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份上,想瞞也瞞不住,我便只好將之前慕容悠送我東西的事告訴了他。
慕容衍聽後,沒說一句話,始終皺眉沉思。
我也不敢說什麼,再怎麼說,慕容悠與他的姐弟之情還是很深厚的,如今要他懷疑自己的姐姐,確實有點困難。
只是這件事情,我總覺得即便不是慕容悠所爲,她也是知道內情的。
良久,慕容衍方纔擡了眸子,看着歐陽竹影問道:“你認爲這事是阿姐做的?”
歐陽竹影撇了撇嘴,前世因爲大師哥,慕容悠總是尋她的不痛快,我知道歐陽竹影心裡是及其不喜歡,甚至是討厭慕容悠的,我怕她口無遮攔,什麼話都說,便輕咳了聲以示提醒。
前世她吃過慕容悠的暗虧,故此都會要我必要的時候給她點暗示,所以她是及其理解我這聲咳的意思。
果然,她本就要開口說了,猛然聽見我的咳聲,忙將那股氣收了回來,醞釀了一下,方纔應道:“我可沒有這麼說,只不過大公主既然有這東西,必然知道些什麼,找她問一問也是應該的,總不至於她也是從網上買的這些吧?”
“你說的也有道理,若果真阿姐知道一二,我必然會讓她說出來。”
這話說完,還未等我倆接話,慕容衍隨即又肅然說道:“我即刻就去尋阿姐,自上一次與你起過爭執後,她便不知所蹤,看來我還得先回地府一趟。”
話閉,轉身就要走。
我忙拉住了他,皺眉道:“也不急於此時啊,何必匆匆趕回去。”
他冷漠如霜的臉面稍稍柔和了些,輕撫了撫我的臉面,低聲道:“我回去一下就回來,很快的。”說着,又彎了身子,嘴湊到我耳邊,用只有我倆能聽到的聲音說着,“乖,晚上在水雲間等我。”
我登時羞紅了臉,纔要打他,他卻已經直了身,又恢復了冷峻的表情,捏了捏我的臉,轉身就走。
“慕容衍……”
我氣的大聲喊他,身後歐陽竹影還以爲我捨不得他,忙叫住了我,“阿顏,算了,讓殿下走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殿下的脾氣。”
該死的慕容衍,人家好心好意擔心你的情緒,你倒好,這會兒了居然還想着那事!
色鬼色鬼色鬼!
我在心裡把他罵了好幾遍,可實際上,我卻還是擔心他。前世他便是被親情所牽絆,他內心柔軟又敏感,那樣看重身邊的人,可這些無形中也成了他最大的壓力。
只希望這輩子他能擺脫這個陰影。
“阿顏,發什麼呆呢,你過來,我還有話跟你說。”
歐陽竹影盯着桌上鋪着的照片,撫着下巴,若有所思。
我走過去一看,全是屍體的照片。
我看到徐小璐和宋仁的照片,突然就想到一個問題,正好可以同歐陽竹影驗證下。
“對了師姐,徐小璐和宋仁發現的時候是不是裸體的?”
歐陽竹影略有些驚訝,“你怎麼知道?”
我也不提宿管阿姨的事了,只是又追問了一句。
歐陽竹影點頭道:“這正是我要跟你說的,你不覺得奇怪嗎?”
