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日很快就到了,午後三點左右,許景杭來接歐陽竹影,他穿着筆挺的西服,頭髮梳的一絲不亂,比先前越發帥氣了。歐陽竹影今日挑了一條淡紫色掛脖式禮服,兩人站在一塊,倒也有些郎才女貌的樣子。
看來我之前一廂情願的想撮合歐陽竹影和冥凰是錯的,也好在歐陽竹影沒有被冥凰迷惑住。
只是就算她和許景杭很是登對,但歐陽竹影顯然只將對方當作好朋友,在她心裡,恐怕暫時還沒有誰能取代師兄的位置吧?
看着許景杭看向歐陽竹影時眼中的愛慕神色,我心中不禁替他惋惜,但願兩人永遠別戳破這層紙,如此友誼才能一直維持下去。
笑着目送他們離開之後,我自己也趕緊收拾了一下,不過片刻,秦子墨的電話就來了。
如今肚子已經很大,所以我特意挑選了一條比較寬鬆的公主裙,這樣還能稍微遮掩一些,但不管怎樣,還是很明顯,我也不知道依着我現今的樣子,秦子墨爲何還執意要我陪他一起回去?
到時,肯定會收穫到很多疑惑的眼神。
再有,秦阿姨那邊的親戚實在太多,雖然我並未同他們有過多的來往,但秦阿姨的葬禮上,那些舅舅舅母,姨媽姨夫我也基本都打過照面,那幾個,可都不是省油的燈,尤其是姨媽,大約是秦阿姨生前經常同她提起我,所以她對我的態度也是十分惡劣,她那個人嘴巴又毒,況且,當初秦阿姨的死他們都賴在了我的身上,這要看到我去,還不知會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
想到這裡,我不禁嘆了口氣,想想就該是難熬的一夜。
但事已至此,我也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走出林子,遠遠看見秦子墨一隻手插在褲兜裡,背靠着車子,見我過去,忙站直了身。
他將我從頭到尾瞧了一遍,眼中露出一絲難以掩藏的欣喜,隨後開了車門,“顏顏,上車吧。”
上了車後,他沒有立刻開車,而是從後座拿出來一個錦盒,遞到我面前,我有些狐疑的看向他,他笑道:“打開看看。”
我本不想和他說太多的話,當然更不想接受他的東西,但看他的樣子,怕是我不接的話他就不走了,我只好伸手接過,一併將錦盒打開,裡頭卻是一條光彩奪目的藍寶石項鍊。
這東西一看就價值不菲,我想都沒想,一把將錦盒合上,還到了他手裡,並肅然道:“秦子墨,我答應陪你回外公家是爲了什麼,你我都心知肚明,你不必做這些有的沒的,快開車吧。”
別了眼,直視着前方,再不看他。
耳側傳來他淡淡的嘆息聲,眼角瞥到他復又將錦盒打開,拿出了那條項鍊,低聲道着:“這條藍寶石項鍊是外公送給外婆的,外婆在世的時候最喜歡戴它,本來是要給母親的,但……母親走了之後,外公就將項鍊給了我……顏顏,今天是外公的生日,他如果看到你戴着這條外婆生前最喜歡的項鍊,一定會很高興的。”末了,又加了一句,“外婆生前不是也很疼你嗎?你就戴上吧。”
說起來,雖然秦阿姨不怎麼待見我,可外公和外婆卻對我猶如親生的外孫女一般,每次過去她總會拿好吃的點心來招待我,每逢過年過節也都會給我準備禮物,或許是因爲小輩裡頭沒有一個女孩子吧,又加上我是所有孩子裡年齡最小的,所以才備受兩位老人家的喜歡。
外婆是在我來到秦家五年後的那個冬天去世的,那一年我十歲,記憶模糊到我已經記不太清楚外婆是因爲什麼而死,也許是生病吧,總之,那年冬天下了好大的雪,叔叔和阿姨帶着我們趕到外公家的時候,外婆已經走了。
我只記得我哭的稀里嘩啦的,最後還是在秦叔叔的勸說下離開的,外婆出殯的時候我感冒發燒,所以未來得及去送她,而之後的每年清明,秦阿姨又堅決不允許我去給外婆上墳,所以至此後,竟從未再去過外婆家。
外婆死後,外公也不常來,上一次見面,還是在秦阿姨的葬禮上,不知這大半年過去,外公可還好?
