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太小瞧我了吧,就算我沒有能力將惡魂收服,可要保護自己還是不成問題的。
見他要出門,我趕緊起身跑上去攔住了他,他眼中怒意漸起,我忙趕在他發火之前解釋道:“你聽我說嘛……”
他一甩衣袖,別眼道:“本君說過了,此事與你無關,況惡魂也是陰司地府的妖魂,還輪不到你來處置。”
真是個小心眼的鬼。
我心內默嘆了一口氣,既然惡魂的出現與我無關,那花蒔,我倒要問問他了。
想到這裡,我便轉了話題,微微頷首,問道:“那關於那隻貓妖,我倒要問問你,爲何要將她放走?”
慕容衍似早料到我會問這話,也沒有多猶豫,連着眼皮都沒有眨一下,徑直眯眼看向我,“你哪知眼睛看到本君放走她了?”
當真是睜着眼說瞎話呢,我伸手指着他便要上前去質問,他卻邪邪一笑,雙手往背後一擺,負手站立,帶着絲嘲諷的口氣繼續道,“是你沒本事抓她,與本君何干!”
“你……”我氣的手都在發抖,他就不能好好回答我的話嗎?
“你什麼?識相的話就別妨礙本君做事,否則惹惱了本君,本君可就管不得七日之約了。”慕容衍一把推開我,跨步往外走去。
方纔本就沒有站穩,被他這麼一推,雖力氣不大,卻讓我重心一個偏移,‘砰’的跌坐在了地上,肚子霎時如刀絞似的疼了起來,連帶着手心亦沁滿了冷汗。
不會是傷到孩子了吧?我一面皺着眉頭顫着手抓緊肚子,一面低聲呻吟着。
慕容衍聽見響動,到底是止了步,只是見我疼成這樣也不上來扶我一把,還冷嘲道:“白大陰陽師的把戲也太多了點吧,還是省省心吧。”
說罷,轉身就走。
我一把抓住身後的椅子腿,擡眼見他的身影越來越模糊,不禁喊出了聲,“阿衍……阿衍……”
這孩子在我腹中這幾個月一直安安靜靜的,從未折騰過我,怎麼剛纔不過是跌了一下,反應就這麼大呢?此刻腹中像是翻江倒海一般的難受。
我不知道慕容衍會不會回來,心裡只盼着孩子千萬不能有事。手上使力想要撐着桌腳站起來,可試了幾次,皆是徒然,倒是額頭上的冷汗越來越多,連帶着呼吸也越發急促起來。
如今歐陽竹影尚還昏迷不醒,雙兒與她阿媽又已經睡了,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啊。
我晃了晃腦袋,想要讓自己清醒一些,可體力已消耗殆盡,只能靠着椅子不斷的喘氣。
我能感覺到腹中的孩子在不斷的踢着跑着,像是有滿腔的怒意要發泄,直折騰的我死去活來。
“阿衍……”
驀地感覺到一絲涼意襲上額頭,下一秒身子一騰空,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中,睜眼一看,果真是慕容衍,他到底還是回來了。
他冷眼看着我癡笑的模樣,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將我小心的抱到了一張長條藤椅上,又取了帕子替我擦了冷汗,縱是如此,還不忘替自己狡辯,“你可別多想,本君只是不想你死在本君面前……”
“我知道……是因爲守靈珠嘛……”我有氣無力的看着他憋屈的臉面,不覺有些好笑,我又沒問他,何必急急的給自己找藉口。
他正替我擦拭冷汗的手指猛的一滯,大約是見我能說話了,便一把將帕子丟在我胸口,退了半步,傲嬌的一昂頭,“你知道就好。”
我也沒有力氣與他鬥嘴,只是靜靜的躺了半刻,不知是腹中孩子鬧騰的累了所以安靜了下來,還是我潛意識覺得有慕容衍在身邊,所以安了不少心,總之,疼痛漸漸止了,人也漸漸緩過神來了。
可便是這樣,又遭了慕容衍的腹誹,“方纔痛成那樣,像是要死了一般,怎麼這會的功夫,就又活了?莫不是你又在裝瘋賣傻的騙本君?”
我好笑起來,難得看到他這副小雞肚腸的模樣。
輕撫着隆起的小腹,我低着頭細語道:“恐怕是孩兒見不得他爹爹欺負孃親,所以才大鬧了一番……”
“你嘀嘀咕咕在說什麼?”慕容衍面上有些不耐煩,見我也無礙了,便自顧道,“真是浪費本君時間。”
見他又要走,我忙直起身子,喊住了他,“誒,你等等。”
“又怎麼了?”他轉身抱臂看着我,神色冷峻,倒將我至嘴邊的話給嚇了回去。
“那個……時間不是還沒到嗎?要不,你先坐下來,我還有些事要問問你。”我嚥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開口,生怕又惹得這位神君大人不高興,掉頭就走。
他斜了我一眼,“你怎麼知道時間還沒到?”
