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坊前的廣場上停滿了大大小小的車輛,可整個街道卻安靜的很,不過只有一兩個人,也是匆匆而過。
整個古玩城一片死寂。
腳踩在青石板磚上,甚或還能聽見‘咯吱咯吱’的聲響。
兩邊店面很多都垂着門簾,從外頭看進去,一片漆黑。
我從未來過這,之前夏塵風也並沒有告知博古書院的具體位置,所以我只能憑着印象將走過的店面都看了一遍,卻並沒有看到可疑的店面。
許景杭似乎很熟悉這裡,他帶着我一路往裡去。在拐過一個彎後,我忍不住問道:“景杭哥哥,你常來這裡嗎?看你對這很熟悉的樣子。”
他笑着應道:“倒也不是常來,只是我有個朋友在這開了家店,偶爾我會過來找他喝喝茶什麼的,走得多了也就熟悉了。”正說着,他指着前頭一家店,“諾,就在那了。”
“你之前說要送我禮物,就是在他的店裡嗎?”難道他要送什麼古玩給我?
許景杭神秘一笑,“總之是好東西,你肯定會喜歡。上次我來的時候看到的,今天突然想起來,這東西倒是挺適合你的。”
我看到他不動聲色的朝我發間看了看。
我想起來,我頭上還插着銀簪呢,難道他是要送簪子給我?
我這邊正想着,他嫺熟的牽起我的手,我微微皺了皺眉,只是還未等我說話,他已經拉着我到了店鋪門口。
這家店沒有名字,同樣的垂掛着簾子,簾子上方的門檐上掛着一個鈴鐺。我正在疑惑這個鈴鐺做什麼用時,許景杭放開我的手上了前,他拿起連着鈴鐺底部的一根細繩,搖了三下,清脆的鈴聲在巷道里迴盪着,怎麼聽都有些滲人。
鈴聲消散後,門簾背後的門‘啪’的一聲響,開了。
許景杭轉頭看向我,“走,跟我進去吧。”
我心存疑慮,只是他已經進去了,我總不好還傻傻站着,只好硬着頭皮走了進去。
外頭不起眼,裡面卻是別有洞天。我們走過門口一條陰暗的通道後,接下來便柳暗花明。
這是一個四合的院子,中間一個大天井,四面是各個房間。
大天井內栽植着一株碩大的梅樹,此刻正是臘梅盛開的時節,紅花映襯着斜斜的日頭,倒是別有一番美意。
許景杭帶着我到了西邊的那間屋子,一進門,暖意襲來,空氣着還夾帶着一抹沉香之氣,讓我稍顯緊張的情緒放鬆了不少。
我擡眼環顧了四周,屋子不算大,用一個大屏風隔了兩間,靠近門口的這邊擺着一個水輪子,水面上飄着一朵蓮花,汩汩的水聲一刻都不停。
這風水講究,但凡做生意的地方大多會在門口擺上個水池子,寓意活水生財。
再看過去,靠牆的地方是一個大博古架,架上擺着各色玩器,有瓷瓶、玉器、青銅器皿……看成色,雖不是上等貨,卻也難得。
些許雖然經過清洗和打磨,可依稀還能聞見腐朽的氣息,想必是墓裡的東西。
這世道,發的可都是死人財啊。
除此之外,外間再無別物。
之前聞到的沉香來自於屏風之後,我又聽見有水壺燒開的聲音,想必裡面是用來會客的。
“喲,許大醫生,今日怎麼有空來?”正想着,眼見一男子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來人身材勻稱,約莫三十來歲的年紀,一身中式的棉麻衣服,嘴下一顆碩大的黑痣,十分顯眼。
一雙眼睛雖不大,卻是炯炯有神,滿是精光。
像是個生意人。
他先是同許景杭熱絡的抱了抱,隨後看到一旁的我,他錘了錘許景杭的肩頭,笑的曖昧,“喲,你小子可從沒帶女孩子上過我這,還不快給哥介紹介紹。”
許景杭推了他一下,笑道:“別亂想,這是我小妹妹,白輕顏。”側頭又對我道,“阿顏,這是老趙,我小時候的鄰居。”
我客氣的叫了聲趙哥,趙哥笑的開懷,倒也不再調侃,只招呼着我們進裡面喝茶。
“你這茶不錯呀,我要沒猜錯,這是雲南那的蒼山雪綠吧。”許景杭抿了口茶水,又搖了搖杯底,看了片刻後說道。
趙哥喝了口,道:“正是雪綠,前兒個專跑大理那線的李哥拿來的,說給我換個新鮮的嚐嚐。我今兒個才泡上,喝了兩口,沒味,我是喝不慣綠茶的,你要喜歡等會走的時候帶兩罐回去。”
許景杭笑道,“這可不好意思,這種等級的雪綠市面上少說也得好幾百一斤,我可不能白白拿你的。”
趙哥砸吧了下嘴,“你跟我還客氣啥。”
許景杭笑而不語,他喝盡了杯中的茶水,看到茶几內擺着的幾個琉璃夜光杯一樣的杯盞,便拿在手裡把玩着,“趙哥最近生意不錯哦,看這幾樣東西,都價值不菲啊。”
說着,許景杭將杯盞遞了給我,我接過來一看,確實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即便是當初在北嵐國的皇宮裡,也鮮少有這麼精緻的器皿。
只是瞧這花樣,不像近代之物,大約又是不知從哪個墓穴裡盜出來的。
想到這,我忙放了下來,總覺得上面沾染着屍氣。
趙哥揮手咳了一聲,大約是因爲我是許景杭帶來的,所以他也不避諱,直說道:“做咱們這行的,可不得每天都在刀口上過日子啊。錢也不是那麼好賺的,不說條子那盯着,就是這些東西……也不是咱迷信,到底是地底下死人的東西,陰的很,我啊,每天還得燒着高香,但願菩薩罩着些。”
他邊說邊側過身子往一旁合十拜了拜,我擡眼看過去,原來在他身後的牆上,高高的地方安了一個佛龕,點着長明燈和線香,之前聞到的沉香味便是從那傳來的。
我又看趙哥,他倒不像外頭那些暴發戶戴着金項鍊,他的脖子上掛着一條已經盤成醬色的星月菩提,手腕上是一串也已經包漿了的紫檀。
發死人財怕死也很正常。
許景杭心裡很明白這世上是當真有鬼的,所以在聽聞趙哥這麼說後,他微嘆了口氣,“早勸你改行吧,你偏不聽,整日提心吊膽的你也不嫌累。”
“你小子說的輕鬆,你是大學生,好工作排着隊等你呢,我這一沒文化的,你說要不幹這個,我還能幹啥?”