回憶氾濫,再看這條項鍊,便覺得悽楚萬分。腦海中閃現出外婆慈愛的目光,我暗歎了一口氣,終是點了頭,就當是爲了慰藉外婆的在天之靈吧。
秦子墨見我點了頭,眼裡藏不住高興,他親自將項鍊替我戴上,爾後看着我笑道:“這條項鍊就該顏顏你戴纔好看,仔細一看,倒有幾分外婆當年的模樣。”
不知是他有意還是我想的太多,他說完這話後,我總覺得脖子裡涼颼颼的,順手摸了摸項鍊,並無異樣,才放下心來。
“好了,走吧,不然外公該等急了。”
外公家在隔壁市,距離這裡大概有兩個多小時的車程,這個時間過去,到那差不多也天黑了。
寬廣的馬路兩旁。一片燈紅酒綠。
我本來以爲只是普通的家宴,可到了目的地才知道,宴會地點是在一家五星級酒店,排場遠比我想象的要大。
後來一想,今天是外公的八十大壽,他老人家又曾經是軍區上將,就算退了休,底下的學生一大把,都是政界混得有頭有臉的人物,今日這樣的的大日子,當然是全都來了。
到達酒店門口,熱鬧菲菲,我擡頭看向被霓虹燈包圍着的酒店高樓,不覺感到一陣眩暈,好在穿的是平底鞋,不過是後退了兩步,我忙收回目光,站穩了身子,此時秦子墨已將車鑰匙給了泊車小弟,他順勢曲了臂彎,轉頭笑着看我,“顏顏,走吧。”
看着他的臂彎,我懂他的意思,雖然心中排斥跟他的接觸,但看着身後的車一輛接着一輛,穿着禮服的人流一個一個從我們身旁走過,我總不好一直僵在這,便只好硬着頭皮挽上他的臂膀,一齊入了酒店。
一層的大廳中央是一個巨大的噴水泉,在一羣人流裡,我看到了幾個熟悉的身影。
“大舅、二舅、小舅。”
跟着秦子墨喊了人,三位舅舅拍了拍秦子墨的臂膀,笑着示意我們趕緊上樓去,倒是並沒有對於我的到來有所不滿。
他們生前同秦叔叔的關係不錯,雖然秦阿姨不待見我,但他們從秦叔叔那知道我的身世,再加上,我又深得外公外婆的喜歡,所以,他們自然對我也不會有意見。
宴會在十二層,一開電梯,人聲鼎沸,好不熱鬧的場景。
但不知爲何,從我踏出電梯的那一刻開始,我總覺得全身發冷,就連肚子裡的寶寶也開始鬧騰起來,我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但還是自我安慰着,大概是屋裡的冷氣開的太大了些吧。
秦子墨一路都堆着笑,他無視了我尷尬的表情,徑直挽着我的肩朝正聚在一塊跟外公說笑的親戚們走去。
“喲,是子墨來了。”小舅媽先看到了我們,她笑着朝秦子墨招手,眼角瞥到他身旁的我時,面上的笑頓時一愣,眼中閃過一絲嫌惡的神色,只是並未表現出來,而是直接當作沒看到我一般,只拉了秦子墨到外公面前。
這一堆人裡,三個舅媽都在,卻沒看到姨媽一家,想來應該是還沒來吧,我也順勢鬆了一口氣,比起姨媽,這三個舅母雖然也厲害的很,但當着外公的面應該不會給我太大的難堪。
再看外公,他的氣色倒好了許多,秦阿姨和秦叔叔已經走了有大半年了,興許外公也已經慢慢從秦阿姨離去的陰影中走了出來吧,若是如此,也是好事。
當初秦叔叔走的不明不白,因爲阿姨的葬禮他沒有出現,所以外公一度很生氣,直到研究所來了電話,告訴外公秦叔叔去世的事,外公這才釋懷。
但警局那邊到底以什麼藉口來告知秦叔叔死亡的真相,我就不得而知了,總之,外公親自去了一趟警局後,便告誡家中衆人,不得再提及此事。
正想着,耳邊聽見外公喚我的聲音,我擡眼看去,大概是看我落在了後頭,外公笑着笑招呼我過去。
