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敢傷我的殊兒?”怒吼聲來自白衣女鬼,她的頭髮飛揚,臉面登時血肉模糊,身子亦變得越來越膨脹,本來略顯寬鬆的長衫緊緊的包裹着她的身軀,就好像一個氣球一樣可笑,好似一不小心她整個身子就會爆破。
說話之間,她一揮衣袖,提起地上的小婉,狠狠的將她往牆面上砸去。小婉本就已經昏迷,經她這麼一摧殘,口中登時噴出鮮血來,氣虛微弱,再沒有半點反應。
我心裡急得不得了,想要爬去小婉身邊,然才動一下,白衣女鬼便一下子閃到了我的身邊,一雙被鮮血充盈着的眼珠子突兀在眼眶中,死死的盯着我,毛骨悚然。
“你們兩個今天誰也逃不了,誰讓你們自己送上門來的……你們就陪我和殊兒一起在這裡待着吧,你從前……不是很喜歡殊兒的嗎?來,以後你就陪殊兒玩……”她的嗓音粗重又幹澀,就好像被火灼傷了一樣。
我不明白她的話,也找不到任何話來和她對峙,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警惕,如果我也暈過去,那麼不說小婉,就是我自己也難逃一死。
她那張已經不能稱之爲臉面的臉離了我不到十釐米的距離,我甚至能看到那隱藏在皮膚底下不斷扭曲的蛆蟲,酸臭的味道瀰漫在四周,叫人不覺作嘔。我忍住嘔吐的衝動,擡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漬,擡眼看向昏暗燈影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小婉,我不知道她是死了還是活着,只心裡不斷吶喊着,小婉,你可千萬要撐住。
白衣女鬼尖細的指尖刮上我的臉面,她嘖嘖了兩聲,道:“白輕顏,你還真把自己當救世主了?既然如此,你當初爲什麼不救我?你知道,我和殊兒遭受了多少痛苦嗎?你是陰陽師,你爲什麼不來救我們,爲什麼?爲什麼?”
說到痛處,難免激動,白衣女鬼心裡的這股痛和恨被無限放大。我只覺臉上一刺,絲絲涼意佈滿周身,她舔去我臉上流下來的鮮血後,眼露兇意,細長指頭權住我的脖頸,“一報還一報,這是你欠我的,先解決了你,我再去解決李婉。”
她的手越收越緊,我只覺身體被她從地上拉起,脖頸的呼吸越來越弱,我無比驚恐的瞪着眼前這個一心想要置我和小婉於死地的白衣女鬼,不明白我和她之間到底有着怎樣的宿仇,然眼下,即便我想問也沒有機會了。
我死命的蹬着雙腿,她卻完全無視了我痛苦的表情,一把將我凌空拉起,我的雙眼開始慢慢變得模糊,本來還在掙扎的雙臂也漸漸垂了下去,體內的力氣好像一下子被抽空,我想,我可能真的快要死了。
就在我已經放棄求生希望的時候,突然四面吹起一陣莫名的陰風,耳畔傳來燈泡爆破的聲音,下一秒,脖間的手咻的收了回去,我的身子毫無徵兆直直的往地面墜落。我驚叫出聲,身子卻沒有意想中的砸在地上,而是落入了一個軟綿綿又冰冷的懷抱中。
我睜開眼,四周漆黑一片,只有隱約暗淡的光線落在我面前之人的輪廓上,那側對着我的臉面像是籠罩在霧氣中一樣,模糊又神秘。
白衣女鬼已不知去向,耳際只有她離去之時惡狠狠的尖叫聲,震破耳膜,爾後,四周恢復了平靜。
我的面前,只有這個突然降臨的……不知是人是鬼還是魔的白衣少年。
“你……你是誰?”背後唯一的一束光打在他臉側,以至於我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樣。
我退離了兩步,離開有些許涼意的懷抱,努力支撐着身子,擡眼呆呆的看着他。
他穿着一身古代廣袖長衣,及至腰間的長髮慵懶的散在腦後,只用一根白玉簪子挽了一個髻,周身籠罩在朦朧中,宛若是天上降下的仙人一般,那樣夢幻不真實。
他朝我走近了一些,緩緩伸出手來,那青蔥細長的手指拂過我的頭髮,拂過我的眼睛,最後落在我的臉上。
雖然覺得一切都不真實,可是我卻沒來由的感覺安心,他指尖冰涼的觸覺傳至全身,我的心從未如現在這般安定。
“你是誰?爲什麼要救我?”我看不清他的臉面,意識卻慢慢迴轉過來,眼前的,難道是那天出現在我牀頭的那位嗎?那麼,他到底是人還是鬼?
