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間裡,除了幾束微弱的燭光外,便只有整排刻滿字的靈位,這些靈位就好像一雙雙眼睛在盯着我,讓我無處遁逃。
我不害怕,但我卻止不住的顫抖。
冷文羽是故意的,他用這個辦法來消磨我的意志,讓我不能冷靜的思考,冷靜的分析……
又或者,從我踏入地宮的那一刻起,這個結局便已經註定了。
可恨,卻又束手無策,而我此刻更擔心的是外面的人,在不知冷文羽早已在守株待兔的情況下,他們一旦入內,便只有死路一條。
所以,我只能選擇最後一條路,那便是讓這一切永遠埋在土中。
擡眼看着面前被陰森燈影所包圍的靈位,我跪坐在地,默唸着:“若你們當真在天有靈,便助我結束這一切吧。你們對我的怨,對我的恨,我會一一償還……用我的這條命,這魂魄,來償還一切。”
重重的磕了一個頭,我顫顫的站起身,攤開掌心,一股力量在胸口沸騰,直至掌間現出了噬魂劍。
深吸了一口氣,正欲握住劍柄,四面突然晃動起來,連着將桌上擺放的靈位也震倒了下來,倒了一個,其他的便接二連三,如同多米諾骨牌一樣,全都翻了下來。
我心下一驚,以爲是擾了靈位中的魂魄,忙將噬魂劍收起,重新跪了下來。
四周停止了震動,隨之而來的卻是從頭頂深處傳來的巨大轟鳴聲。
不是魂魄?
我一個激靈,不好,恐怕葉晞已經帶人攻進來了。
來不及細想,在轟鳴聲再次響起之前,我匆忙掀開重重紗帳,跌跌撞撞的往門口跑去。
還未等我拍門大喊,大門自己開了,拂雪從一側走來,她見我站在門口,腳步一頓,但並未多說什麼,上來便抓了我的手,將我從房間裡拖了出來,不由分說的拉着我走。
“你要帶我去哪?冷文羽呢?”
“主子要見你。”
恐怕拂雪與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便是這個了。
她的高跟鞋在地上踩出重重的聲響,自此後,不管我問什麼,她都緘口不言。
直到將我帶到冷文羽面前,她方纔放開了手。
手腕處隱隱的生疼。
遠處的聲音以及石壁的震動還在繼續,然而冷文羽卻一副高枕無憂的模樣,沒有一絲擔憂之色。
他示意我坐下,隨手摘了一枚葡萄拋到我手裡,邊吃邊道:“小師妹嚐嚐這葡萄,甜得很。”
我一把將葡萄甩在地上,看着他那副欠打的臉面,兩手重重拍在桌上,質問道:“你到底想要怎麼樣?要殺要剮能不能痛快一些。”
他看都不看我,只顧着吃葡萄,含糊着道:“我何曾說過要殺你了?不過,小師妹這說話不算數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呢?”
“什麼?”
他將手裡的葡萄皮往一邊的盤子裡一扔,爾後接過拂雪遞過去的帕子,擦了擦手,方纔說道:“小師妹之前不是說,只要我將那二人放了,你便將那半顆守靈珠給我嗎?東西呢?”
我自然沒有打算把守靈珠完整的交給他,之前不會,現在更不會。
我正醞釀着要如何轉移這個話題,上頭的震動聲更加激烈了。
拂雪微微皺了皺眉,“主子……”
她纔開口,便被冷文羽的一個眼神制止住了。
冷文羽看着我,慢條斯理道:“還是說,小師妹根本就沒有打算把守靈珠給我?嗯?”
我努了努嘴,盯着他深邃不見底的眼眸,胸中盡是惡氣。
垂在身側的掌心處一陣騷動,我反手一握,指尖碰上噬魂劍的冰涼,眼中卻是猩紅狂熱。
“主子小心。”拂雪眼疾手快,一掌朝我肩頭拍來,她雖阻了我的進攻,但她自己也生生吃下了我這一劍。
可惜關鍵時刻,冷文羽拉了她一把,噬魂劍的開刃之劍只傷到了她的胳膊。
冷文羽平靜的臉面終是有了一絲慍色,連着眼眸也越發的冰冷。
外頭的黑衣人聽見響動,全都涌了進來,卻被冷文羽打發了出去。
噬魂劍上還留着拂雪的血,滴在地上,浸染了好大一片。
劍已開鞘,聞見血腥之氣,更是難以收回。
拂雪的臉色瞬間煞白,連着站都站不住了。
“在我的地盤動真格,小師妹當真是不想活了?”
此時我也不必再與他惺惺作態,提起噬魂劍,紅着眼厲聲道:“你在此處建了這碩大的地宮,躲在這裡不敢見人,只會背地裡做一些骯髒齷齪的事。今日,我便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陪葬!”
“那就得看小師妹有沒有這本事了!”冷文羽一聲厲喝,飛身而來,瞬間與我廝打在了一塊。
這是我第一次與他正面單獨交手,沒想到他的本事比之從前越發厲害了,若不是我手中有噬魂劍相敵,恐怕早已被他拿下。
饒是如此,我應付的也極爲吃力。
頭頂上的震動轟鳴還在持續着,冷文羽有些煩躁的擋住我刺過去的一劍,用力將我往門口推去,邊擋邊肅然道:“我倒是想放你們離開,可惜你們偏偏一個個的都趕着來送死,這可就怪不得我了!”
他一個大力,打落了我手中的噬魂劍,爾後冰冷的手指一把握住我的脖頸,微微收力,神色陰鷙冷漠,“既然你們都不怕死,我就送你們一程,也算了結了我們之間的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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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做什麼?
