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桐在皇宮與皇帝周旋之際,俞家已淪落爲修羅場。
楊雁回坐在地上,整個人瑟瑟發抖,神情卻又是呆呆的,彷彿已經什麼都不知道了。嘴裡翻來覆去,已經只剩了那一句話。
“我不是你妹妹,我是秦莞,你不必顧慮我。”
“我不是你妹妹,你不必顧慮我。我本來是秦莞……”
一衆匪徒震驚過後,那匪首先清醒過來,冷笑道:“這可真是個見不得人的。可惜不管俞夫人說的是真是假,你這身子總是楊雁回的罷?”
匪首又對楊鴻道:“我說楊舉人……”
那匪首話未完,窗外忽然飛來一支雪亮的匕首,直直插在他手腕上,勁力之大,直接將他手釘死在了一旁的圓桌上,鋒刃穿過手腕,沒入桌內,只留一個手柄在外頭。
那匪首疼得嗷嗷直叫,手中長劍落地。他欲伸手去拔匕首,偏又怕一旦會血流不止。
其餘人等發現有人來了,有下意識衝出去瞧的,也有毒辣,圍了楊氏兄妹,以防有人來救,也好留在手裡做人質的。
衝出去的那些人並未看到外頭有人,反倒是在他們衝出去的一瞬,有人跳窗而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擋在了楊雁回身前。不待圍過來的人做出反應,那跳進來的人已飛出一腳,踢飛了要傷害楊雁回的人,手中長劍一掃,擊倒了正要攻向楊鴻、楊鶴的人。頃刻間,對方便倒了一大片,再也無力起來了。
楊鴻兄弟面上大喜。
二人齊聲叫道:“謹白!”
一衆匪徒知是俞謹白來了,不由各個大驚失色。
俞謹白見到院裡的累累死屍和重傷者,心中已是驚駭非常,方纔瞧見屋內情形,又是且怒且怕。萬一他再晚來片刻,這裡的情形就不堪設想了。雁回此刻已是神志不清,他更是心痛不已,只是爲了對付眼前這幫人,他一時還顧不得雁回。
不等衆匪徒圍上來,俞謹白手中長劍已搭在了匪首的項上,輕輕一旋,便有鮮血汨汨而下。繼而冷冷道:“誰再上前一步,我先殺了他,再宰了你們。”
一衆匪徒果然不敢輕舉妄動了。
俞謹白厲聲問道:“說,你們到底是被什麼人派來的?到我這裡要幹什麼?”
那匪首絕望之下,依舊是驚歎了一句,道:“俞謹白,你……你厲害……竟然還能……活着出來!”
俞謹白狐疑道:“你知道我被抓了?看來你和抓我的人是一夥的。你也是太子的人?”
那匪首冷笑一聲,忽然伸頭,用力自刀鋒劃過,脖頸頓時血流如注,他的人也倒在圓桌上,再無聲息了。
俞謹白收劍不及,只能眼睜睜看着他死了。俞謹白心中一時間,也頗有些震驚。這人竟然自盡了!
匪首一死,其餘衆匪徒便虎視眈眈,各個躍躍欲試,想上前斬殺俞謹白,卻又被他方纔一瞬間的出手所懾,絲毫不敢大意。
俞謹白長劍一橫,向前一遞,速度快得讓人避之不及,寒光一閃而沒,頃刻間便又斬殺二人。
這些匪徒來時便已折損幾人,但總體說來,也算是如入無人之境了。整個俞宅,沒一個人擋得住他們大開殺戒。誰知俞謹白一來,不過隨便動動手,便已殺了他們的首領,廢了幾個兄弟,此刻又殺了兩個匪首。人家在他們中間,才叫如入無人之境。
若不是俞謹白身後仍有人需要他保護,只怕他早拎着手中長劍將他們殺的片甲不留了。
先前搜人的匪徒道:“不能跟他糾纏,我們撤。”
在這裡耽擱的時間久了,只怕要橫生枝節。沒完成任務,還有下次機會,若出不了這宅子,纔是真的不妙。
一衆匪徒得令後,頃刻間撤了個乾淨,俞謹白立刻提劍追了出去。
那幫匪徒逃出俞宅後,立刻發現,他們被蕭桐身邊的私衛隊包圍了。雲香和翠微帶着大隊人馬於此時趕到了。
俞謹白忙道:“雲香,攔住他們。要留幾個活口。”
雲香和翠微當即下令道:“攔住他們。”“一個都不許放過。”
這次來的人馬全是精銳,這批匪徒不及對方人多,也不比對方功夫更好,又有俞謹白從旁相助,很快便吃了大虧。
不多時,向經天和紅衣也趕了過來。向經天加入戰局後,一衆匪徒更是無力招架。俞謹白忙收劍,對閃在一旁觀戰的紅衣道:“師孃來得正好,快跟徒兒來一趟。”
