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聽向經天要去侯府,不由斜睨他一眼,道:“你去做什麼?看你小師妹麼?”
向經天一怔,道:“你方纔不是說,我們陪着雁回去麼?”
紅衣道:“我是說,我和雲香、翠微一道去。”
向經天這才明白過來,那個“我們”裡,是不包括他的呀。
楊雁回這下可沒心思看他倆鬥嘴了,只是道:“師孃,我想着,還是叫師父一起去?萬一,我是說,萬一……謹白是從侯府出來後,這才遇到了麻煩。說不定師父可以幫上忙的。”
紅衣聽楊雁回這麼說,也明白過來了。事關俞謹白的安危,這小子若沒事還好,若真有點意外,還是向經天出馬更好解決。想到這裡,紅衣便再顧不上吃醋了,對向經天道:“雁回說得很是,還是你去侯府吧。”
楊雁回這才鬆了一口氣。小師孃還是很識大體的嘛!那些小性子,也就是對着師父耍一耍而已,關鍵時刻,是不會胡攪蠻纏的。
紅衣又問道:“雁回,你方纔說你也要去。可你不是還在家裡裝病麼?前兒你師父開的那個新藥方,那可是需要臥牀的人才能服的藥呢。”
楊雁回道:“這倒是不怕,我坐在轎子裡,沒人知道是我。”
紅衣道:“可若萬一被人瞧出來了呢?謹白遲遲不回陝榆,爲的就是你,而你卻沒病。若是給人發現了,又是一場是非。以謹白的身手和頭腦,想來也不會有什麼事。萬一真是他沒事,你又暴露了,他不回陝榆也說不過去呀。”
楊雁回只得按捺住性子,送了向經天和紅衣出了家門,獨自在家裡等消息。
她這裡坐臥不寧,林妙致那裡聽到了消息,便趕來陪她。
林妙致開解人倒是很有一套,與楊雁回聊起來後,一會說俞謹白功夫過人,不會怎樣,一會又說鎮南侯府的人,無人敢動云云,很快便勸得楊雁回放心了許多。
楊雁回也有了心情開玩笑,還道:“我現在都有些羨慕大哥了。林姑娘真是一朵解語花。”
林妙致興許是被九兒的勇氣感染了,加之原本和楊鴻就很熟稔,倒也不端着了,楊鴻每回來,她都很高興楊雁回故意給他們行方便,讓他們兩個有機會獨處。是以,楊雁回也敢和林妙致開這樣的玩笑了。興起時,她還管林妙致叫過嫂嫂。林妙致倒也沒生氣過,只是含羞笑一笑,便趕着來撓楊雁回的癢癢。
而今日,林妙致聽了楊雁回的話,卻是道:“我心裡近來也煩惱得緊呢。雁回,我還指望你開解我呢。”
楊雁回問道:“林姑娘何出此言?”
林妙致道:“雁回,你與蕭夫人相熟,你……你真的知道她什麼樣的人麼?”
楊雁回奇道:“林姑娘何出此言?”
林妙致道:“實不相瞞,我如今每日裡都憂心忡忡。我知道我父親的蒐集的證物若一直在我手裡,便永無機會上達天聽,所以纔給了蕭夫人。可是……她好像從沒用那些證物做過什麼。否則何至於如今都還全無消息?還是說,聖上竟如此昏庸,不肯將犯罪的官員治罪?”
她當年就因爲不甘心父親的死並未能將所有該治罪的官員入罪,何況,最終逼迫父親自縊而亡的,還另有其人呢。父親蒐集的證據,她也不甘心就這樣埋沒。所以,還是跟隨俞謹白入京。
楊雁回道:“林姑娘莫要多心了。我想蕭夫人應該是有自己的打算。據我所知,蕭夫人一言九鼎。她如今要做的事,麻煩頗多,皆因二十多年前對別人許下的一個承諾。如今故人早已不在人世,她還是要兌現諾言。你且稍安勿躁,蕭夫人絕不會拿了你的東西,又應承了你,卻又說話不算話的。”
林妙致道:“實不相瞞,我……我太看重那些東西了。實指望靠着那些,能幫我父親討個真正的公道回來。原本我是來京裡見過蕭夫人的,還是俞僉事帶我來的,這個你應該知道。”
“我知道的。”
林妙致道:“可我那時候來了京中,蕭夫人打算做什麼並未告訴我,只是想讓我幫她。我雖知道她很厲害,但也不敢輕易將自己的底牌交出去,我實在是怕信錯人。後來我娘又從貴西那邊送了信來,說是身子不大好,我便又回去了。去時,蕭夫人也是派了丫鬟和護衛,準備了充足的盤纏,一路將我送到貴西去的。”
楊雁回問道:“那你這次爲何又這麼輕易的交出了證據呢?”
林妙致道:“當年我什麼也沒幫到蕭夫人。蕭夫人試探過我,手裡會不會還有其他東西,我也沒承認。我這麼一個於她全無用途之人,她一樣待我不薄,照顧的也十分周全。我回到貴西后便想過,或許是我自己太在乎,這才太過猶豫不決了,說不定蕭夫人信得過呢。但……但我雖這麼想了,卻又始終拿不定主意,要再聯繫蕭夫人。”
楊雁回道:“直到後來遇見了我大哥?”
