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峰聽了沒有說話,心中已經明白邢墨珩的意思了。
現如今邢墨琂對他和整個鎮北將軍府穆家軍的懷疑已經埋下了種子,任何一點兒作爲都可能讓其發芽。
然而沒有作爲這種子就不長了嗎?
不一定,從某些植物的屬性來看,或許長得更快也不好說。
更重要的是,既然被懷疑已經是既定的事實,那麼無論他再做什麼,或者不做什麼,都不會因爲這樣就消除了已有的猜忌,最大的限度也不過就是推遲發作,然而又有何用呢?
如今這個狀況,縱然是他穆家不做任何的事情,或許皇上也會因爲哪一天的突發奇想,或者誰的一句話而更加懷疑他們。
就如邢墨珩所言,他自己是明哲保身,可偏偏有人就要說他是故作姿態,實爲遠謀,也是無用。
“罷了罷了!”穆峰嘆口氣揮揮手,“杳杳跟鎮南王去吧,和太子玩兒的時候小心些,傍晚讓你大哥去接你去。”
既然該來的總會來,又何必委屈孩子,就如鎮南王所說,既然明哲保身也難免被有心人誤會利用,倒還不如早作打算,如果真的法神什麼事兒,也好有個應對的方法和能力。
邢墨珩面上隱隱露出一絲笑來,聲音還是淡淡的,“不勞煩穆公子了,我送她回來即可。”
說着也不再多留,看了穆雲杳一眼,率先走出了屋子。
這……穆雲杳看看穆峰又看看在門口長身玉立的邢墨珩。
穆峰對她擺擺手,哪兒還有心思管這些,當下就找幕僚商量對策去了。
穆雲杳對着邢墨珩的背影若有所思,頓了頓還是決定什麼都不說跟了上去。
兩人一路沉默的到了鎮南王府,平日裡都有邢驚蟄一起還不覺得,如今只剩他們兩個,穆雲杳頗有點兒不知道說什麼。
因而已到了鎮南王府,就迫不及待的下了馬車,深呼一口氣,覺得身體都舒暢了不少。
邢墨珩在身後也不催她,見她臉色和緩下來,才平和道,“走吧,驚蟄在房中等着呢。”
穆雲杳點點頭,錯後一步等着邢墨珩領路,自己才又跟在後面。
卻沒想到,這次去的卻不是先前那個後院,反而是邢墨珩足足有兩層的書房。
才推門進去,就是一張大的足夠坐下三五人的黑檀書桌,乾乾淨淨的樣子,倒頗像邢墨珩這個主人。
側面就是一排接着一排的書架子,一眼掃過去,穆雲杳發現這還不是尋常人家做樣子一樣的,書的封面上都有翻看的痕跡,顯然大部分都是看過的。
沒想到邢墨珩還是個能文能武的,穆雲杳心中又對他有不少改觀。
還沒來的及再看,卻是邢驚蟄從側面跑了過來,一下抱住穆雲杳的大腿晃了晃,“杳杳你來了?果然皇叔沒騙我。”
“嗯?”穆雲杳走神沒聽清。
邢驚蟄擡頭看了眼邢墨珩,搖搖頭,“沒什麼,我還以爲你不來了呢。”
穆雲杳親暱的揉了揉他的腦袋,可不差點兒就不來了。
邢墨珩卻沒給兩人更多的時間,既然
說是習字,就真的要做起來,何況還有一個邢驚蟄是真的需要學習的。
邢墨珩想了想,問穆雲杳,“穆小姐有多少基礎呢?”
他的意思自然是要穆雲杳自己說出一個數來,不論穆雲杳說什麼,他就都當做真的,隨後也好做樣子。
穆雲杳見他這樣問了,自然不會跟自己過不去,真要從頭學起,她估計了一下自己這個情況可能的最大限度,纔回道,“基本的字認識,有些不會寫,能看些簡單的書,還有的字不認識。”
這就是能夠自己獨立看書學習,但又達不到正常人該有的水平了。
邢墨珩這裡,穆雲杳說什麼就是什麼,當下也就順着她道,“那穆小姐比驚蟄進度還要快些的,可以先自己隨意看些書,把不懂的拿來問我就可,等日後驚蟄的進度和穆小姐進度一直了,我們再來講解文章內容一併討論,穆小姐覺得可行麼?”
穆雲杳見他這個做先生的還詢問自己,雖然有些不太適應,但到底這樣一來對自己反而更好,也就趕緊點頭答應,“真是再好不過了。”
邢墨珩點點頭,就真的不再管她,帶着邢驚蟄做到書桌上讀經習字去。
穆雲杳看了他一眼,又看着滿屋子的書,心裡卻有些不自在。
主要是這鎮南王的書房不知道有多少秘密呢,就這樣大大咧咧毫不遮掩的給她看?也太大意了些吧?若是什麼重要的東西被她發現交給鎮北將軍府或者直接呈給了皇上,那邢墨珩又要如何?