我細想了想,倒果真想到了一個可能,只是有點污,說不出口。
我看向歐陽竹影,她也正好瞧我,我們從彼此眼神裡讀到了同樣的訊息。
“你說吧。”
既然我跟她想到一塊去了,誰說都一樣,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稍稍組織了下語言,便開口道:“早前,我聽師父說過,有些惡鬼爲了讓自己變得更強大,會吸食同類的魂魄,只是這種速度還不足以被滿足,所以他們會想辦法去獲得陰胎,但陰胎的形成極爲困難,必須是……一陰一陽,於子夜時分,在近水之處……合體……”
這便能解釋,爲何他們兩個都是赤裸的了。
“這樣做還有個前提是,一方必須已經懷有陽胎,這樣子夜時分的陰氣纔會通過他們的交融抵達陽胎,從而轉化爲能量強大的陰胎。”
歐陽竹影補充了最至關重要的一點。
而這個,宿管阿姨的話已經證實了。
“宋仁確係被附身,所以他滿足陰身的條件,而徐小璐,當時應該還沒有死,那就是陽身,另外屍檢已經查出,徐小璐當時已經懷有三個多月的身孕,胎體已經形成,且……下體有被嚴重撕裂的症狀,可見當時陰胎落成,對方力量膨脹,那東西還在徐小璐體內,可以說,她是被活活痛死和嚇死的。”
我皺了皺眉,有些不自然,這個話題用我們這麼嚴肅的語氣來討論,總覺得……有點奇怪。
“不過說起來,她本來也命不久矣,陽氣被吸光她也一樣會死。”歐陽竹影平靜的說着,好像這事再正常不過。
“所以,她死後又被吸了陰氣嗎?”
都死的那麼慘了,居然連她的魂魄都不放過。
歐陽竹影推了推我,道:“你可別同情她,她生前可真沒做過什麼好事,她跟那個宋仁也是夠狠的,設計殺死了一個無辜的少女,想必你也是知道的,所以她最後落個灰飛煙滅的下場也是活該。”
歐陽竹影向來愛憎分明,有話就說,不過,她說得倒也是實話。
只是,爲何剛剛慕容衍在的時候她不說呢?
想着,便開口問了她,歐陽竹影擰眉道:“阿顏,你可能猜猜看,什麼樣的惡鬼會做這樣的事?”
且不說吸陽之事,吸陰卻當真只有鬼才做得出來。
什麼樣的鬼……
有力量,有野心,有本事,又深藏不露……
我眼眸一擡,眼裡皆是震驚之色,喃喃開口,“難道是……”
“冷!文!羽!”歐陽竹影的眼神變的極爲兇狠,她手裡抓着的照片都快被她揉成一團。
對,前世若說還有誰比得過父親的狠毒和計謀,那便只有大師哥冷文羽了。
他嘴上可以對你百般疼愛,反手便可以給你一刀,他笑中藏箭,笑的越濃,這箭上的毒藥便越劇烈。
他已經從封安村逃脫,也已經甦醒,他開始反擊了嗎?
我有些擔心的看向歐陽竹影,“師姐,若果真是他,他一定會來找你,我怕……”
“怕什麼!他若真的敢來找我,我必將他碎屍萬段!”歐陽竹影咬着牙,惡狠狠的說道。
我知道她的憤怒從何而來。
我死了之後,陰陽司便蕭條了,當時師父也已經圓寂,剩下的除了師姐能獨擋以外,其他人都不成氣候。於是不多幾日,東宮那就派了親信接替了我的位置。
師姐本就因爲我的離去以及宣王府的傾塌而憤恨在心,又見新來的主祭不過是個趾高氣昂的無用人,還處處給她難堪,她氣不過便日日與那人爭執。
這事傳入東宮,李婉早就看她不順眼,便在慕容墨耳邊吹風,慕容墨一氣之下將師姐關進了慎行司,這一關,她便再沒有出來過,最後慘死在了裡面。
而師兄聽聞此事趕回北嵐時,師姐的屍骨早就不知去了何處。
若不是師兄是漓月的人,恐怕慕容墨也不會放過他。
而事情爲何會發展到那個地步,自然是有赤閻門在背後支撐,而他冷文羽便是主謀。
只是,再無情的人也有放不下的執念,師姐不知道的是,她被關入慎行司最後悲慘死去的事,大師哥是後來才知道的,最後也是大師哥爲她安葬的。
也正因爲此事,激起了大師哥內心的躁動,不過用了兩個月的時間,他先砍去慕容墨的‘左膀右臂’,再斷他‘手筋’,挑他‘腳筋’,挖他‘雙眼’,最後直取‘心臟’。
