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竹影登時不淡定了,“剛剛那個……是人是鬼?”
大白天出現的,怎麼可能是鬼?況且我之前也沒有感覺到任何鬼氣。
只是他就這麼憑空出現又突然消失,實在詭異。
“他剛纔說,今天來了一批又一批的女娃娃,那在我們之前一定還有人,李婉和妙怡肯定來過。”我朝校門靠近了一步,擡眼看向遠處高高的教學樓,猛地,從殘破的窗口閃過一個人影。
我眼眸一閃,確信沒有看錯,忙拉了歐陽竹影,“師姐,教學樓裡有人。”
歐陽竹影凝神看去,過了好半晌才收回目光,“你是不是看錯了?哪裡有人?”
確實那道人影一晃就沒了,但我確定我沒有看錯。
我顧不上其他的,擡腳就要進去。
歐陽竹影一把拉住我,她擡眼看了看天色,“這天要變了,很快會有一場暴雨,你現在進去不安全。”
果然,方纔那風過後,天就暗了下來,此刻,南側黑壓壓的一片正往這裡趕過來,看這情勢,果真是要有一場大暴雨了。
只是此時就走的話,如果妙怡當真在裡頭,如果她又像上次一樣出了事,我怎麼安心呢?
我愣在原地,思考該進還是該退之時,歐陽竹影卻猛地身子一顫,我感覺到她的不對勁,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在教學樓的頂上,隱隱約約站着一個人,單薄的身子在風中晃悠着,似乎下一秒就要從上面掉下來。
“那是妙怡。”我定睛一看,驚呼出了聲,忙掙脫開歐陽竹影拉着我的手,再也顧不上什麼,拔腿就衝進了學校。
身後傳來歐陽竹影的叫喚聲,又聽到一陣凌亂的腳步聲,想必她也跟着進來了。
撥開一片雜草,被幾個墳頭絆了幾腳,也不知踩到了什麼……總算安全過了那一片雜草田,到了教學樓下,可當我再次看向樓頂時,卻什麼都沒有。
歐陽竹影氣喘吁吁的跟了上來,“不管了,進去吧!速戰速決,最好能趕在下雨之前離開這鬼地方。”
有了她的支持,我便再不猶豫,直接推開教學樓大門,跨步走了進去。
學校被荒廢了這麼多年,這棟教學樓也已經殘敗不堪。
大門的鎖顯然不知被誰用利器砍掉的,大門上結滿了蜘蛛網,一推開門,一股黴味就撲鼻而來,我跟歐陽竹影皆咳了好幾聲才緩過來。
走廊內的窗玻璃都已經不完整,就連窗框子也只是耷拉着掛在那,一陣風吹過,‘匡鐺匡鐺’的響着,好似輕輕一拽就會掉下來。
歐陽竹影掩着鼻子,揮去面前揚起的塵土,哽着聲音道:“按理說不過才荒廢了幾年,不該破敗成這樣啊。”
我也覺得詭異,我一進到這裡,就感覺一股莫名的涼氣,就好像入了千年冰窖一樣,全身發寒。
再看頭上,雖然整棟樓有五層高,可來自於四面的壓迫感卻讓我覺得好像進了一個擁擠的匣子裡……
就好像……
對,棺材!就好像進了棺材一樣,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往樓上走,我們一層層找,要果真有什麼東西,一定能找到。”歐陽竹影說着,已經先我一步往樓梯口去了。
我又環顧了四周,因爲天氣的緣故,樓裡的光線並不好,我大約看了看走廊,沒有發現異常,這纔將心底冒上來的那股難受強壓了下去,隨後跟着歐陽竹影上了樓。
樓梯扶手上灰塵蓋了厚厚一層,牆壁上的石灰也開始脫落,露出凹凸不平的裡表,甚是難看。
我同歐陽竹影疾步上了二樓,站在樓梯口,眼前便是長長的一條走廊,左右都是教室。我眯眼看過去,依稀還能看到門上方掛着的教室的名牌。
這裡應該是以前美術系的教室,最裡面是一間很大的公用畫室,我從前聽秦子墨說過,那間畫室裡也曾死過一個人,但不是那個死亡傳說中莫名其妙死的,而是爲情自殺,當然這個自殺的理由不過是掩人耳目對外宣稱的,到底她是怎麼死的,已經無人知曉。
