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棟樓住的都是大二的學生,我們班都是在三樓,五樓的話應該是隔壁系的,並不是特別熟。宿管阿姨就這麼一提,我還真是想不起來。
她見我有些疑惑,便進一步解說道:“就那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天天晚上她男朋友送她回來,還在大門口抱半天才捨得進來的。”
她這麼一說,我還真有點印象了。上學期末,因爲考試的緣故,我們宿舍四個每晚都會泡在圖書館,直到關門了纔回來。倒果真每次回去都有注意到有那麼一對,當時我們還說呢,他們怎麼也不怕宿管阿姨亂嚼舌根……原來就是她呀。
只是,她怎麼就死了呢?若果真是她,那另一個又是誰?
“想起來了吧?”
我忙回了神,點頭道:“人我倒是想起來了,只是阿姨,死不死的話可不能亂說呀,現在警察都還沒查明白呢……”
宿管阿姨還未等我說話便打斷道:“我什麼時候亂說話了,我告訴你緣故,你就信我了。”
我抿脣不語,她只當我默許了,便開始像講故事一樣開講了,“她呢,叫徐小璐,長得呢確實還蠻標識,聽說家裡情況也挺好,就是不愛學習,當初進這個學校還是走了後門的。
這一進校啊就交了個男朋友,沒幾日就分了。這才大二吧,就我看到的,她起碼換了七八個男朋友,最長的,不過也就大半個月吧。
最近那個……哦就是你也看到過的,算是時間久的了,算算從上學期到現在,也有四五個月了吧,哎呀這兩人真是如膠似漆啊。我跟你說,每個週末她都不在學校,我沒見她回來過……”
宿管阿姨說着癟了癟嘴,搖了搖頭,眼裡盡是睥睨的神色。
我有些尷尬的輕咳了聲,要不是想從她嘴裡打探點東西,我纔不在這浪費時間,這宿管阿姨的八婆精神我也是服了。
“興許……興許她回家了呢?”
“不可能。”宿管阿姨想都沒想就打斷了我,她擺手道,“她家在外省呢,週末兩天時間還不夠路上折騰的。”
我去,這阿姨是偵探社的嗎?難不成把人家的祖宗十八代都查的一清二楚了嗎?
我不禁一顫,順勢縮了縮脖子,這說不定,整棟樓的女生的資料她都有。
我心裡雖有些不耐煩,只是面上仍舊一副好奇的樣子,“那阿姨,你怎麼確定翠微湖發現的女屍是她呀?”
大約講的口乾舌燥,宿管阿姨喝了口水,這才繼續道:“你沒發現,自打學校這次開校後,就沒見過她嗎?”
我還真沒發現,誰沒事去管別人的事啊!
我尷尬的搖了搖頭,阿姨砸巴了下嘴,繼續道,“我也去問過那男生宿舍樓的阿姨了,她說也沒見過那男生。”
我不覺嚥了咽口水,這阿姨……敢情她比他們父母都要關心他們的去向啊。
“還有啊,年底的時候我就感覺徐小璐懷孩子了……”
她這話一爆出,我坐不住了,“可是阿姨,她要果真這麼多天沒來學校,他們班同學一定會跟學校反映的,但是根本沒有啊……還有阿姨,至於懷孕的事,沒有確切證據,你可不能去亂說啊……”
阿姨登時有些不高興,她撇了撇嘴,斜眼看着我,“瞧你這孩子說的,我又不是大嘴巴,怎麼會四處亂說?不過她沒來學校沒人發現那也正常,她經常翹課,他們班同學都知道。況且,剛開學那陣,你們班那個許琳和張嘉嘉的事鬧的人心惶惶,雖然學校後來作了法,又正常開校了,但其實啊,有好些同學都請假了呢,所以她不來也沒人覺得奇怪。”
學校請玄空來作法的事可是瞞得很緊啊,想不到這宿管阿姨連這事都知道,看來我以後得防着點她了。
這麼想着,我還是有點懷疑她的推測,“那就算這樣,也不能肯定湖裡的屍體是她呀,另外,我聽說是兩具屍體,那另一具是誰的?”
話纔出口,我突然意識到了答案所在,如果一具屍體果真是徐小璐,那另外一具……是那個男生?