我瞪大了雙眼,感覺到喉嚨口的呼吸越來越緊,垂着的手正要去拔頭上的簪子時,猛的感覺後腦勺一陣刺痛,眼前他的面容變的越來越模糊,直至“砰”的一聲,我攤倒在了地上。
全身痠疼,意識也在慢慢消散,我想要掙扎着站起來,可是……一點力氣都沒有。
雙眼模模糊糊,在閉上眼的那一刻,我只看到冷文羽蹲下身子,伸手將已經快要完全喪失意識的我從地上撈起……
不是我自不量力,實在是被逼上了絕路,我沒有其他的選擇。
但在我倒下的那一刻,我知道我輸了,而這一次等待我的會是比萬劫不復更加殘酷的折磨嗎?
冷風從脖頸間穿過,我不禁打了個寒顫,下一秒,感覺到全身緊繃以及身子懸在高空的垂墜感。
耳中亦充斥進了嘈雜的聲音。
我一個激靈,立時睜開了眼。
漫天的火光和星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我頭頂上呼嘯而過的正是那一縷被冷文羽所控制的血魂。它每從我頭頂飛過一次,我便感覺全身像着了火一般,火辣辣的熱流撲面。
天空就在頭上,這裡,已經不是在地宮了!
冷文羽負手站在我身側,沖天的火光襯着他的眼眸越發幽深。
“冷文羽,你在幹什麼?”我大聲質問,聲音被風吹的支離破碎。
在我們腳下,躺着重重疊疊的屍體,最前方的那人手握長劍,滿面血痕,此刻正屈膝跪在地上喘息,我認出了他,是葉晞!
那就說明倒下的那些全部都是魔族衆人。
居然……全軍覆沒!
我掙扎着身上被緊緊捆綁着的繩索,但奈何如今自己被懸在空中,根本使不上力。
我在人羣中極力搜索歐陽竹影等人的身影,好在並沒有看見,那是不是說明她們已經平安離開了?
“看來龍閻山莊也不過如此,一幫無用之才!回去告訴琉桑,我留着他這條命,不是讓他來與我以卵擊石,聰明的就該守着這條命過他該過的日子。”
冷文羽高聲朝着葉晞喊道。
葉晞的身子顫顫悠悠,勉強站起身來,差一點又要倒下去。
他抹了抹嘴角的血漬,冷聲道:“放了我妹妹!”
什麼?葉朝辭在冷文羽手中?
我連忙轉頭瞪向冷文羽,不顧身體的不平衡搖擺,大聲道:“你抓了朝辭?那我師姐呢?你是不是也把她抓了?”
葉朝辭和歐陽竹影是待在一塊的,一個有事,另一個絕對不會獨自逃走。
冷文羽對歐陽竹影的佔有慾太強,她一旦落入他的手中,後果不堪設想。上一次已經僥倖逃走,可這一次呢,琉桑受傷,魔族全軍覆沒,還有誰能來救我們?
不,我絕對不能讓歐陽竹影和葉朝辭受到半點傷害。
雲層在慢慢的退去,清朗的月色從厚重的雲霧中透出,照耀着大地光輝璀璨。
我擡頭看向天際,一輪圓月高掛在天……
今日,是十五!
怪不得我體內那股氣流一直在蠢蠢欲動,看來老天終於幫了我一次。
只要至子夜時分,我的魔性就會發作,到時我一定會拼盡所有的力量斬殺冷文羽。
“冷文羽,你若敢動我師姐和朝辭,我就是死也不會放過你的。”
冷文羽輕笑了一聲,“說要取我性命的可不止小師妹你一個人。”他瞥眼朝我看了看,“等着吧,好戲還沒開始呢。”
他到底在等什麼?
眼下魔族已被殺光,只餘了身受重傷的葉晞,冷文羽似乎並不着急要對付他。
他如今有恃無恐的在等待的又是誰?
卻在此時,我聽見從一側黑暗的林中突然響起一陣凌亂的腳步聲,不多時,一抹熟悉的身影便出現在了我們面前。
我皺了皺眉,看着眼前的人,莫名一陣心煩,他來做什麼?
冷文羽冷笑着拍手,“好啊,終於來了一個。”
來人單槍匹馬,卻全無畏懼。
“姓冷的,趕緊將顏顏放了!”他高聲命令,引來的卻是冷文羽的放聲大笑。
“慕容墨,你如今不過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類,我要殺你如捏死一隻螞蟻一般容易,你這是來找死嗎?”
“你……”秦子墨惱羞成怒,卻又找不出話來反駁,只好將目光轉向我,“顏顏,你別怕,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的。”
我閉上眼,覺得無奈的同時又替他着急,他是太低估了冷文羽的能力還是太高估了自己的本事?
“你我之間的恩怨與旁人無關,你……”
本要替秦子墨撇清下關係,其實他的生死我並不在意,但他不能在今天這樣的時刻爲了我死在冷文羽手上。
冷文羽卻打斷了我的話,順勢往我身前靠近了些,撇了撇嘴道:“唔,小師妹,慕容墨與你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不如,我替你解決了他,如何?”
我別過眼,立時回絕,“不用!”
冷文羽“嘖嘖”了兩聲,搖頭道:“明明很想要他的命,如今卻還想着救他,小師妹,你的心思可真難猜啊!”
他頓了頓,大約見我並不理會他,便自顧又道:“可惜啊,我與他之間的仇恨還未理清,恐怕不能如小師妹所願了。”
這話才落,眼前便閃過他的影子,他急速的衝向秦子墨,眼看着秦子墨就要被他擊倒在地,我心中大驚,方想喊出口,突然,一股黑色幻影驀地橫在了秦子墨面前,替他擋去冷文羽攻擊的同時,亦將他往後拉了好幾米。
直至風煙消散,四面靜止,我纔看清了來人,不用多猜,必是慕容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