林妙致點頭道:“是啊。楊大哥賃了我家隔壁的院子,我還着實高興過呢。我爹那年帶我和娘上京時,就很喜歡楊大哥呢。後來,我發現楊大哥竟然在悄悄調查當年的事。我問過後才知道,楊大哥也一直覺得貴西的事還有蹊蹺,而且他這次來,是要幫蕭夫人的。楊大哥勸我,若知道什麼旁人不知的秘密,千萬莫瞞着他們。我那時候方覺得,蕭夫人真的可信。”
她說的隱晦,楊雁回仍舊抓住了其中的要點,趕緊打趣道:“啊喲,大哥那時候想來是專門賃了林姑娘隔壁的宅子,林姑娘知道後,心裡也是歡喜得緊。唔,這可真是緣分哪!”
林妙致給她說得哭笑不得,趕緊道:“什麼時候了,你還打趣我。”
楊雁回這才正色道:“林姑娘,你如今是又開始懷疑了麼?”
林妙致道:“我原本也不是這麼多疑的人,可事關我爹……”
楊雁回當然知道她原不是這樣的人。否則,她又何至於這麼坦白的來問她呢?楊雁回也只能道:“你若是知道了蕭夫人在做什麼,爲什麼做這些,便不會再懷疑她了。”
林妙致點頭道:“或許是我多心了,聽你這麼一說,我便又放心了。你……你是說,蕭夫人在對付太子吧?”
楊雁回驚詫道:“你是如何……”話到此處,便不敢繼續往下說什麼了。
林妙致道:“你知道我爹爲何自縊於登聞鼓下麼?”
楊雁回道:“不是說……因爲奏摺遞上去後,都是石沉大海麼?”
林妙致道:“我爹的奏摺,其實根本就從未被御覽過,是我爹死後,皇上才知道他進京告狀的事。”
“還有這事?那些奏摺都去了哪裡?”楊雁回驚問。
林妙致道:“都被壓下去了,是太子從中作梗。我爹的奏摺根本未擬報聞。”
而太子之所以如此膽大妄爲,也不過是因爲最初,林典史奏摺上所列官員名單裡,有幾個是太子的人。比如範佩行也從中謀得過好處。
所以,若要重新再翻出來林典史的案子,便註定要和太子作對。只是林妙致和蕭夫人心照不宣,當初誰也沒說破。
楊雁回道:“原來是這麼回事。”
林妙致道:“也正因爲如此,我才誰都不敢隨便相信他們能幫我父親再討個公道。畢竟那個人是太子。”
楊雁回道:“既然你都知道,那便更沒什麼可憂心的了。蕭夫人需得慢慢來。”
林妙致道:“聽你這麼一說,我也覺着自己先前太過小人之心了些。蕭夫人若爲了二十多年前,對故人的一個承諾,便敢爲此對付太子和範佩行一夥,那確實是太了不起了。普天之下,也沒幾個人爲了信守諾言,能做到這個地步了。”
她們兩個正說着,秋吟歡歡喜喜來報說:“奶奶,大少爺二少爺來了,鶯姑娘,莊姑娘、梅姑娘,還有綠萍姑娘也來了。”
林妙致聞言,面上一喜,旋即臉又紅了一紅。楊鴻來妹夫家這麼勤,爲的是什麼,簡直人人都知道。
楊雁回也極是高興,忙道:“快請!”
林妙致道:“他們今兒怎麼一齊來了?莫不是來看你的吧?”
楊雁回雖未瞞着家裡裝病的事,但楊鶯綠萍莊秀雲三個,卻是不知道的。若是她們三個約好了一道來看她,可巧楊鴻、楊鶴也來,那也不是沒可能的。她便笑道:“如此倒是我的罪過了,驚動了這麼多人。”
說話間,楊鴻一行人便來了。一衆青年男女,因都是親戚,自小也都見慣了的,所以也就沒有刻意的避嫌,全都擠在了一處。
莊秀雲先最先上前道:“我們聽說你病了好幾日,怪擔憂的,便約着來看你。誰知大鴻兄弟兩個也來了,還說你沒什麼大毛病。你說,好端端的,你做什麼唬人?”
楊雁回道:“我不是也怕姐姐憂心麼,所以此未曾將這些瑣事相告。”
綠萍接口道:“這卻是你的不是了。怎麼連我們也瞞着,還怕我們亂說話麼?”
楊鶯倒是很高興,笑眯眯道:“姐沒事就好。”
亂哄哄之際,楊鶴和九兒很快不見了,也不知是躲哪裡說悄悄話去了。
倒是楊鴻有正事說,他道:“雁回,你可知道昨日馮家出了什麼事?”
楊雁回一怔,道:“我不知道。莫非是因爲爭產,鬧出了什麼笑話不成?”
楊鴻道:“原本是這樣的。可不知爲何,妹夫後來也去了馮家。說馮家二房三房的人竟敢搶大哥的家產,一怒之下,還將二房三房的幾位公子都給揍了。這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身爲朝廷命官,遲遲不肯回任上去,死賴在京城,還敢隨意插手別人的家事,毆打世家公子。一個鬧不好,褫奪了他官位,也不是沒可能。刀頭舔血掙來個官噹噹,妹夫怎地如此不珍惜。他是要做什麼?”
楊雁回也聽得一頭霧水,還真是不知道俞謹白這麼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