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女鬼說出了這番事,倒像是解脫了一樣,任我再怎麼威脅都不再開口,歐陽竹影早就氣炸了,她二話不說,復又掏出鎮壓的符紙,一把拍向她的天靈蓋,只聽見刺耳的吶喊聲,眼前的紅衣女鬼越發猙獰起來,她扭動着身軀,似要衝破這層層枷鎖。
歐陽竹影大喊:“阿顏,快出血妖鏡將她收了!”
來不及細想,轉手顯出血妖鏡,藉助天上的陰月,將鏡面正對向女鬼,慘叫聲層層疊疊,而那一團散發着腐屍之氣的魂魄亦漸漸化爲一股血水,最後,消失殆盡。
她一消失,迷霧也漸漸散去。
整個村子又回到了一片寧靜,可是我知道,還沒結束,那帶走妙怡的人還沒有出現。
而就在此時,手機微博狀態的‘叮’提醒聲又響了。
我與歐陽竹影面面相覷,立時打開了手機。
“遊戲還沒結束呢?早上十點,我會帶一個驚喜給你,白輕顏。”
附帶着的是一張蔣妙怡閉眼平躺在桌子上的照片,四面漆黑,只有上頭的一盞燈打在她臉上,慘白一片。
“早上十點?那不就是時間到了嗎?”歐陽竹影呢喃道,“難道,對方壓根就沒打算放蔣妙怡回來?”
我如何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她,她這是在耍我們玩!
我心頭的火一下子竄滿全身,顫抖的握着手機,終於忍耐不住,擡眼看向空空蕩蕩漆黑一片的四周,扯着嗓子大喊道:“你到底是誰?你給我出來!你給我出來!你給我出來!出來!出來!”
喊到最後,眼淚已經流了一臉,嗓子也已經嘶啞,可四面沒有任何迴應,安靜的恐怖。
歐陽竹影一把抱住我,將全身發抖還在聲嘶力竭大喊的我緊緊抱着。
我好無助……眼看着身邊的朋友一個個因爲我而死,我好無助……
無盡的黑夜比往昔任何時候都要漫長,我的淚已經流乾,我的力氣已經耗盡,可我仍舊不想閉眼。
看着日光漸漸將黑夜掃去,我的心口卻蒙上了一層黑布,永遠永遠也掀不開了。
手裡緊緊握着手機,似要將它捏碎一樣。乾涸酸澀的眼眸被日光一刺激,疼得厲害,就像被人剮了心一樣疼。
歐陽竹影在我身旁坐下,遞了東西給我,“阿顏,天亮了,先吃點東西吧,我怕你撐不住。”
我搖了搖頭,眼睛繼續茫然的盯着大院門口。
歐陽竹影嘆了口氣,直接將還熱乎的包子放到我手裡,安慰道:“就算你不吃,你肚裡的孩子總要吃吧?還有……族長一早已經通知了人好好將妙怡弟弟安葬了。”
我輕唔了一聲,繼續發呆。
她嘆了口氣,不再說話,只是陪我坐着。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我看見族長們從墳地回來了,恍惚聽見他和歐陽竹影說着感激的話,又聽見說我們把四方的桃木歸於原位,族長更是感激涕零……
人羣來來往往,直到歸於平靜,突然,我聽見屋內的大擺鐘敲了十下……
就好像靈魂突然開竅了一樣,我騰的站起身,手機在同一時間傳來‘叮’的一聲響。
“路口大樹邊。”
我拔腿就往外跑,身後傳來歐陽竹影的大呼聲。
靠近村子的只有一顆大樹,就是我們來的時候經過的那棵。
因爲幾頓沒有吃飯了,到底是心慌得很,不過纔出院子,就一陣眩暈。我喘了口氣,繼續跑,歐陽竹影很快追上了我。
遠遠的,我便看到了大樹,這棵樹的樹齡應該也有幾百年了,樹圍很粗,大概七八個孩子圍一圈才能抱住吧。
所以當我到達的時候,我根本沒有看到什麼東西。
我蹲下身子喘氣,緩解大腦缺氧帶來的暈眩感。
歐陽竹影站在我另一側,她轉了轉頭,突然愣住了。
“阿顏……”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另一側,一向鎮定的她居然喊我的時候聲音還打着顫。
我擡眼朝她看去,卻見她連臉色也白了。
我站起身,循着她的視線,慢慢繞過去。
隨着視野的轉變,慢慢的,一個晃盪的身影出現在了我的視線中,就在我踏步想要走過去的時候,歐陽竹影突然一把攔住我,她的面上是少有的驚慌。
“阿顏,別看了,別看……”她不住的朝我搖頭,抓着我臂膀的手越來越緊。
我心頭的那股不安越發強烈,她越是如此,我便越心慌。
我一把掙脫開她的手,不顧她的阻攔,飛快的繞到了背面。
看到眼前之景的同時,我雙腿一軟,直直的跌坐在了地上。
在我的面前,那棵百年老樹上,蔣妙怡一身紅衣,披頭散髮,猙獰着雙眼,吊死在樹枝上。她的肚子被剖開,因爲重力,體內的腸子器官全都掉了下來,鮮血更是浸溼了腳底下的一大片青草地。
那股味道攪的我翻江倒海的狂吐了一番,差些將黃膽都吐了出來。
歐陽竹影一把將我抱住,任我揪着她的衣服在她懷裡不斷抖嗦。
“是誰?到底是誰?到底是誰?”我大喊,我痛哭,可換來的只是無邊的沉默。
“啊啊啊……”就在我腿軟到無法站起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尖厲的叫聲。
“是……是蘇浩天。”
他怎麼會過來……他居然看到了這一幕……他該如何接受?
