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給中宮皇后娘娘請安,這是雷打不動的例行公事。
今日亦如此,但也有些不同。
一直規規矩矩從未有過半分對齊滿滿不敬的淑妃今天沒有來,皇貴妃宮裡的女官前來告罪,說貴妃娘娘身體不適,臥牀不起。
慧妃眼睛一閃,笑着說道:“喲~昨晚皇上還在貴妃娘娘處,怎地今個就起不來身啦,別是累壞了吧。”
這話說的已經很不客氣,淑鳶宮來的女官頭低的不能在低了,齊滿滿撇她一眼,溫聲說:“既然身體不適,那就宣太醫好好給瞧瞧,別耽擱了纔是。”
那女官低眉順眼的福身,“是,皇后娘娘。”
“去吧。”
“奴婢告退。”
女官一走,衆位妃子臉上本來的笑可就都沒有了。
德妃嚴肅的臉更顯冷冽,這時她突然站起身來,給齊滿滿行了大禮,重重一磕頭,說道:“皇家祖制,皇上須雨露均沾,皇貴妃娘娘專寵,有違祖制,妾身請皇后娘娘做主,此等不正之風,萬不可在助長下去。”
說的義正言辭,有理有據。
齊滿滿挑挑眉,終於是看不下去了啊。
賢妃一直都是個透明人,寧國公府在四大國公里權勢也處於最末,但是賢妃還是比德妃,慧妃的品級高,故此,賢妃從來不願當出頭鳥,一直安靜的很。
但是今日到底是忍不住了,也跟着德妃一起跪下,請求皇后娘娘做主。
慧妃還有敏妃帶着幾個品級低的嬪妃自然沒有不附和之理。
齊滿滿看着臺階下跪着的一衆女人,聽着她們言之鑿鑿的說着以家國大業爲重,要求皇上雨露均沾的話,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後宮就是如此奇怪的地方,這些女人能這樣光明正大的來跟她這個正妻說,她們要齊滿滿的丈夫跟她們在一起。
並且這還是規矩,是祖宗留下來的家法,不能不按照這個辦法去做。
齊滿滿到這時才真的理解了乾熠爲什麼會寧可找個替身去寵愛她們,也不把她們當作擺設,冷着她們。原本齊滿滿心中還有的那麼點覺得乾熠殘忍的念頭,現如今也就煙消雲散。
“好,本宮就爲你們做一回主,今日起皇貴妃身體有礙,撤了她侍寢的牌子。”
賢妃,德妃,慧妃,敏妃等人皆喜上眉梢。
自那日起,皇上開始變幻着每夜寵幸不同的女人,只不過也還是會每日去皇貴妃處坐坐,甚至於,連皇后娘娘的鳳儀宮,皇帝都沒什麼時間去了。
宮裡似乎從來沒有人關心皇后得寵與否,皇上這般的作爲,讓皇宮內連綿多日的低壓氣氛得以緩解,主子們打罵奴婢,處置下人的事一再減少。
齊滿滿這個賢后的名聲也漸漸的被人提起。
“哼!這些人真是不要臉,巴不得我把你推出去,你半個月不來鳳儀宮一次,他們就說我是賢后,你要是天天來,那我成什麼了!”齊滿滿氣呼呼的抱怨。
乾熠看她那樣子真是好笑的很,明明都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但是總還是會露出些小女兒嬌蠻的樣子,讓乾熠愛的不得了。
“賢后哪有你這樣的。”乾熠搖搖頭,哪有背後這般抱怨的賢后呢。
齊滿滿幾乎要跳起來,跺着腳說:“若是把你讓出去才叫賢后,我寧可不要這個什麼好名聲,我就是妒後,惡後,壞蛋後。”
乾熠聽她越說越不像話,乾脆把她抱過來坐在自己的膝頭,“好啦,我這不是天天都在你這嘛,還氣惱什麼。”
齊滿滿哼了一聲,要不是他日日都在她這裡,她現在哪有閒心情在這裡鬥脾氣。齊滿滿就是想不通了,這皇帝寵誰都成,就是不能寵皇后,愛誰都可以,就是不能愛皇后,這到底是哪門子的道理。
乾熠也不說什麼,乾熠已經下旨開恩科,最近忙着跟幾個大學士商量着怎麼改革一下恩科的科考制度,取消由世家推薦這一條,全部憑着自己的能力考取上來。
這自然遭到了那些名門望族的強烈反對,乾熠每天上朝被他們吵得頭都疼,能在齊滿滿這宮裡坐一會,陪陪她,看看一對小兒女,乾熠怒火沖天的心才能平靜一些。
齊滿滿也是知道他累的很,現在晚上基本上都是齊滿滿睡到半夜醒來,看着乾熠睜着眼睛盯着牀頂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殫精竭慮,齊滿滿很是心疼,但是又幫不上什麼,只能在他面前耍耍小脾氣,轉移一些他的注意力。
乾熠看齊滿滿突然安靜下來,似帶憂愁的看着他,摸摸她的臉頰,“別這樣看着我。”
他這般溫柔,齊滿滿突然就想哭。
這皇位看着錦繡富貴,可其中的苦楚又有誰能知曉。