他的手移向我受傷的肩頭,幽幽開口道:“這裡受傷了嗎?對不起顏顏,我來晚了。”
本來疼痛的肩頭卻因爲他的輕撫瞬間痛意消散,我低頭看去,肩上的傷口已經止了血,連帶着破損的皮膚也慢慢痊癒,好似方纔沒有被白衣女鬼咬傷過一般。
與此同時,我驚恐的發現,他的手指蒼白到近乎透明,帶着絲絲寒氣覆在我肩上,我本能的移開,並後退了兩步,緊靠在牆邊。
再次擡眼看去,這一次,大約是適應了光亮,隱約能瞧出他的輪廓來。
蒼白的臉面如妖孽重生,一雙柔情似水的美眸藏着點點笑意看着我,修長的身軀被一襲白色的漢服包裹住,全然不似現代人。我恍然憶起他熟悉的聲音,頓時驚恐的瞪大了雙眼,哆哆嗦嗦的開口道:“你……你是鬼?”
對了,他的聲音……他是那個和慕容悠說話的鬼,他們全是鬼。
雖然他的樣子沒有那麼恐怖和噁心,但是一想打他出現在我身邊或許也是帶着某些目的的,我就不得不提高些警惕。
他聽聞我的話,卻也不否認,只收回手,面帶着幾分慼慼然,道:“顏顏,你不要怕我,我是不會傷害你的。”
“那你告訴我,你到底是誰?爲什麼要救我?”
“顏顏,你真的一點都記不起來我是誰了嗎?”
眼角撇到一旁的小婉,我忙轉身朝她跑了過去,也來不及去回眼前這隻鬼的話,只抱起小婉,呼喚道:“小婉,你醒醒,醒醒……”探了探她的鼻息,雖有些微弱,但好在還活着,我方纔鬆了一口氣。
“她沒事,不會死的。”不知何時,那隻鬼已經到了我們跟前,低低的聲音傳來。
我低眉抿了抿脣,思量了片刻,開口道:“你說你不會害我,那你能不能告訴我,方纔那白衣女鬼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我從未見過她,也從未害過別人,她爲什麼一定要置我和小婉於死地不可呢?”
他重重的舒了一口氣,在我的注視下,娓娓說來:“等到有一天你記起前世的記憶,這些事情就會全都明白了。”
我一愣,“前世?”
他緩緩蹲下身子,伸手撫上我的頭髮,嘴角一撇,似笑非笑道:“我會讓你記起來的……我等了你這麼多年,就是想要讓你再回到我身邊,所以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我都不會再離開你。”
一隻鬼,雖然是隻如妖孽一樣的帥氣鬼,對我說永遠不離開我,我聽到這話的時候不知道是應該開心還是應該恐懼。
而我當時的反應居然是直接呆住了。
“顏顏,你記住了,我要慕容衍,阿衍。”
“阿衍?”
大腦深處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撞擊,猛然一陣頭疼,慕容衍驚喜的抓住我的臂膀,問道:“顏顏,你想起我了嗎?”