這一系列的骯髒動作他乾的何其乾淨,就連最後一步,都是借了聖上的手完成的。
說起來,這與當初赤閻門的計劃有悖,不過也有可能是覺得此時東宮已經無法安安穩穩的掌控在手心裡,所以還不如除去。
可不管怎麼說,大師哥的性子我知道,他向來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從前他沒有得到師姐,如今回來了,他一定還會繼續。
歐陽竹影的性子也極爲倔強,倘或與他硬碰硬,她必是要吃虧的。
“師姐,你還是注意些吧,畢竟大師哥……冷文羽的心裡確實想要得到你……”想到此處,我還是將擔心說出了口。
歐陽竹影翻了個白眼,憤憤道:“別說什麼他心裡有我,我都覺得噁心。”
“不管怎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對了,你身邊的護神星羅呢?她應該也能保護你吧?”我又想了想,我真是糊塗了,星羅同狸貓差不了多少,要對付冷文羽,可真的是太嫩了。
正好低頭看到腕間的紫晶珠,忙取了下來,塞到歐陽竹影手中:“對了,這紫晶珠可以用來呼喚阿衍,你要是真的碰上冷文羽,就通過它聯繫我們……”
我話還沒說完,歐陽竹影便將紫晶珠塞還給了我,笑着道:“殿下給你的東西我可不敢拿,這要殿下知道了,還不得把我給削了。”
“可是……”我是真的着急,畢竟我現在是基本上每天都能和慕容衍在一起的,而且我也已經恢復了靈力,不至於被算計,可她卻是一個人,我能不擔心嗎?
“好了好了,別跟我婆婆媽媽的,眼下我們還是先把這些事情處理完,也不知道殿下可能把慕容悠帶來……”
或許,慕容悠早就已經知道千年乾屍就是冷文羽,而她做這些也是爲了冷文羽,雖然她知道冷文羽從沒愛過她,可她對他的愛卻至死不渝。
前世她沒活明白,今世難道果真還要繼續被利用下去嗎?
“這一晃都過了吃飯的點了,走,我帶你去吃飯。”歐陽竹影邊說邊拖了工作服,收拾了包就要拉我走。
我倆纔出解剖室,迎面蘇宸走了過來,因爲之前的事,他有些不大好意思看我,只是對着歐陽竹影道:“歐陽姐,許醫生來了,正在會議室等你呢。”
“喲,老許今天怎麼有空來?”歐陽竹影一笑,爾後又朝我眨了眨眼,“得了,也不用尋吃的了,老許肯定帶了很多好吃的,咱倆今天有口福了。”
等到會議室一看,果然被歐陽竹影說準了,許景杭帶了好些菜和湯。
我是嘗過他的手藝的,光是聞着香味口水就要流下來了。
許景杭看到我,微微一愣,只是很快恢復了過來,笑着道:“沒想到白姑娘也在,還好我帶的多,你倆洗個手過來吃吧。”
“什麼白姑娘,你就跟我一樣,喊她阿顏吧。”
歐陽竹影邊說邊夾了塊壽司放嘴裡,“嗯,好吃,老許你的手藝真不是蓋的。”
“不如,我叫你小白吧,可好?”許景杭看着我,笑的溫柔。
可當我對上他的眼,我猛然一滯,這個眼神,太熟悉了……
我眉心一擰,再看過去,許景杭已移了眼,正給歐陽竹影盛湯。
“你愛叫什麼叫什麼吧,只是老許,你可別打我師妹的主意,人家可是名花有主了。”歐陽竹影斜眼看了看我,打趣道。
“歐陽大法醫,你這說的什麼話,怎麼可能嘛,我可只當小白妹妹的。”許景杭將盛好的湯遞了碗給她,復又盛了碗給我,笑道,“小白妹妹,這湯對女孩子特別好,快喝了吧。”
又是剛纔的眼神!
我直覺想要後退,他卻已經將碗放到了我面前,爾後低着頭給我們夾菜。
許景杭太奇怪了,他怎麼好像變了個人一樣,算下來,我和他才見過兩次面,他怎會那麼熱情?
歐陽竹影只顧着吃東西,壓根沒有注意到我和他之間的不對勁。
我本能的默唸了兩聲咒語,可眼前的許景杭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適。
難道是我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