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琛看兩人話說的差不多了,連忙咳了一聲:“天氣太冷,這樣的上好新茶都品不出原來的滋味了。在玉華宮我最常喝的是從北地採摘的野雀茶,品種繁多滋味各異,雖不及這樣上品貢茶的清新巧浮卻也別有一番風味。要我說,今日過來最該多謝的還是雲家主,若非您的好意,我也嘗不到這麼好的茶。”
水色也跟着笑道:“是要多謝雲家主的好意,出來也有半日了,外頭的天陰得越發厲害了。”
雲清也不強求,當下笑道:“難得公子青眼,我已讓管家準備了一些鮮果鮮茶做回禮,還請兩位不要嫌棄。外頭起風了,這會兒馬車裡的炭火肯定不暖和,兩位先別急着上車等火爐熱了再走不遲。”說着就朗聲吩咐侯在外間門邊的侍女去拿禮物並收拾馬車。外頭正忙着,水色和華琛也準備告辭,突然有侍女上前通稟:“少家主,門外有一位自稱唐九的公子求見,說是有要事相商。”
水色柳眉一蹙:“來的還真是巧,掐着點兒來也沒這麼準時的。雲家主,我們打擾多時就此告辭了。”
雲清笑着道:“可要我請唐九公子從側門進來?還是兩位想先行迴避?”
水色想了想才道:“正所謂相請不如偶遇,既然對方這時候過來,想來人家也是做好了應對一切的準備,只是要辛苦雲家主多準備兩杯好茶了。那人的身份本就貴重,雲家主莫要急着攀交,更別怠慢。”
雲清收拾了茶盞,換上整套官窯脫胎的雨過天青色上等茶器,爲冬日略顯燥熱的暖室帶來一份清潤。華琛在一旁的客座喝茶,小傢伙睡醒了,正迷糊着讓水色喂水果吃。唐靖這次過來並沒有帶隨從,進了正廳看見水色身邊的小傢伙頓時愣住了:“不想雲少當家正有客在,唐九打擾了。”
華琛給雲清使了個眼色,雲清樂得看戲便聽着水色笑道:“我們原是正要走的,因聽門房來報九爺來了所以才厚着臉皮留在這裡蹭茶吃。九爺,許久不見,您在羽城住了這幾日可曾適應了這邊的水土?”
唐九立刻收回在孩子身上的視線,擺好表情:“羽城比我想象得更加寒冷,入了冬之後更是一天比一天冷,即使是草原部族的冬天也不會有這樣的多的雪,所以不論我在羽城住多久,大概都很難適應這裡的氣候。水色姑娘本就是在方姑娘身邊服侍多年的,這裡又是方姑娘的故鄉,想來你應該是很習慣羽城這種怪天氣了吧?”話音未落,水色懷中的孩子突然嗆咳了一聲,稚嫩的嗓音在安靜的廳堂中響起。
唐靖稍稍一驚卻是沒有再繼續接下來的話,只看着水色抽出帕子給孩子擦拭嘴角,一手輕輕拍着孩子柔嫩的後背。水色笑着清點小傢伙的鼻尖:“怎麼每回睡醒了就要吃東西呀?這個太涼了,好吃也不能多吃,會肚子痛的,乖哦。雲家主,還要麻煩您給這孩子預備些熱食,我怕她等會兒肚子痛。”
雲清喜歡小孩子,當下就笑着應了:“這有什麼麻煩的?小孩子本就要比大人嬌嫩些,女孩子更是要精心照顧。來人,去小廚房端些蜜羹和小食送來。”說完話又去瞧那個小丫頭,因見她生的眉眼精緻便又問了水色幾句閒話,無非是孩子的生辰和口味愛好。水色一一答了,也不管唐靖在一旁聽的認真。
華琛放下茶盞突然道:“外頭是不是下雪了?”
有丫頭捧着食器進來,因見雲清給她使眼色便立刻恭謹回話:“尚未,不過天氣越發陰沉像是要下大雪。”說着擺上盞碟,又將一小碗精製蜜羹放到水色手邊,“也不知道小小姐是否有忌口,廚娘只做了最簡單的百合蜜羹,小小姐若是吃不慣,廚房裡還有備着的雞蛋羹,拌了小銀魚的,可要奴婢端來?”
水色笑着婉拒,哄着小傢伙吃了幾口就給華琛打眼色起身告辭。華琛道:“難得能有空閒與雲家主品茶,可惜天公不作美,還是趁着沒落雪之前回去好些,等雪停再來拜訪吧。雲家主留步。”說完離去。
唐靖倒是沒動,只悠閒地品茶:“雲家不愧是百年世族,連這樣的上品貢茶都捨得拿出來待客,就算是在皇宮裡,這樣的茶也是難得的。在下初次登門拜訪便能喝到好茶,應是跟着那兩位客人沾光吧?”