我只覺呼吸急促,腦子開始混沌不清,我緊緊拽住歐陽竹影的衣袖,想要讓自己更清醒一些,可是不行,身子由不得自己……
在蘇浩天的尖叫聲中,我漸漸失去了意識。
如果,這都是夢,該多好。
黑暗的恐怖之處在於你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你不知道你的身邊是什麼,你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怎樣……所有的,全部都是未知。
而我已經習慣了黑暗,所以以後便不再恐懼,面對未知,一律斬殺。
四月草長鶯飛,天氣很快燥熱起來,我在陵樂山待了半個月,期間除了歐陽竹影時有來陪我幾日,我一概不見任何人,龍閻山莊每每來人,都被我打發走了,就連阿晟和雙兒也被我‘丟’在了山莊內。
那日昏倒之後的事我一概不知,只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在水雲間了。
從歐陽竹影口中得知,是慕容衍和阿晟突然出現,纔將我們帶了回去。
至於他們爲何突然出現,許景杭說是我和歐陽竹影走了後,慕容衍突然來了,許景杭一時說漏了嘴,本來慕容衍並不想理會,是阿晟求着他,讓他帶着一起來找我們的……
阿晟一直坐立不安,說我們會出事,沒想到,這孩子與我當真是心有靈犀,果真出了事。
而蘇浩天,他那日看到蔣妙怡死亡的慘狀,一時無法接受,回來後就瘋了。
瘋了。
那個幕後黑手卻一直沒有再出現,包括蔣妙怡發的那幾條微博,也消失不見,歐陽竹影也曾幫我找過技術員去追蹤IP,很顯然,一無所獲。
這件事像是一場惡意策劃的遊戲,失了幾人的性命,轉瞬又被清理的乾乾淨淨,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莫陽的死,夏塵風的消失,再到妙怡的死,蘇浩天的發瘋,我身邊的人一個一個的以如此殘忍的方式離開我,這一切是誰的錯?
我的錯嗎?
而那躲在陰暗處的那隻鬼,可是陰司地府的閻王嗎?他爲何要這麼做?
在我一直想不明白,以至於快要走火入魔的時候,我決定去親自問清楚。
出了陵樂山,還沒走幾步,遠遠的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我腳步一滯,居然是秦子墨。
自打那日慕容悠將他帶走後,他就沒有和我再聯繫過,當然,我也沒有想要再聯繫他的想法。只是知道了他暗中的秘密以及發生了蔣妙怡的事之後,再次看到他,我卻另外有了想法,或許可以利用他讓我揪出那個幕後的人。
我之前懷疑的是鳳靈,而他們與鳳靈一直有着聯繫,或許從他口中也能知道些什麼。
想到這裡,我也不逃了,睜眼看着他慢慢走到我面前。
似沒有料到我會這樣平靜的等着,秦子墨到我面前的時候還有些發怔。
“顏顏,你要去哪?”
我冷眼看着他,也不迴應他的話,只是說道:“你來做什麼?”
他抿了抿脣,皺眉先是看着我,爾後將目光移向我的肚子,欲言又止。
“若沒有事,那我就先走了。”
越過他,正要離開,他卻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猶豫道:“外公下週生日,我想帶你一起回去,他老人家也好幾次問起你……”
我本能的拒絕了,掙脫開他的手,繼續往前走,身後秦子墨突然大聲道:“我知道這些日子你因爲蘇浩天和蔣妙怡的事煩心,你一定很想知道是誰害的他們這樣吧?”
我疾步而去的腳步一滯,只是並未轉身,聽見身後他沉重的呼吸。
他深深吐了一口氣,繼續道:“只要你答應跟我一起回家,我就告訴你。”
他拿這個來威脅我,我冷笑了一聲,“我知道是誰,不必你來告訴我。”
“就算你知道她是誰,那你想要把她揪出來不也很難嗎?”他大聲喊住了我,頓了頓,幽幽道,“我可以告訴你她在哪,也可以幫你一起解決了她。”
果然……是鳳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