員走,估計你那哥哥就算是不滿,也不敢因爲這個拂了你的面子。鬧脾氣也得有個度,你這樣就屬於動了真氣,他得識相。”
“我就想給他點顏色看看,別以爲我好欺負。”
“問題是你之前還與他算半個同盟者,這樣與他做對,背後還有你那不省心的叔和姑,實在容易腹背受敵,我認真的琢磨來琢磨去,總是對你不利。”他有些憂心忡忡,突然又道,“蔚蔚,發生什麼事了?”
我緊緊摳着手機的掛墜,一聲不吭。
白天他對向姍那關切的眼神,再一次作孽的在眼前出現。
有些話,根本就說不出口。
沈嘉再三勸我想想,其實在路上瘋轉的那幾個小時我已經想的很明白。也許我會沒好果子吃,但是這樣忍下去,沒等吃那壞果子,我就要憋死了。
今天發生的事實在太多,我睡不着覺,乾脆又打開電腦登上MSN。
漫無目的的轉了兩圈,臨睡前突然彈出來個對話框,說郵箱裡有新郵件。打開一看,從一到八,沈嘉將明天的事情,一步一步給我規劃的清清楚楚。
我心中不由一暖。
這傢伙啊——還是不放心我。這計劃書細到不能再細,就差在每句話後面添上我該有的表情。
最後還在郵件後添了一句:要不要我過去幫忙?
我敲下兩個字:不用。
我一向覺得,維持表面關係,或是保持面和心不和這樣的事情最難。至於撕破臉這樣的事嘛,不過就是比誰下的決心更狠。
既然決定了,就豁出去做好了。
我都不知道自己哪來那麼大精力,明明是三點半才睡的覺,可是第二天五點就醒了,想起太早打電話太突兀,熬啊熬,終於熬到六點半。想想時間差不多了,我抓起手機就給寧茂源打電話,沒想到他像是預料到我的電話似的,不過兩秒就接了起來,“蔚蔚啊,有什麼事兒?”
“叔叔,”我開門見山,“我需要您的幫忙。”
“怎麼?”
“您知道我想辭退向姍,可季南安卻不準。”我頓了一頓,“事到如今,程序到他那關就卡住,而我實在是忍不下去了。”
“所以你想要怎麼做?”
“聯合各大股東,逼退。”這是沈嘉教給我的法子,我沉了沉氣,“叔叔,您要幫我。”
寧茂源顯然是沒料到我會有這樣一出,愣了片刻纔回話,“蔚蔚,你這是真的?”還沒等我回答,又急道,“你現在是不是在家裡?等着,我去找你。”
放下電話,我想了想,任寧茂源這老狐狸平時喜怒不顯,但這簡單的兩句話,還是有一種驚喜的意味在裡頭。
是啊,也該驚喜。
他原本就希望我和這季南安兩相爭鬥,所以才老在我面前說他不是個東西。在他看來,我們鬧得越厲害,他便越能得益,畢竟,以他之手,對付我們兩個中的一個還可以。要是我們一旦聯合,他只能頭疼。
看我多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鑽入了他一手布好的坑。
如沈嘉所言,我明知道這招險要,可是事到如此,卻別無選擇。
也罷,出氣就好。我眯起眼睛笑,反正寧蔚也沒多大出息。
我盯着表,耳邊如願聽到了門鈴聲。很好,平常要四十分鐘的路程,寧茂源這次不足半個小時就趕到了這裡。
見面第一句話就是,“蔚蔚,你真想那樣做?”
我笑,“叔叔,難不成你以爲我大早晨起來說夢話?告訴你,這是我想了一晚上纔想出來的主意呢。”
他眼睛裡現出一點點異樣的光。
“難道這法子不行啊——”我牽扯脣角,作勢便要轉身,“那不行好了,叔叔,那我另想主意。”
“蔚蔚!”
如我所想,腿只擡了一半,他便拉住我的胳膊,“叔叔幫你。”
“咱們是一家人,你能有這個想法叔叔高興,”只眨眼工夫,寧茂源便笑的和老桃花似的,“只要你下定決心,你放心,這事就包在你叔叔身上。”
“那謝謝叔叔了,”我笑笑,又皺眉,“不過叔叔,這股東肯定有我姑姑,依照姑姑對那季南安的感情,不知道能不能……”
“寧蔚,”他大手一揮,“這事,你坐鎮表明態度就行,別的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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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更中。爭取日更。絕不T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