說話間,水壺中的水又開了,趙哥拿了過來給我倆都倒上,繼續道,“不過我這個可比那些下墓的好多了,不是我說,那種地方真夠邪門的。你還記得姓王的那小子吧,就是上回你來的時候他也在這,拿了一堆銀器過來倒的。”
許景杭眯了眯眼,想了片刻,點頭道,“我知道,那小子賊眉鼠眼的,一看手腳就不乾淨。”
趙哥唬了他一眼,嘖嘖道,“手腳乾淨的能幹盜墓的事兒?不過昨天我聽圈裡面的人說,那小子前兩天死了。”
我正要低頭喝茶,猛然聽到這,握着杯子的手不覺一滯,只是很快恢復了過來,繼續聽他們說下去。
許景杭皺眉,“怎麼死了?那小子沒毛病吧?”
“他瘦歸瘦,身體好得很。大家都說跟他之前下的那個墓有關。”
許景杭亦是一愣,好久纔回過神來,“你是說,他上次拿的那些東西就是那個墓的?”
趙哥點了點頭,面上也是一副疑惑之色,“這事兒還真不好說,要果真跟那個墓有關,我當時收的幾樣東西得趕緊處理掉才行,我可不想倒黴事兒找上我。”
趙哥估計一直在愁着這事兒,他說起這個的時候,眉心都皺成了‘川’字。
許景杭不說話,只是低眉沉思,我不知他心裡在想什麼,也不好開口詢問。
對於盜墓,我一向是特別厭惡和反對的,所以趙哥這裡我也不想再待下去,可許景杭暫時似乎沒有要走的意思,我看了看周遭,總覺得不舒服。
正想要起身藉口出去走走,擡眼卻見趙哥正盯着我看,不,確切的說他是盯着我頭上的銀簪看。
“妹妹,你頭上這根簪子……有點眼熟啊。”
趙哥正說着,突然眼神一變,只見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臉上有幾分驚訝之色。
我感覺到頭上一陣火熱,知道定是玉闕方纔顯靈的,也難怪趙哥會如此訝異。
我忙伸手摸了摸已經恢復涼意的簪頭,低聲道,“可能趙哥看多了寶貝,所以纔會覺得這種古代的簪子眼熟吧。”
許景杭這時候也回了神,他也看了過來,在趙哥再次發問前,開口道:“我倒是忘了我來這的目的了.其實,我就是來你這找那根簪子,也就是姓王那小子倒過來的,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趙哥收回目光,看向許景杭,擰眉道,“我總共從他那收了三件東西,其中確實有根簪子……”他邊說邊又往我頭上瞧了瞧,爾後一拍大腿,“哎喲,我說怎麼這麼眼熟呢,敢情妹妹你頭上這簪子和那根銀簪很像啊……你們等等,我這就去拿來給你們看。”
趙哥一刻都不停,起身就往外走。
等他離開後,我有些詫異的看向許景杭,“你說送我的禮物,指的就是那個嗎?”
許景杭應道:“是啊,我看你似乎對這些東西很是喜歡,今兒個不知爲何突然想起來……等會你看到就知道了,除了那根舊了些之外,真的是一模一樣。”
可是,怎麼還會有和玉闕一模一樣的簪子呢?
還有,方纔趙哥說,小王的死和那個墓有關,那又是誰的墓?
難道……
我不敢再想下去,因爲我壓根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況且,之前在李叔叔的公司,我看到了很多我曾經佩戴過的首飾,那些東西都是在考古研究所的,那就說明,如果是從前我的墓,那也應該已經被發現了,怎麼還可能遺留下東西呢?
可如果不是,那這個墓,又是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