雲清淺笑:“是不是每個亞城人都喜歡在別人面前炫耀皇宮的事情?不過一點茶葉罷了,客人能喜歡就是難得,何必計較哪裡該有的是多是少?更何況客人也說自己是初次登門,我們雲家以禮相待,客人既不必爲了一點茶葉計較良多了吧?客人,請用茶。”雲清一連串地說完,絲毫不給唐靖開口的機會。
唐靖愣是給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頗爲無奈地喝盡了茶水,等着雲清開口。偏偏雲清耐心非常,愣是擺出一副“你不請自來難道還要我放低姿態”的神情等着唐靖先說話。兩個人靜默無聲的喝了會茶,最終還是唐靖先敗下陣來:“雲家主還不知道我是誰就逼着我開門見山不要緊麼?嗯,雖然不知道水色他們跟你說了什麼,但就目前的狀況看來快刀斬亂麻纔是最好的處理方式。我此次登門是有兩件事相求,一是關於水色姑娘拜託你照顧的那個孩子,若是雲家主會接手此事,我懇求您將那個孩子交給我。”
雲清眨了眨眼,雖然她確實不清楚這位唐九爺的真實身份,但她的眼光一向很準,這種久居上位的人彎下腰來跟下等人拜託事情的認真和微妙的屈辱騙不了人。雲清笑着道:“九爺折煞小女了。別說水色姑娘對那孩子寵愛至極並沒有將她假手他人照顧的念頭,便是有,又剛好找到了我,我也只有盡心盡力照顧的份兒,就算是九爺有新幫忙,我也只能婉拒,更別談其他的了。”
唐靖微微蹙眉:難道水色沒有打算將那孩子交給雲家照顧麼?總不會是想帶給方姑娘吧?偏偏現在也不知道水色跟別人說了多少,若是這邊已經知道那孩子唯一的家人就在我身邊做事,那麼此刻我不爭取就會丟掉一個大好機會,可若是這邊已經知道了實情,我再開口反而會畫蛇添足。他微一思忖隨即笑道:“不瞞當家,我和那孩子也算是有緣,本想着若能將那孩子養在膝下也算是全了這一段緣分,不想今日還是有些倉促了。那麼另外一件事是我的私事,我想跟雲家主打聽一個人。”
雲清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唐靖的表情有些爲難:“我要打聽的人,雲家主應該也認識,她姓方單名一個琮字,是水色服侍的主人,也是我的,心上人。她跟我說是羽城人氏,我從亞城追到羽城卻發現,這裡的方家不是養育她長大的方家,而不是方家的地方卻跟她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我從某人口中得知雲家可以找到跟方姑娘有關的真實消息,只是不知雲家主是否願意幫我這個小忙。”
雲清垂眸:“既然有某人可以給九爺透露消息,九爺爲何還要捨近求遠呢?”方琮是水色姑娘的主人,更能做得了玉華宮的主,如今玉華宮的事她不好攙和,雖然不知道給這位九爺透露消息的是何方人士,但這件事還是不要惹火燒身的好。雲清笑眯眯地跟這位陌生的唐九爺打起了太極。
唐靖搖頭:“我若是能求得那人開口,也不會有今日的爲難。雲家主是生意人,如今不如就將我的請求當作一次交易,您只管開價,若是我出不起價碼,今日所求之事您就當我沒有說過,若是我能出得起,還望雲家主莫要繼續推辭。”
雲清也跟着搖頭:“九爺未免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此刻九爺既能說出這番話來,想必就算我獅子大開口您也有辦法讓我啞口無言。到時候我說不出任何關於方姑娘的消息,不但禍害了方姑娘的名聲,更是得罪了九爺。我看的出九爺身份不低,也大略知道些關於方姑娘身份消息的細枝末節,只是我不願意拿着誰都知道的消息去騙您的錢財,此刻我實話告訴九爺,我此生從未見過方姑娘,一次都沒有。”
唐靖的驚訝遠沒有失望來的多,雲清在他的雙眼中還看到了幾分懷疑,雲清便揚着聲音笑道:“我沒必要爲了這種小事撒謊,九爺不如再想想那個給您透露消息的人究竟是怎麼說的?是說雲家可以幫助您達成心願還是雲家裡面有人可以給您幫忙?這兩者差別可是很大的。”
雲清話音未落,突然就伸手止住唐靖開口,她略微蹙眉朗聲道:“出了什麼事?”
有侍女恭謹上前,俯身在雲清耳邊低語幾句,雲清聞言笑着道:“原來是九爺的隨從找過來了,外頭開始落雪,想是他們擔心你回程不便才找上門來的。如此我就不耽擱九爺了,你好生送九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