那邊清脆的讀書聲已經飄過來,穆雲杳收斂了思緒,也罷,人家都大大方方的不在意了,她這一個“受益”又瞎操什麼心呢,就也不再多想,鑽進了書架裡隨便翻看起來。
原本想着邢墨珩的藏書,除了兵法實戰之外的,大概就是些規規矩矩的經史子集了,卻沒想到這書房裡真是什麼書都有。
別說遊記和異物志了,就連很多文人看不上的志怪小說也不少,甚至還有小姐書生鶯鶯燕燕一類的,直教人大開眼界。
原來邢墨珩內裡竟然是這樣五花八門的?看了眼正繃着臉嚴肅的教着邢驚蟄的邢墨珩,穆雲杳趕緊搖搖頭,真是一點兒都看不出來。
不過這些遊記確實很有意思,穆雲杳還從未想過天羽國的四面八方竟然還有這樣有趣的地方,若是有機會去看看,沒準兒也能體會下書中人所說的此生無憾了。
一時間,不由看進書裡去了。
“杳杳,杳杳?”邢驚蟄推了穆雲杳兩下,後者纔回過神來。
邢驚蟄不由從穆雲杳肩膀上探過去,瞧了兩眼書頁,“杳杳都看完了麼?”
穆雲杳還在想書中的事兒,隨意的點點頭。
沒想到邢驚蟄卻有些失落起來,“杳杳真厲害,我還看不了這樣的遊記,好多字不認識呢。”說着就害羞起來。
穆雲杳安撫的摸摸邢驚蟄腦袋,剛想要安慰,看到邢驚蟄身後一塊兒跟過來的邢墨珩才反應過來,她這是樂不思蜀,一時掉以輕心了。
這遊記中總有些地方的名字或者當地的特產,那些字可不好認,並不是她所說的
學了些皮毛就可以看的。
但穆雲杳很快就轉變過來,面上不變道,“我也好些字不認得,有的人名都叫不全,就囫圇讀下來,意思到還差不多。”
接着又安慰道,“咱倆好好學,回來都會認得的。”
見邢驚蟄乖乖的點點頭,邢墨珩卻還在兩人身後靜靜的站着沒有什麼動靜,穆雲杳怕他看出什麼,趕緊轉移話題,就問出來自己方纔一直再想着的事兒,“天羽國外面真的有藍眼睛黃頭髮的人嗎?”
“藍眼睛?黃頭髮?不是妖怪嗎?”邢驚蟄也跟着驚訝,“月嬤嬤以前說過的妖怪纔是這個樣子。”
穆雲杳一聽,忍不住笑起來,伸手攬了邢驚蟄到懷裡,眼睛還看着邢墨珩。
邢墨珩見兩人都有興趣,也不嫌棄,撩起衣袍就也坐在另一邊兒的地上,侃侃而談。
“確實是有的,南方北方都有。我在南方靠近海的地方還瞧見過,開着船來的一羣異族人,人也生的高大,用海鮮來跟我換些其他的食物,還有絲綢茶葉什麼的。”
又接着道,“北方據說也是有的,在苦寒之地,那裡溫度極低,大半年都是風雪,因而那邊的人也經常挑起戰爭,想要奪得更暖和的地方。”
“爲什麼要奪得更暖和的地方呢?”邢驚蟄坐在穆雲杳懷裡整個人都放鬆下來,因爲只有穆雲杳和邢墨珩兩個人守在身邊,話也多些了。
記得往常在宮裡的時候,他和他母后都不喜歡夏天,平白就出一身汗黏黏*膩膩的讓人煩躁,到不如冷些好呢。
邢墨珩聽了輕笑一聲,“暖和的地方更適合人生存,吃的糧食在極寒的地方也是不生長的,就連野獸也少,吃穿二字都需要艱難維持,想活着的人自然就像往南走了。”
邢驚蟄聽後點點頭,穆雲杳卻更在意那異國人的長相,“他們只有眼睛和頭髮的眼色與我們不同嗎?”
邢墨珩搖搖頭,“很多,有些人頭髮是卷的,有些男人臉頰也有毛髮。”
看着穆雲杳和邢驚蟄如出一轍瞬間睜大的眼睛,邢墨珩好笑之餘又暗自懊惱自己說的不清數,不由道,“等日後有了機會,我帶你二人瞧瞧去。”
瞧瞧?哪兒有那麼簡單的事兒?更何況怎麼會有機會和邢墨珩一起去瞧瞧。
話是這樣說,穆雲杳心中卻還是難免生出一股子隱約的嚮往來。
這世界上原來遠不止天羽國和周圍蠻族這麼寥寥幾個國家,還有另外可能很廣博的地方,是她未曾見過甚至未曾聽說過的。
而她,甚至沒有機會再去看看。
天羽國對女子的拘束早已不如前朝,可依舊沒有女子一人出去遊歷的例子,若是有,由其是未婚女子,也要被咒罵是不三不四的人。
縱然她不怕這些,也並不怕別人的三言兩語,可她身後還有疼愛她的穆峰和秦瑜,又怎麼可能說拋下就拋下,說離開就離開。
若真的能出去走一走,大概也是跟着日後的夫君才成。
可她呢,只想自己好好地過日子,不想再嫁人,像別的女子一樣,把自己依靠給一個男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