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掌櫃將準備好的乾糧交給水色,他本想親自送幾人出城,可被水色拒絕了。華琛和水色在北城門與雲家商隊的領隊見面,三人上馬出城而去。風雪漸大,領隊將兩人送至茶寮外便帶着馬匹先返回羽城。水色和華琛帶着行李進入密道之中,漫天風雪遮掩了一切的痕跡行蹤。
唐靖的暗衛是在兩刻鐘後抵達茶寮的,寸餘深的積雪掩蓋了所有的痕跡,他們甚至辨不清方向,無奈下只能無功而返。大雪洋洋灑灑一直下到入夜,唐靖心焦似火勉強等到天亮,立刻帶着人從北城門追了出去。一行人在茶寮外停下來,十四想進去打探消息卻發現茶寮關了門,可是茶寮裡面有人在活動,聽聲音還不只一個。十四咬着嘴脣想了想還是上前拍門:“店家,可否開門給咱們些熱茶?天氣太冷了,店家今日不做生意哪怕給咱們些熱水也行,咱們會按着茶水的價給錢。店家開開門吧。”
店裡瞬間安靜下來,許久纔有一位姑娘開了店門:“真是不好意思,這幾天天氣太冷,往來的客人也少,店裡就收了在外頭的茶棚。這會兒時辰尚早,夥計還沒清掃店外積雪,店裡也沒開門做生意。幾位客人既然上門就請進來喝杯熱茶吧,熱水和茶果都是現成的,還有凍上的鮮肉小餛飩。”
十四剛提起來的笑臉險些垮下去,捏到手裡的銀塊兒差點就掉到了地上:“雲少當家,早。”
雲清擡眼一瞧,不疾不徐地笑道:“啊,我記得你,你是林家的侍女,果然讓你言中了,昨天你剛回去沒多久,林家總管又親自來了一趟,直接將佛像請回去了。你今天來這裡也是因爲林三公子的吩咐麼?他還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這麼冷的天讓給你一個姑娘在外頭做事。哎呀,都別在外頭站着了,屋裡暖和,進來說話吧。夥計,上熱茶,擺果子,每人再加一碗小餛飩,手腳麻利些!”
華琛和水色在內室裡聽見外頭的動靜,連忙一個靠門一個靠窗查看周圍動靜,很快兩人便決定翻窗出去,以免等在這裡陷入被動露出馬腳給雲清添麻煩。華琛拿了些簡單的行李扯着水色跳出窗外,兩人繞到前頭敲門:“雲姑娘,我們回來了。哎呀,來回幾趟,總算是把行李都找齊了,幸好我們回來後沒多久大雪就停了,若是連記號都被掩埋就什麼也找不回來了。雲姑娘,昨晚真是多謝你收留我們,如果沒有你,我們兩個只怕就凍死在雪地了,不說這個了,這是房錢,還請姑娘不要推辭。”
雲清側身讓兩人進來:“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別說這位姑娘給是我店裡的貴客,就算素不相識,我也不能對陷入危難的人坐視不理。你們不是羽城人,不曉得北方風雪的厲害,羽城人從不在風雪時出門。幸好昨晚我因爲擔心茶寮的安全連夜出門,老實說咱們能相遇也是緣分,我這裡是茶寮又不是客棧,所以這房錢就免了,你們若是真的過意不去,就嚐嚐我這裡的茶果和小餛飩吧。”
水色笑道:“雲姑娘不說還不覺得,我們跑了一個早上,確實餓了,那就麻煩雲姑娘給我們準備一些熱食吧。那個,雲姑娘,稍後您可要回羽城?我們的馬只怕是找不回來了,能不能麻煩您……”
雲清將兩人送到靠近內室的桌子上坐下:“稍後我用過早膳就要動身回去了,你們若不不介意可以隨着我的馬車一起回城。你們慢慢吃,稍後我會讓夥計幫着你們把行李拿到車上去,請慢用。”
水色低頭吃飯,剛煮好的小餛飩鮮香四溢,撒上陪聊再加上店裡自制的辣椒油,咬一口身上都暖和起來了。水色吃的眉開眼笑:“呼,我真不知道羽城竟有滋味這麼正宗的小餛飩,實在是太好吃了!等主人從宮裡回來,我一定要帶着她來這裡嚐嚐!雲姑娘,我能不能再要一碗?”
雲清笑道:“姑娘喜歡就多吃點,我再送你們點小菜,那個平時可吃不到,店裡從不對外賣。”
水色笑眯眯:“那我今天可有口福了,雲姑娘,謝謝你啦,你人真好!”
華琛喝完了自己碗裡的餛飩湯,又伸手將水色碗裡的最後一個餛飩撈出來吃掉:“雲姑娘,麻煩給我們換成大碗!店裡的餛飩這麼好吃,爲什麼我們不知道呢?早知道來羽城的第一天就該來吃。”
十四突然朗聲道:“水色姑娘,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你們也來這裡吃餛飩?”