我將準備好的禮物遞給外公,一併乖巧的說道:“祝外公生日快樂,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秦子墨攬着我的肩,一併道:“外公,這是顏顏親自給你準備的禮物,您一定會喜歡的。”
“好好,你們兩個能來,外公就很高興了,快,過來外公身邊坐。”外公邊說邊朝我看過來,目光落在我脖間的項鍊上,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柔情,指着項鍊道,“這條項鍊……”
我不知道外公是不是會忌諱我戴外婆留下的東西,所以一時不知該說什麼,誰知外公眼中略略有些溼潤,只是強忍着點頭笑道:“好看好看,顏顏戴着這條項鍊就跟你外婆年輕時候一樣漂亮。”
我正想說些什麼,秦子墨突然伸手環住我的腰,半彎着身子靠在我肩頭,瞥眼看着我寵溺一笑,“你瞧,我就說了外公一定很高興看到你戴這條項鍊的。”順勢伸出修長指尖輕撫着緊貼着我脖子的項鍊,輕聲道着,“多好看。”
他冰涼的指尖觸及我的皮膚,讓我猛的一顫。
我是有多麼反感他的靠近,更別說他的觸摸了,況且,不知是不是我想多了,總覺得他的眼神,他說的話都透着一股子的詭異,但當着外公的面,我又不能直接將他推開,只好假裝整理頭髮,不動聲色的離了他的身。
再次擡頭,周圍一束束不友善的目光齊齊朝我射來,三個舅媽用着要將我撕裂的眼神看着我,恨不得立馬將我脖子裡價值不菲的藍寶石項鍊搶下來。
但她們一向審時度勢,絕對不會惹外公不高興,既然外公都那樣說了,她們自然得忍住,甚至順着外公的還假意誇了我幾句,外公聽不出真假,我卻尷尬的不知該笑還是該哭。
這樣的狀況,是我早就預料到的,所以即便再頭疼,再想逃離,也只能安靜的待着。
當然,她們的注意力除了在這條項鍊上,更多的在我隆起的肚子上,她們毫不隱藏的疑惑全都擺在了臉上,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終於有人忍不住了。
小舅媽親暱的走到我身邊,小心的扶我坐下,對着外公說道:“爸,你瞧瞧顏顏這肚子,怕是再過不久,你就得有曾外孫了吧。”說着,又斜了我一眼,再看向站在我身側的秦子墨,假意斥責道,“不是小舅媽說你啊子墨,你看你跟顏顏都這樣了,怎麼一直瞞着?雖說你們還年輕,學校都還沒畢業呢,但既然都到這份上了,也把喜事給辦了,這樣你爸媽在天之靈也能瞑目啊。”
這位小舅媽向來口蜜腹劍,通常姨媽說歹話毒話的時候,她在一邊最活躍。這話聽起來像是爲我們着想,但實際上,她聲音那麼大,周圍的人全都聽見了。本來我跟着秦子墨一起出現,別人看見了估計也會這麼想,但不會有人這樣堂而皇之的說出來,況且,就算我壞了孕,也是很平常的一件事。
但,她偏偏又要提及我們還在上學,這不是給我難堪是什麼?
我可沒有忘記,秦阿姨的葬禮上,這幾個舅媽輪番責罵我,說我是掃把星,說是我害死的秦阿姨,當時我心中有愧疚,所以沒有還一句嘴,也沒有讓莫陽他們阻攔,默默承受了下來,可這並不表示我要因爲這份歉疚而一直被他們羞辱。
況,說其它的都行,但就是不能將我和秦子墨說到一塊去,太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