正當此時,頭頂猛然傳來呼喚我的聲音,我忙回過神,側耳一聽,卻是秦子墨的聲音。
“子墨哥哥……”我喃喃自語,纔要站起身迴應,慕容衍卻是眉頭一皺,打斷了我的話,復將掉落在不遠處地上的銀簪插到我發間,說道:”顏顏,你的身份已經暴露,接下來會碰到很多麻煩,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竭盡所能保護你。”
秦子墨的聲音越來越近,我看着慕容衍,他面上的笑意直直的撞入我心田,我張了張嘴,想要問些什麼,可話到了嘴邊還是嚥了下去。
他的如墨長髮被輕風吹起,遮住了我的眼簾。
“乖,別害怕,你心裡的疑問很快就會有答案,還有你擔心的事,我也會幫你完成的。”他的冰涼手指覆蓋住我的雙眼,我恍然覺得全身放鬆了下來,腦袋也有些昏昏沉沉,風兒拂過我的身、我的眼、我的脖頸……再次睜眼,慕容衍已然不在,耳畔唯有秦子墨焦慮的呼喚聲。
我低頭看向在我懷中的小婉,她仍就緊閉着雙眼,只是面上的傷口卻已經止了血。
周遭空空蕩蕩又漆黑一片,我用盡了力氣大喊出聲,秦子墨循聲而來,幽暗的光線下,他的面上全是震驚和擔憂。
小婉被緊急送去了醫院,而我自認爲已經無礙了,本不想留院觀察,只是耐不住秦子墨,只好也打了一瓶點滴,他見我臉色恢復如常方纔鬆了一口氣。
小婉身上雖有多處擦傷,然好在都是皮外傷,她昏迷過去卻是因爲太過驚嚇的緣故,掛了點滴後,如今正安安靜靜的睡着。
這些事情鬧完,卻已經入了夜,莫陽聽見消息也趕了過來,只留了筱曉和蘇浩天留在妙怡那邊。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兩個不是去了李叔叔的公司嗎?怎麼會這麼狼狽的被送來醫院?”莫陽站在牀頭,緊皺眉頭看着我,這話他一直沒問,直到方纔,秦子墨出去打水,他才幽幽的開了口。
我怕被秦子墨聽見,往門口瞧了瞧,莫陽至我牀前的椅子上坐下,復又開口道:“難道,你們又遇見上次的那個女鬼了?”
我取過一旁的水杯喝了口,慢慢回道:“不是上次那個女鬼,卻是……比她更厲害的……”關於那女鬼說的話以及慕容衍的出現,我不知道該怎麼同莫陽說清楚,微微頓了頓,擡頭看向他,接到,“我總覺得李叔叔還有秦叔叔的去向或許同封安村出現的那個古墓有關,既然新聞已經出來了,一定有知情的人,莫陽哥,你能不能去調查一下?”
莫陽點了點頭,“這件事情我本就覺得蹊蹺,就算你不說我也會去調查,只是你的身份特殊,以後萬不要一個人行動,不管去哪裡,記得一定要告訴我。”他邊說邊從口袋中取出一張符紙,遞了給我,“這個你拿着,萬一我不能趕到,至少這個還能幫你擋一擋。”
我將符紙收入手中,抿了抿脣,感激道:“謝謝你莫陽哥,好在還有你,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他握上我的手,安慰道:“顏顏,你也別急,等到找到了秦叔叔,或許還有一線希望。對了,你外婆留給你的書籍,你都看了沒有?你是陰陽家的人,那麼陰陽師的靈力也該會慢慢的恢復,如果你掌握了除鬼殺魔的本事,以後也就不會有人身危險了。”
說到這個,我纔想起來,只是那些東西我一看就頭疼,況且接二連三的出事情,我根本沒有時間去研究,如今聽莫陽這麼說,我只點頭道:“等到妙怡的事情處理完了,我會好好研究的。對了莫陽哥,這些事情我不希望其他任何人知道,就算是子墨哥哥,你也別告訴他,好不好?”
莫陽點頭應下了,爾後復又道:“也不知道妙怡醒了沒有?之前我來的時候她還在昏迷中,但願她快點醒來,不然事情就難辦了。”
“是筱曉媽媽幫的忙嗎?她是怎麼說的?”
莫陽低眉搖了搖頭,“鬼魂的事不好說,除非對方不追究,否則……”
我心一涼,難道真的就沒有辦法去救妙怡了嗎?
正說話間,病房的門突然被人推開,秦子墨喘着氣奔了進來,“浩天來電話,說……蔣妙怡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