向經天的功夫在他之上,有師父在,他自然放心。師孃不會功夫,留在這裡只是徒增危險,不如先隨他回去救治雁回。她臉上看起來傷得不輕,半張臉全是血,隱約可見翻出來的血肉,她的人也變得稀裡糊塗,好似傻掉了一般。
想到雁回方纔的樣子,俞謹白便恨不能將那幫匪徒大卸八塊。
紅衣跟着俞謹白匆匆回到正院的西廂房內。楊雁回依舊瑟縮在地上發抖,地上的幾具死屍也沒人收拾。楊鴻、楊鶴已經打開機關,將躲在密室裡的一衆女人放了出來。
俞謹白才進去,便發現地上又多了幾具死屍,是他最先出手時廢掉的幾個人。
楊鶴解釋道:“他們幾個躺在地上還不老實,我和便想捆住他們,再慢慢審問。誰知他們一個個都找機會自盡了。”
楊家兄弟兩個雖也算是歷經劫難的人,當初也是九死一生才從貴西到了京城,可面對今日的,也是頗受驚嚇。俞謹白殺人時,更是近在咫尺。雖然倒下的全是敵人,但依舊夠讓他二人驚懼許久。
俞謹白道:“不想居然還是一批死士,寧死也不落在別人手裡。派他們來的人,倒真看得起我這裡。”
他嘆息一聲後,忙又俯身去瞧雁回如何了。
楊雁回看到是他來,心神彷彿頃刻間又恢復了。她身子縮在牆角,一隻手擡得高高的,寬大的袖子垂下來,將一張臉遮擋的嚴嚴實實:“你不要過來。”
俞謹白推開她手,道:“雁回,我看看你的傷。”
楊雁回只是推他:“我這個樣子……一定很醜。”她一點也不想讓俞謹白看見她變得這麼醜這麼嚇人。
俞謹白斬釘截鐵道:“楊雁回,你變成什麼樣,都是我俞謹白的妻子!就算你往後真的成了醜八怪又怎麼樣?我喜歡的不是你這張臉。”
楊雁迴帶着哭腔道:“可我就是不想讓你看到我這麼醜。”
“你是楊雁回也好,是秦莞也罷,你美也好,醜也罷,你是我妻子,現在你的臉上受了傷,我帶了師孃來給你治傷。不管你的臉成什麼樣,受了傷,你總要上藥。不然你是想讓我做鰥夫麼?”
俞謹白並未聽到,但卻聽到了楊雁回後來,翻來覆去說的那句話。她說她不是楊雁回,她是秦莞。
俞謹白一時間還沒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但這都不重要。他喜歡的不是一個名字,也不是一張臉,是她的人。
楊雁回捂着臉只是哭,俞謹白乾脆打橫抱起她,一路進了臥室。
紅衣已大概瞧清楚是怎麼回事了,忙道:“秋吟,你給我準備些乾淨的熱水,再拿幾罐烈酒來。多準備些,傷的人不少呢。”
秋吟答應一聲便去忙了。幾個識趣的僕婦,跟在秋吟後頭去幫忙了。楊鴻、楊鶴帶着幾個姑娘,去宅子裡四處檢查,看還有沒有活着的人。
……
俞謹白一路將楊雁回抱到牀上,扶着她,叫她半躺半靠在牀頭。
楊雁回正好看到梳妝鏡中的自己,半邊臉好似鬼一般。她又想拿手去遮住臉,俞謹白卻握住了她的手,道:“你別碰,等師孃來。”
紅衣上前,又細細看了她臉頰兩眼,道:“放心罷,有師孃在,保證你不會留疤。”
楊雁回的眸子猛然一亮,整個人陡然精神了,問道:“師孃說的……是真的麼?”
“真的,師孃不騙你。”
俞謹白坐到牀沿上,道:“雁回,有我陪着你,沒什麼好怕的。”
紅衣一瞪眼:“陪什麼陪?一點小傷,有我在,保證她沒事,你快出去看看外頭的情形。”
俞謹白猛然清醒過來,此刻還不是你儂我儂的時候,外頭的人正在酣鬥呢。他忙道:“雁回,我去去就來。”提劍去了。
秋吟和一個媳婦子很快將熱水和酒送來,紅衣着手幫楊雁回清洗和包紮了傷口,這才道:“我方纔給你上的藥,都是你師父親手配的,好着呢,是不是才抹上去,傷口就不疼了?這傷口只是看着嚇人,其實也不深。你先歇着,我瞧宅子裡重傷未死的人也不少。你大哥他們救不了人的,我先瞧瞧去。”
楊雁回忙道:“麻煩師孃了,那些人都是無辜受連累的,還請師孃救他們。”
紅衣又安排秋吟和那媳婦子端了剩餘的東西,和她一道出去了。
楊雁回驚魂未定,心神慌亂,此刻也只能一言不發,靜靜靠在牀頭想事情。她心底藏了那麼多年的秘密,終於還是說破了,接下來,她會遇到些什麼事……
房門忽然又被人推開。楊雁回探頭去瞧,就見綠萍不聲不響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