我登時面色一變。
宿管阿姨看出我的異樣,大約是知道我已經想到了,便磕了幾粒瓜子,又道:“今天法醫來的時候,我躲在一旁看到了,也聽到了。雖然屍體被水泡的已經不像樣,恐怕死了不止一週了,但是我看到其中一具屍體,肚子的形狀很奇怪,就跟懷孕了一樣,那不是徐小璐會是誰?況且,我清清楚楚聽見法醫說的,一具男屍,一具女屍,這不明擺着的嗎?”
“那你一開始說,死了還那個樣子……是什麼樣子?”
宿管阿姨眉心一皺,湊近了我些,壓低了聲音道:“那兩具屍體,是裸體的。”
我眼眸一閃,雞皮疙瘩漸起,外頭突然響起一聲巨雷,伴隨着亮破天際的閃電,此起彼伏。
“哎呀,這場雨呀,今晚怕是停不了囉。”
耳邊傳來宿管阿姨的輕嘆聲,我看着越來越昏暗的天際,滿手的冷汗。
因着第二天就是週末,所以下午事情出來後,很多學生都已經回去了,李婉晚間沒有回宿舍,我猜她應該也回家了。
妙怡家裡離的太遠,我又擔心她一個人在宿舍害怕,所以只好留了下來。
這場雨一直下到了半夜,沒有停止的趨勢,反倒越下越猛,加上雷聲閃電,尤其的滲人。
我一直等到半夜也沒見慕容衍來找我,下午宿管阿姨的一番話讓我頗爲憂慮,也不知是不是被她猜準了,只是眼下風雨交加,我也出不去,只好等明日再說了。
夜已深,妙怡漸漸睡沉了,我卻異常清醒。宿舍的燈到點之後已經熄了,我裹着棉被側躺在牀上,透過窗戶,看着外頭被大風吹刮的不斷搖曳的樹枝的影子,映襯着慘白的閃電,咋一看,着實嚇人。
我纔要閉眼歇息片刻,誰知窗玻璃上突然印出一個黑色的影子,我猛的一驚,忙翻身而起,只是閃電瞬間褪去,復又一片漆黑。
我小心翼翼的下了牀,屏息凝神的盯着窗口。
“嚯嚓”一聲響,眼前一亮,我眸子一閃,果真外面有個黑色的人影,我一把上去拉開窗簾,可是……除了風雨,再無別物,根本沒有任何人的影子。
難道是我看錯了?可是不對,明明剛剛那麼真實,絕對不會錯。
我返身回了牀上,枕頭下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我打開一看,卻是歐陽竹影發來的。
“阿顏,明天一早來一趟警局,我在技術科等你,有大發現。”
難道歐陽竹影查到他們死亡的原因了?
我忽然想到前幾日城中出現的女屍,也是被丟在水中,這次的同樣如此,這兩者到底有沒有牽連呢?
我想了想,終是沒有頭緒,算了,還是等我明天看到屍檢報告再說吧。
妙怡此起彼伏的呼聲倒也讓我有了些許睏意,我復又躺回了牀上,剛剛閉上眼,突然外面傳來一陣噠噠的腳步聲。
因爲我這間宿舍離樓梯很近,學校宿舍的隔音效果大家也是懂得,所以夜深人靜之下,走廊內有任何動靜都能聽得很真切。
那噠噠的腳步聲很有節奏,聽聲音,像是在往上走,我的神經緊繃,來不及多想,翻身就下了牀,披上一件羽絨服,又套上雪地靴,躡手躡腳的往門口去。
臨走時當然沒忘記把前兩天畫的靈符以及銀簪帶上。
也不知是不是玉闕也感應到了什麼,越接近門口,它閃爍光亮的頻率便越快。
就在我要開門之時,妙怡突然呢喃了一聲,我忙轉頭看去,好在她只是翻了個身便又睡過去了。
我倒是不擔心她,因她體質特殊,我早就悄無聲息的在宿舍門口以及她牀鋪周圍布了符紙,可防止她被妖鬼纏上。
等她均勻的鼾聲漸起,我才又轉了門把,開了門。
迎面冷意襲來,我即便早有準備,裹了羽絨服,卻還是打了個寒顫。
走廊裡昏黃暗沉的燈光一閃一閃,那幾盞頂燈自上次狸貓出現的時候就壞了,只是學校一直不找人來修,這也就是現在的我,要換了從前,我還不被嚇死。
我輕輕帶上門,復又在門口設了個結界,諒一隻飛蟲都進不去。
雨天溼冷的空氣裡洋溢着一股說不清的黴味,又腥又粘,我揉了揉鼻子,努力將不適感壓了下去。
而此時,方纔噠噠的腳步聲仍舊在遠處響着,我輕手輕腳的跑到樓梯口,往上瞧了瞧,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到。
在追上去之前我還需要一個幫手,我用意念喚出了狸貓。自我恢復靈力後,這還是第一次主動喚她,她有些激動,便是燈光昏暗,我依稀也能看到她眼裡閃閃的光亮。
她欲開口說話,我忙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爾後朝樓上指了指,她心領神會,咻的一聲沒了影子。
狸貓是我五歲那年在赤閻門後山發現的。當時她被師哥們用來捕獸的利器所傷,我看到她的時候,她正嗷嗷叫着,雪白的毛髮被鮮血所染,觸目驚心。
我本以爲是隻小狐狸,等走近了才發現她不過是有狐狸的尾巴,臉卻是如貓一樣的。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生物,便全然忘了她還受傷着,只是蹲在那歪着頭看她。
“你長得好奇怪,你是貓呢還是狐狸呢?”