華琛低哼一聲:“雖然我們沒說實話,而且咱們在門口說的話他們也是爲了搪塞他們,但他們也沒必要說這麼明顯的謊話吧?明明那些話都聽進去了,有必要現在才裝作剛看見咱們麼?”說完往嘴裡塞滿了點心和小菜,鼓着腮幫子咀嚼,就這麼將事情丟給了水色。
水色喝了口茶,對着十四擺出一個虛假至極的笑容來:“嗯,我聽客棧的掌櫃說整個羽城只有這裡的餛飩最好吃,所以我們大清早就過來了,免得等會兒人多吃不上。哎呀,雲姑娘太客氣了,真的給咱們換成了大碗啊。好香啊,不但餛飩美味而且湯頭的滋味也好,真是沒想到在北方也有這麼好詞的餛飩!”水色往嘴裡塞了兩個餛飩,燙的差點蹦起來,嘴都張不開就不用說話了。
華琛給水色遞了一個安慰的眼神:傷敵八百自損一千,這種招數也就你能使出來。水色吹着湯勺吃餛飩,甩了華琛一個白眼:你懂什麼!這種爲了打探消息而撒謊的女人最麻煩,我這招叫一勞永逸,之後就交給你啦。水色甩完眼神,心安理得繼續吃東西。
十四見水色似乎是燙到了就想過去看看,她身上剛好帶着這類藥膏,因爲羽城冬天太冷,食物多以熱辣一類爲主,這幾天唐靖和暗衛們都被燙過,所以她就隨身備着這種藥,方便快捷。誰知她還沒站起來就被十一扯了一把,唐靖也跟着輕輕搖頭:“兩邊都沒說實話,你強問也沒用。吃東西吧。”
雲清看着兩桌人可以安靜吃飯就放下心來,夥計很有眼色地將她的那份早膳送去了裡間,雲清吃完了飯就讓夥計幫着把行李拿上馬車。唐靖留下一個十兩的銀錠,讓十四跟着雲清的馬車回城。水色陪着雲清在馬車裡坐着,華琛在車轅上坐着。雲清慢悠悠收拾着東西,硬是拖了一個多時辰才動身。
唐靖在馬車裡頗有耐心地等着,時不時讓十一和十四過去問一聲需不需要幫忙,擺明了就是要等着他們一起回城。雲清確信自己甩不掉唐靖一行人,終於輕啓金口道:“收拾好了就啓程吧,雪天路上不好走,一切安全穩妥爲上,若是遇到別的車馬要注意避讓,中午之前能回到雲家就好,不急。”
水色低笑道:“雲姑娘多次相助,水色在這裡先行謝過,今天又給您添麻煩了。”
雲清笑着道:“比起你們爲我和長姐還有云家做的,這些又算得了什麼?對了,你們昨天早晨不是已經進了密道麼?爲什麼晚上會出現在城外的路上?你們不知道,羽城的雪夜真的能凍死人,就算你們帶着禦寒的衣物也扛不住,幸好我經過那裡,若是由着你們在城外挨一晚,你們肯定會凍傷。”
水色嘆氣:“我們出了密道之後就按路線圖的指示向北走,可是運氣不好遇上了暴風雪,而且遠處還有突發的雪崩。那條密道是你的私產,若是我們避進去,那條密道就保不住了,我們仗着聽力和體力都不錯就沿着路線圖退回羽城。我們在路上跑丟了幾件行李,沒法生火熱乾糧,也找不到禦寒的厚衣服,還沒到晚上就狼狽萬分了……總之,我們能在路上遇見你當真是萬幸。”
雲清道:“我只當是你們臨時改了主意,沒想到竟然遇到這種波折,不過要在雪季趕往玉華宮確實太危險,好在你們沒事。今天你們先回客棧休息,我會讓家裡的商隊再去打探北邊的路況,也許過幾天天氣回暖後那邊的路就能通了。”
水色連忙勸道:“那場雪崩範圍很大,周圍都很危險,雲姑娘不必如此冒險。我算了下時間,主人現在應該已經把宮裡的雜事都處理得差不多了,這幾天肯定會有消息傳回來。我想等看到她的消息之後再決定下一步的行動,主人本就不想讓我們回玉華宮才趕在雪季前回去,如今我們被大雪阻住去路也是正常。之後的幾天我們都會羽城,如果有任何需要雲姑娘都可以讓人去羽城客棧找我們。”
雲清笑着道:“我知道了,如果真的遇到麻煩,我會讓人去找你們。對了,剛剛在店裡和你們一起吃飯的那位公子究竟是什麼身份?之前他就多次去琳琅閣打探消息,手段從直接到迂迴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