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賜下祭品,令杜之仙關門弟子穆瀾回鄉祭祀。
穆瀾啓程時,方太醫已經從東廠回到了國子監。
去了趟東廠,方太醫又添了幾絲白髮。穆瀾感覺到他的欲言又止。她沒有拿出荷包逼方太醫。
方太醫府上還有一百來號人。能替自己保守住秘密,已是再生之恩。穆瀾平靜地辭行。
許玉堂謝勝和應明幾人不容穆瀾推辭,將她送到了京城外碼頭。
碼頭依舊熱鬧。空地上有擺攤的,賣雜耍的。聚攏着看熱鬧的百姓。聽着不時傳來的叫好聲,穆瀾想起了年初進京時的穆家班。
那天因許玉堂和譚弈相約綠音閣鬥詩,奔去看熱鬧的百姓連賞錢都沒給。她和林一川氣極敗壞去看萬人空巷與羞殺衛階……
許玉堂不經意地用胳膊肘撞了下穆瀾,嘴裡笑道:“小穆,定要給我們帶江南的好酒回來。”
順着他的目光,穆瀾望向對面的酒樓。臨江一面的雕花窗戶大敞,無涯正看向自己。穆瀾心裡又是一嘆。她衝許玉堂等人擡臂作揖告辭。行禮的方向卻是面向無涯。
此一別,便再無相見之日。穆瀾默默向無涯告別。她負了他的情意,還騙他利用了他。在她心裡,池家被滅門的真相,核桃的性命安全,都重過兒女之情。
帶走核桃,她在京城再無牽掛。再回京城,她將是潛入黑夜的影子。不會是無涯希望看到的邱家姑娘。
也許是直覺,無涯隱隱感覺到不安。他目送着穆瀾登上官船,問侍立在側的秦剛:“安排妥當了?”
“主子放心。冰月姑娘扮成宮婢已悄悄送上了船。隨行護送的禁軍都是可信之人。”秦剛低聲答了。
無涯眺望着站在船頭的穆瀾。答應你的事我已經全做到了。你莫要負我。
“回宮。”
船揚帆啓航,漸漸離了碼頭。
這時,一騎快馬伴隨着叮噹的鈴聲出現在碼頭。
見着船正駛離,丁鈴自馬上一躍而起,輕飄飄落在船上。
素公公嚇了一跳:“丁大人這是?”
丁鈴眯縫着小眼睛,用袖子擦着汗,大大咧咧地上前見禮:“素公公,本官要去江南辦事。搭個順風船唄。”
船已離了岸,也趕不走丁鈴。素公公無可奈何地吩咐人給他準備房間去了。
穆瀾看了眼河道上川流不息地船隻,和丁鈴見過禮就回了自己的船艙。
關了房門,她望着從牀上跳起來的核桃燦爛地笑了起來。
“少班主!”核桃快走了幾步,撲進了穆瀾懷裡,“你不怪我了?我不是故意要讓你誤會我和皇上……”
“傻丫頭。”穆瀾拍了拍她的背安慰着她。核桃什麼都不知道,只因着與自己的情份,成了穆胭脂要挾自己的籌碼。她扶着核桃坐下,認真說道,“核桃,我再問你一次。你是否喜歡他?”
“我沒有!”核桃急着想要站起來。她委屈地想,我自是知道你和皇上兩情相悅,難道你不信我?
穆瀾按着她的肩,輕嘆道:“我只擔心你願意留在宮裡,曲解了你的心意。”
如果核桃真對無涯有了感情。祭祀完老頭兒,她會讓核桃隨素公公回宮。如果核桃不願,她就讓她脫離穆胭脂的掌控。時至今天,穆瀾再不會相信穆胭脂。
核桃一陣心酸。她知道自己喜歡錯了人。但她也絕不會去搶穆瀾的心上人。她扭過頭,眼淚就涌了出來。
“核桃,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我沒有不信你。”穆瀾扳過她的臉,輕輕給她拭乾眼淚,“從現在起,你要記清楚我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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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船靠了岸。
船艙裡悶熱不堪。穆瀾與素公公在甲板上納涼。丁鈴不知從哪兒撈了把大蒲扇,大力地扇着風也坐了過來。
“素公公年事已高,這趟差事辛苦了。”穆瀾沐浴後換了件淺色的大袖深衣,腰間絲絛上那隻深藍緞子金黃丹桂的荷包極爲醒目。
“是啊是啊,公公這年紀該留在宮裡享福纔是。”丁鈴很是好奇,插嘴問道。
“咱家年紀大了。也許這是最後一次出宮了。官船平穩,沿途風光秀美,有何辛苦?”素公公淡淡答道,一眼都沒瞧過穆瀾腰間的荷包。
不過寒喧幾句,素公公就回房歇着了。
方太醫對這隻荷包的態度甚至怪異。穆胭脂又道這隻荷包能引得宮裡老人們相認。素公公怎會不認識?連一眼都沒看過。
“穆公子這隻荷包是情人送的?本官記得穆公子似是不喜歡這些飾物。”丁鈴搖着蒲扇和穆瀾搭訕,“本官眼力過人。從前見穆公子,從未發現你身上佩帶任何東西。”
穆瀾一醒。丁鈴都能注意到這隻荷包。她又故意穿淺衣襯着荷包醒目。素公公怎麼會一眼都不瞧?反過來想,素公公是否知曉的更多?