她齜着牙看着我,眼裡竟閃過一絲睥睨的神色。
我在赤閻門長大,什麼東西沒見過,見她這般,竟有些興奮,“原來你聽得懂我說話,那你到底是什麼?”
她依舊齜着牙……
我後來才知道,她齜牙並不是兇我,而是……她疼啊!
我就跟她這麼對視了有一盞茶的功夫,她大概是失血過多實在撐不住了,又見我一個小女娃膽子也大,這纔開口說了人話,“娃娃,你能先替我清理下傷口嗎?然後我再告訴你我到底是什麼。”
我本來也快撐不住,都有些昏昏欲睡了,突然聽她開口,一時又清醒了過來,瞪着雙眼看着她,纔要拿手絹子給她包紮,猛的又收回了手。
“要我救你也可以,但是你要答應我,你以後要隨時保護我,你就是我的奴隸。”
這個毛病,大概是被那笑裡藏刀老奸巨猾的大師哥教出來的。
她疼的都翻了白眼,雖然很不情願,但這個節骨眼上,她也只好答應。
所以後來按狸貓的說法,是我對她用‘強’……只是後來,她卻是真心實意的做了我的護神。
哦對了,狸貓這名字,還是我強行給她取得。
她說她是墨雲山異狐族的後人,所以也算是狐狸。
可我看她的臉,實在不敢苟同她是狐狸的說法,便擅自決定道:“不然這樣好了,你又像狐狸又像貓,不如叫狸貓。”
然而現在的動物世界告訴我,狸貓真不是長她那樣。真佩服我當初怎麼就想到這個詞了?
回想的空檔,狸貓回來了。
“大人,她上了五樓,但好像不是遊魂,沒有鬼的氣息,卻……也沒有人味,大人可要一探究竟?”
我擰了擰眉心,五樓?難道今日翠微湖的屍體真的是徐小璐?
“噠噠噠……吱呀……”
開門的聲音!這棟樓樓齡已經很大,去年學校換過一到三樓的門窗,但是四樓到六樓的卻沒來得及換,所以宿舍門會很笨重,開關聲音都會很大。
我想都沒想,徑直往樓上衝去。
不多時就到了五樓,這層的燈壞的更徹底,只有走廊盡頭有一兩盞在微弱的閃着光,這也就導致我的周圍黑暗一片。
一陣冷風灌入脖間,隨即響起‘哐哐哐’的聲響,我擡眼一看,原是靠着樓梯口的窗戶開着,我忙上前將它關上。
雨水打在臉上,冷的刺骨,我也顧不上這些,正要去尋聲音的方向時,一片閃電‘嚯嚓’亮起,我的眼角瞄到一個白色的影子,我忙瞪大了雙眼看過去。
這股閃電也是怪,持續了至少有十多秒的時間,卻也讓我將那可疑之物看得一清二楚。
若我沒有記錯,就在526宿舍的門口,一抹白色的身影吊在半空中,黑色頭髮長至腰間,散亂的披在肩上,遮住了臉面……
更詭異的是,長長的白色睡裙下……沒有腳!
那方纔“噠噠噠”的腳步聲又是哪裡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