那是個很漂亮的女生,據說半夜離開了宿舍,一個人到了這間畫室,第二天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沒了呼吸。她當時穿着一條潔白的裙子,坐在椅子上,身前是一幅剛剛完成的人像畫,畫上的女子就是她本人。
只是那畫卻異常詭異,女子的眼睛裡流出了鮮紅的血液,就和她死去之時的樣子一模一樣,而作畫所用的原料竟然是她自己的鮮血。
那個時候還沒有發生每個月相同的日子就死一個學生的事,所以妖鬼之說沒有任何真憑實據,學校也不會以這樣的理由來應付死者的家屬,所以,也不知怎麼私下查的,最後學校賠了點錢,死者家屬竟然也就不吵不鬧了,於是這件事情隨着時間的流逝慢慢的從大家的腦海中消散了。
只是那個女生從前的男朋友……卻成了死亡傳說的第一個死者。
所以在接連死了五六個學生之後,學校才意識到事情的詭異,可也不能斷定就是那個死去的女孩子在索命,沒有辦法之下,只得遷了校址。
可這一遷址卻也帶出了地底下那些深埋了不知多少年的白骨,這個地方也就成了不折不扣的陰地。
如今我站在這裡,回想起以前所聽到的,不禁懷疑,難道果真是那個女生的魂魄還留在此處嗎?難道當時她的死另有隱情嗎?
可若果然如此,她爲何不離開這裡呢?這裡已經鮮少有人來,她就是想要報仇也該離開這裡啊。
我正想着其中是不是有關聯時,猛然聽見有鋼琴的聲音。
顯然歐陽竹影也聽到了,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爾後傾耳細聽,終於,她往樓上看去,指了指上頭,小聲道:“從樓上傳來的。”
我記得,三樓應該就是音樂系的教室。
我跟歐陽竹影輕手輕腳的上了三樓,果然鋼琴聲更清晰了一些。聲音是從盡頭靠窗的教室傳出來的。
我擡眼看了看門上方的名牌,確實寫着‘音樂教室’四個字。
那是一段很優美又帶着點哀傷的曲子,我聽過,那是很有名的日本鋼琴演奏家磯村由紀子作的《風居住的街道》,有一段時間我曾將它當作我的手機鈴聲,所以特別熟悉。
什麼人會在這裡彈奏這樣一段傷感的曲子呢?
我皺着眉頭,忍住心頭的難受,一步一步往教室門口走去。
離得越近,心內的壓抑便越深,這段曲子能蠱惑聽曲的人回憶很多難以忘記的往事,也能勾起人心深處最不願觸碰的傷痛。
我擡眼朝歐陽竹影看去,就連她這般意志力堅定之人也被影響了,她面上的表情變了又變。只是她最終還是控制住了,她微微晃了晃腦袋,越過我的身,先我一步到了音樂教室的門口,就那樣站在門口,定定的看着裡面。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慢慢走了過去。
教室的門開着,裡面沒有多餘的東西,半開的窗下是一架積了灰塵卻絲毫沒有影響琴鍵聲音的黑色鋼琴,在鋼琴前,背對着我們坐着的是一個熟悉的背影。
我一下子就認出來了。
那是妙怡的背影。
可我知道,那不是妙怡。
外面的天色很暗,可那人的周圍卻像被光包圍了一樣,甚至我直視的時候還有些刺眼。她無視周遭任何,修長的指尖在琴鍵上跳躍着,一個個如魔咒一般的音符盡數飄入我和歐陽竹影耳中。
我倆就那樣站着,沒有任何動作。
直到,鋼琴聲戛然而止。
我一下子回過神來,再看過去,那人依舊端端正正的坐着,沒有要起身的意思。
歐陽竹影一個箭步衝了進去,我都來不及攔她。
“是人還是鬼,別給我耍花樣。”
歐陽竹影說完這話,已經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張符紙,我忙拉住了她,朝她搖了搖頭,爾後上前一步,對着那背影道:“我不知道你是誰,但你既然附身在我朋友的身上,我就必須得管一管了。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出來,如果可以,離開我朋友的身子。”
她沉默了幾秒,還是沒有起身,也沒有回頭,卻開口了。
“我等了你很久,終於把你等來了。”
“等我?爲何?”