她笑着解釋道:“天太熱,放些薄荷在荷包裡提神醒腦倒也不錯。”
左右瞧着無人。丁鈴的腦袋朝穆瀾湊了過去:“你說在靈光寺梅於氏房中看到了線索,是什麼?”
宮裡沒有於紅梅這個人。靈光寺和蘇沐案就斷了線索。林一川又回了揚州,丁鈴這段時間鬱悶得不行。突然接到穆瀾送來的信,這才急着趕了來。
穆瀾懶洋洋說道:“到了揚州,我就告訴你。”
丁鈴不解:“爲什麼要到揚州才能告訴我?”
穆瀾看了眼他腰間懸着的金鈴笑了起來:“丁大人心細如髮,辦案如神。有你在船上,懼於你的威名,想必這條船定會平安到揚州。”
“原來你是誆我來當保鏢的?”丁鈴疑惑地望着穆瀾。她的功夫不弱,需要自己保護?這是官船。船上的禁軍有好些個熟面孔,一看就是秦剛的心腹。素公公有禁軍保護。穆瀾想讓自己保護誰?
穆瀾突然說起了自己的經歷:“我自幼是在船上長大的。沿着這條大運河演雜耍賣藝。船對我來說,就像家一樣熟悉。”
丁鈴愣了愣。眼角餘光看到甲板上納涼的船工,心頭微凜。難道穆瀾看出這條船上的船工有異?
他的小眼睛精光閃閃。穆瀾幾不可見地頜首。
與丁鈴不同。穆瀾上船後溜達了一圈,就感覺到了異樣。
丁鈴試探地說道:“你?”
穆瀾連林一川都沒有說過,進過梅於氏的廂房。如果不是接到她的信。丁鈴也不會知道。但凡知曉一點靈光寺梅於氏案的人都死了。山西於家寨甚至被燒成了白地。難道對方發現了,所以也想對穆瀾下手?
目標自然不會是自己。宮裡知曉舊事的老人不多了。素公公在宮裡,對方不好下手。出了宮,素公公就成了目標。穆瀾想起素公公方纔說的最後一次出宮的話。素公公難道也知曉這趟差使會有危險?他埋在心裡的秘密會是池家滅門的真相嗎?
穆胭脂與老頭兒當初想盡辦法送自己進國子監。是爲了陳瀚方正在尋找的東西。而陳瀚方恰巧遇到梅於氏被殺,又踩糊了梅於氏臨終前畫下的血十字。同時穆胭脂又極想得到父親藏起的東西。兩件事一聯繫,穆瀾感覺靈光寺一案和池家滅門案的真相有關。
船上她要保護的人有兩個。既要防着有人殺素公公滅口,還要防着穆胭脂將素公公和核桃劫走。她分身無暇。思考再三後,穆瀾引了丁鈴上船。
想從素公公處打探的事情不能讓丁鈴知曉。穆瀾的目光望向了自己的廂房。以丁鈴的能力,保護核桃綽綽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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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穆說回不去了,肯定不是那種幽怨的小女人語氣。換種語氣想象吧。對無涯,起於做男人的厭煩,女人的本能渴望,很夢幻的開始。憶起全家滅門後,穆瀾的夢就醒了。關於池父藏的東西前面埋了個小伏筆,後面揭曉,穆瀾的感情也就明朗了。與穆胭脂一席話後去見無涯,已與****無關。更多的是想辦法讓核桃離宮。能意外得到與素公公接觸的機會,是以沒有再決絕地拒絕無涯。PS:這兩天安地板櫃子刷牆。樁公是大爺,我只好自己盯。吃過早飯出門了。凌晨四點爬起來寫的。最近幾天更得慢一點,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