才登基幾個月的時間,乾熠竟看起來老了許多,那幅內斂沉穩的模樣,讓齊滿滿心酸的厲害。
是重重的壓力在逼迫他快速成長,乾熠在朝堂之上,在旁人面前,甚至連笑,連皺眉這樣的神情都不能有,讓旁人揣測到聖意,這是一件危險的事。
齊滿滿哭得不能自已,乾意心驚的很,她從不愛哭的,就是最艱難的時候,也極少見她哭,“怎麼了?好好的哭什麼。”
齊滿滿說不出話來,將頭埋進他胸膛。
乾意拍着她曲線柔美的背部,輕輕的說:“別哭,看到你哭,我會覺得自己很沒用。”
這宮裡冷的嚇人,要是沒有齊滿滿給他一處溫暖的所在,乾熠覺得他會被活活凍死。這世上在沒有人這般心疼他,在沒有人會爲了他好寧願自己承受委屈。
再也沒有了,唯她一個而已。
乾熠抱緊齊滿滿,這條路儘管荊棘重重,但是有她陪着他,他倒是真的不怎麼怕的。
——
時光流逝,轉眼一個月過去。
皇貴妃娘娘養病已過月餘,至今還是閉門不出,跟皇后娘娘告了罪,請安也是從來沒見過人。
德妃板着臉對齊滿滿說:“皇后娘娘還是太仁慈了些,這般沒有規矩,該好好整治纔是。”
慧妃從來愛接話,“就是,娘娘,誰知道皇貴妃是真病還是假病,怕不是裝病來騙您的吧。”
這一個月,皇上甚少踏足鳳儀宮,這些宮妃對齊滿滿說起話來,少了初初進宮時的尊敬謹慎,多了些肆意。
齊滿滿也不糾正她們,露出本性來纔好,要是一直本本份份的,這把柄從哪裡來呢。
齊滿滿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說道:“本宮還是派慕太醫去給皇貴妃瞧瞧吧,這病也病的太久了。”
慧妃藏不住性子,已經笑了出來。
這段時間她侍寢的次數最多自然是得意非常,進宮前,家裡人千叮嚀萬囑咐,說要敬着皇后,進宮後她們才發現,這皇后其實性子綿軟,雖說長相出衆,但到底是兩個孩子的孃親了,比之她這樣十六歲年紀的少女,還是差了一些。
原本以爲皇后出身將門,會是刁蠻惡婦,誰知這皇后竟是個沒主見的,她們這些妃子說什麼,這皇后簡直是給個套就往裡鑽。
慧妃私下裡,沒說跟身邊的貼身宮女說,這皇后怕就是運氣好,被指婚給皇帝,其他的長處還真是沒看出來,要手段沒手段,要主意沒主意,皇帝半個月不來鳳儀宮,這皇后也不怕皇上一時心動廢了她。
廢后從來都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可是這個不容易,說的是後族強大的皇后,沒有那個皇帝敢冒着朝廷動盪的危險去廢后。
可是這個齊皇后就不是這一說了,齊府無人生還,這皇后身後就沒有半個幫她說話的人,那還不是隨皇帝高興,說廢就廢的事。
慧妃有時候都替皇后着急,這人怎麼就能不怕呢。
不過她的這份心情在皇貴妃傳出有孕後,消失的乾乾淨淨。
這還是皇帝登基以後的第一個孩子,自然非比尋常。
皇貴妃本就得寵,身後又有榮國公府這樣強有力的支持,現在還有了孩子,這簡直讓後宮再一次炸了鍋。
齊滿滿對於林若蘭懷孕倒是意料之中,雖說一次就中的可能性很小,但是林若蘭決不會打無準備之戰,定是選好了最易受孕的日子纔會那般行事。
相對於齊滿滿的平靜,其他宮裡的妃子可都坐不住了。
中宮皇后娘娘雖有子,可是誰不知道那孩子天生不足,身體較弱,三天兩頭的鬧病,這皇貴妃要是生下一個健康的兒子來,這後宮裡到底是誰的天下可就不好說了。
齊滿滿這個皇后,後宮的妃子們都已經習慣了,甚至說都有些喜歡她,身後沒有背景,耳根子軟,沒什麼心機。
這樣的人當皇后真是在合適不過,可是要是換了林若蘭,那簡直就是末日。
四大國公府從來都走的近,誰家不知道誰家,林若蘭是個什麼人,她們比誰都清楚。從小,慧妃每次去榮國公府赴宴,家裡大人交代的最多的就是,千萬不要惹林若蘭,那個女孩子看着長的漂漂亮亮的,可是偏心狠手辣,那時候不知誰家的小姐搶了林若蘭看好的珠花,而後竟然被林若蘭推下湖去,丟了性命。
這事雖然被榮國公府壓下,後來沒多少人知道,但是四大國公府的人,都是明明白白的。
那時候林若蘭才五歲,從那之後,慧妃就怕死這位看起來貌美其實最爲蛇蠍心腸的女人。
這也是剛進宮時,就算林若蘭享受獨寵一個月,她們也不敢出聲反對的原因,只敢在林若蘭沒來的那天才跟皇后娘娘說出雨露均沾的話來。
想想這宮裡將來會是林若蘭的天下,慧妃覺得自己的腳底板都在往上泛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