若是真的已經到了需要出擊的時間,恐怕我就算死在了這裡他也不會回來救我呢,他這出去不過是嫌我太囉嗦,況且,若真是要將新娘獻給惡魂,肯定有個時辰,一般都是靠近子夜時分的,這會兒才八九點鐘,固然是太早了些。
他雖這麼問,卻還是在我的注視下退了回來,徑直往我對面的椅子上一坐,擡起左腳撐在椅子上,端着一副頗有江湖俠士的姿勢坐着,順勢還撩了撩掉落在胸前的長髮。
這一頭墨發也沒有做髻加冠,只是散散的拋在腦後,襯着那一身紅衣,十足的妖媚,這要是從前的他知道自己有過這般妖豔的模樣,定然是要吐血了。
想他北嵐堂堂宣王殿下,在外人眼裡一向謹慎肅然,別說穿紅着綠,便是日常的荷包香袋也是能簡則簡。身爲聖上疼愛的四殿下,爲了避太子的風頭是其一,自然他本身也是不喜那些花紅柳綠的豔色,再者,處女座的龜毛特性在他身上亦發揮的淋漓盡致,不說入宮拜見聖上娘娘,那是必須穿戴整齊打扮得體,就是出去會個好友遊個湖賞個景,那也是沒有一絲凌亂,便只是待在府中,也從沒披頭散髮這般‘不雅’過。
所以,他是極不喜那些‘浪蕩’的公子哥。
記得有一回,我與他隨師兄去漓月時,恰巧在御劍山莊碰上師兄的一位好友,據說那人文采飛揚,是難得的謀略之才,乃御劍山莊的座上賓,只是此人一向縱情江湖,沒有那些條條框框的約束,又素來愛那些濃重的色彩,那日他身着一件金絲寶藍色寬袍,也不束髮,慕容衍當即就皺了眉,若不是礙於自己是客,恐怕又要‘說教’一番了。
爲此,我還給他起了個‘雅號’,‘老夫子’這稱呼是非他莫屬了。
沒想到,現今他自己倒成了那‘放浪形骸’之人了。
誒,要不,拍個照留個念?
這樣一想,手已經往兜裡掏了,還好手機一直帶在身邊,打開屏幕,與他的合照便跳了出來。回憶起來,這張照片還是我強着他才拍的,也不知是不是在地府呆久了的緣故,他尤其不喜歡用現代的東西,就連手機也很少用,若不是爲了討我高興,他哪裡肯拍照。
“又發什麼呆?”
我這廂正盯着手機發呆,又不知礙到他什麼,又討他不滿了。
我忙收回思緒,順將手機塞了回去,這以前他就不喜拍照,如今又是轉了性子的,我若強給他拍照還不知他會給我擺什麼臭臉,罷了。
我指了指桌上的水杯,努嘴道:“給我倒杯水唄,我口乾。”
“你怎麼這麼多事?”他差一些就要從椅子上跳起來了,狹長的桃花眼裡充盈着怒火,我有些害怕的縮了縮脖子,爾後扁嘴看着他,他掙扎了半刻,終究還是妥協了,陰沉着臉,將倒滿的水杯遞到我面前,依舊是昂着頭傲嬌的說道,“本君今夜心情好,不跟你計較。”
我伸手接了過來,看他退了回去,不覺會心一笑,一時口快又喊了他的名字,“阿衍,謝謝……”
他立馬又不高興了,卻也懶得反駁我,只瞥了我一眼又坐了回去。
“我其實一直很好奇,你是從哪裡得知我有守靈珠的?”這個問題在我心裡盤旋了許久,從他那日守在陵樂山,我便想要問了,我也曾想過,或許是冥凰,又或者是閻王,但冥凰出現之時並不清楚慕容衍來找我的目的,這便奇怪了。
今日想不到會在此碰上,難得他不再對我劍拔弩張,便有了想要親口問他的想法。
雖然,可能迴應我的不是恍若未聞的沉默就是顧左右而言他的閒扯。
他本是側着身子正在給自己倒水,一聽我這話,面上表情雖沒有太多變化,然拿着水壺的手不覺微微一怔,即便很快便恢復了正常,卻還是被我注意到了。
我抿脣盯着他,只看他如何回答,慕容衍慢悠悠的喝着水,就在我以爲他不會回答的時候,突然開了口,“你憑什麼以爲本君就不知守靈珠,還需得從別的人口中知道?”
我正襟危坐,直言道:“神君既然沒有記憶,那何以會知道千年以前陰陽司的寶物?更何況守靈珠只有歷代陰陽祭司才曉得,神君到底是聽哪位說起的?又要守靈珠做什麼?”
他不言,我便繼續道:“神君大人爲了得到守靈珠,不惜與我訂下七日之約,對神君而言,守靈珠就當真這麼重要嗎?”
慕容衍側眼朝我看來,深邃的眸中閃着一絲精光,像是質疑又像是惱怒,他就那樣死死盯着我看了半晌,直到我被看的都有些不自在的時候,他頭一偏,冷聲道:“這好像與你無關吧。”
“可是……”
“你若再多話,本君就直接把你扔回竹林中去。”
嘆了口氣,如今他的性子,越發冷了,看來想要從他口中得到答案是不大可能了。
這樣又沒了話題,兩人各自坐着,屋內安靜無聲,靜的連自己沉重的呼吸都聽得見。
越是到後半夜,意識便越清醒,我看着慕容衍對着我的後背,默默揣測着他此刻的內心活動,就這樣時間一點一滴過去。
就在我坐的腰痠,想要起來走動走動時,突然聽見從外頭傳來的鼓樂聲,我頓時身子一怔,而撐着額頭假寐的慕容衍亦在第一時間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