“有人告訴我,只有你可以幫我。你願意幫我嗎?”
我抿脣看着她,問道:“你是誰?”
她默嘆了一口氣,“你可聽過,五年前這個學校的畫室裡曾經死過一個女學生,對外說是爲情自殺的,那個人,就是我。”
果真是她。
“可我不是爲情自殺的,我是被人殺害的。”
我眉心一擰,同歐陽竹影對視了一下,她因不知這件事,面上存着些疑惑,我此時也沒時間跟她解釋,眼下還是先解決了這個女鬼要緊。
“你說你是被人殺害,那到底,是誰殺了你?”
她沒有直接就回答,只是就着光影,我看到她的身子在微微顫抖。我正要再開口,她突然就變了聲音,帶着異常痛苦又憤恨的口氣道:“是校長,是那個畜生!”
五年前我還沒來這個學校,秦子墨當時也還沒上大學,所以並不是特別清楚當時發生了什麼。可是她說的校長我卻是知道的,兩年前,也就是我剛上大學那會,聽說這位校長升了職,現今已經是舒城教育局的局長了。
我對這位局長也知道一點,因爲新聞裡一直有他的身影。他在家爲慈父,官場上更是個清正廉潔的好官,這兩年省廳教育被他搞得有聲有色,還聽說做了不少慈善事業。
怎麼這樣一個人,會成爲她口中的殺人兇手呢?
“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雖然如此,我還是想弄清楚當年這件事情到底是怎樣的經過,之前因爲她的死,所有的線索都死無對證,眼下她既然在這裡一直等我,我也該聽聽她的解釋。
她卻開始哭了,從一開始的竭力隱忍到後來趴在鋼琴上痛哭,好像這麼多年她積壓在心裡所有的傷痛都發泄了出來。
等她哭完,天色徹底暗了下來。
我只能憑着一點點光亮纔看清她坐着的位置。
她開始慢慢講述那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去。
原來,那夜,她收到自己男朋友的信息,說在畫室等她,有一個驚喜要給她,因爲第二天就是她的生日,她沒有任何懷疑,偷偷出了宿舍門,摸黑到了畫室。
她到的時候,沒有見到她男朋友,還以爲自己來早了,她便開了畫室的燈,準備將白天還沒有完成的自畫像完成,當她剛收尾的時候,教室的燈突然就滅了。
她聽到有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她以爲是她男朋友,便坐着等他過來給她驚喜。
可當那人的手抱上自己的腰的時候,她就覺得不對勁,她男朋友瘦瘦高高的,手上的力道從來沒有這麼大過。
因爲是夏天,所以她穿的很輕薄,隔着紗衫,她察覺到身後那個身子的異樣,她剛想要喊出聲,那人就把她按住了,死死的壓在了畫室中央本該放着顏料的桌上。
就着從窗口透進來的星星點點的月光,她終於看清了眼前的人。
那不是她的男朋友,卻是校長!
她驚恐,她害怕,她想掙扎,想要從那人的身下逃開,可是她越掙扎,那人禁錮着她身子的手就越緊,她好容易咬開了那人捂着她嘴的手,她開始大喊,雙腳開始亂踢,她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事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校長的身子肥碩有力,她的兩條細長胳膊被他壓的緊緊的,根本沒有逃脫的可能,一番掙扎,她薄薄的外套已經被撕開了。
她開始求饒,哭着求饒,可換來的卻是更爲噁心的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