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沉吟片刻愣:“爺的意思是讓屬下按着這個線索去查?”
唐靖搖頭:“不,若是普通人家的信隼也就罷了,可方姑娘的東西絕對是查無可查。你回去繼續盯着,這幾日後院的人若有外出,你要多注意他們的神色,有了消息及時回稟,過幾日我再讓人去替你。”
暗衛恭謹一拜,出了宅子又去買了些茶葉點心拎回客棧。掌櫃遠遠瞧見這人回來,臉上就掛了三分笑容:“客人想吃點心怎麼不吩咐夥計去廚房取呢?便是小店裡的廚子做出來的點心不順口,您讓夥計出去買了送來就是,這麼冷的天何苦親自出去?客人不是北方人,只怕走不慣羽城的雪路。”
暗衛不接他的話茬,只是笑着道:“今天午膳的菜我要換成羊肉鍋子,掌櫃的別記錯了。”說完也不等掌櫃開口,拎着東西就上樓回房了。屋子裡很暖和,暗衛開了一條窗縫透氣,順便瞧着後院的情形。午膳時分,掌櫃親自提着食盒和一盤子新鮮肉塊送去後院,照舊是華琛在門外接了進去,掌櫃等在外頭,又過了一時,華琛將食盒和空盤子送出來,掌櫃親自接了拿走。暗衛蹙眉:這方姑娘到底是什麼人,爲何連她的近侍都要被人如此厚待?不及暗衛深思,便有夥計敲門送飯,他忙關上窗子開了門。
如此過了幾日,水色終於寫好給方琮的回信,她給信隼餵了一頓鮮肉纔將封了信的蠟丸裝好,深夜時將信隼放了出去。在上房休息的暗衛聽見輕微的振翅聲立刻驚醒,他拉開窗戶只看見在夜空中消失的疑似信隼的黑影,一聲嘆息尚未出來就察覺到有勁風拂面,暗衛心下大驚,連忙探手扣上窗戶閃身避開,窗櫺上“叮鈴”兩聲清脆,緊接着就傳來木頭迅速腐朽的聲音和絲絲異味。暗衛嚇了一跳,待要點燈又怕驚動了人,好在窗外的大風讓異味迅速消散,暗衛把帕子打溼塞在窗縫上勉強在房裡湊合一夜。
天一亮他顧不得洗漱就出了門,另一邊華琛喚醒了掌櫃,讓他即刻更換暗衛房間外面的窗櫺。暗衛趕着去跟唐靖稟報昨天半夜時分後院裡放飛了一隻信隼,等他打開窗戶查看的時候已經太遲了,信隼飛走的方向都不能確認,而且就算確認了也不能確定信隼剛開始飛走的方向就是方姑娘所在的方向。
唐靖很好的掩飾住自己的失望,讓十四帶人去休息。暗衛卻搖頭,思忖一番將自己開窗險些被不知名的毒物暗器殺死的事原原本本地說了。十四蹙眉:“你說有細巧之物擊在窗櫺上?據我所知從後院到你的房間可是一段不短的距離,那兩個人沒有那麼高深的武藝,就算用巧器發射也不能有那麼大的力道,更何況那個細巧之物還帶着劇毒。不過我倒是覺得就算當時沒躲開也不會有事,他們不會害人性命。”
暗衛沒有否認:“確實如此,那兩枚暗器本就是衝着窗櫺的位置,我不關窗不躲避也不會有性命之憂,可是那暗器的毒性驚人,屬下都能聽見木頭在毒物浸染後迅速腐蝕的聲音。現在時間還不算晚,木頭的毒性應該也不會傷人,屬下要回客棧繼續盯着後院,順便查看那暗器的形狀,也許能找到線索。”
唐靖點頭:“如此也好,他們送完信應該會安靜一段時日,你好好休息,下次再不可如此魯莽。”
暗衛迅速返回客棧,剛擦了把臉就有人敲門:“客人今天的早飯是要在房裡用還是在樓下大堂吃?”
暗衛想了想道:“外頭太冷,還是勞煩夥計送到我房裡來。”暗衛等着房門外的腳步聲走遠才帶上面巾打開了窗戶,想象中的焦黑朽木沒有出現,窗櫺上沒有絲毫痕跡。暗衛蹙眉直起腰來,就看見後院裡那個的男人正看着自己。兩人視線相接,暗衛頓覺尷尬,那男子卻是齜牙咧嘴笑得挑釁。
暗衛見狀心下一驚,連忙再次探身去查看窗櫺的接縫處,果然看見了些微殘留的新鮮木屑。暗衛縮回房裡,再擡頭的時候後院裡已經不見了人影。暗衛正猶豫着要不要即刻再去跟唐靖回稟的時候,房門被敲響了:“客人,小的給您把食盒送來了。這麼冷的天,客人怎麼還開窗戶啊?這房裡不暖和,客人可是會受罪的,客人放心,小的稍後就送個火盆上來。”說着笑眯眯地捏着賞銀下去了。
暗衛關上窗戶,隨意吃了些飯食,等夥計送完火盆在收拾食盒的時候突然道:“我房外的窗櫺……”
夥計笑着道:“啊,很別緻的花樣吧?我們掌櫃說客棧上房就要有個上房的樣子,客人這間上房又是上房裡最好的一間,您窗外的雕花窗櫺可是讓羽城裡手藝最好的木匠做的,前幾天才換上的呢。”
暗衛看着夥計退出房外,知道再多問也沒用,索性就不追究了,只是心裡難免有些想法:這方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身邊使喚的人倒是一個比一個果決,做事絲毫不留痕跡,這樣的人家只怕九爺很難輕易駕馭。了話又說回來,在天亞皇朝他還真沒聽說過哪門哪戶有這樣的做派,就算是在宮裡也……暗衛心裡一個激靈:這樣不留痕跡的做事風格,就算是在宮裡也是難得一見,可這位方姑娘身邊的人做來卻絲毫沒有違和感,這是不是就異味着方姑娘的出身之所並不比皇宮遜色?若真是如此……
想到這一點,暗衛無論如何也坐不住,他匆匆鎖上房門再次奔去了唐靖的宅子。唐靖正在書房和十一商量事情,十四將人請到了偏廳坐下,待聽完了暗衛的想法後,十四嘆了口氣:“我是看你做事比別人都認真,平時也細心才讓你住在那間客棧裡。你要做的事就是將你的所見所聞半點不錯地轉告給爺知曉,至於你的思索你的擔心,對爺沒有半分用處。還有當時人讓你過去的時候我就說了,你即便有事每天也只能過來一趟,你沒有做到更沒有做好。回客棧收拾東西,你不用住過去了,這差事我交給別人。”
暗衛心裡咯噔一下,臉上就有淡淡的失望,看得十四一陣嘆息:“你知不知道爲什麼爺不讓我住在客棧裡?因爲我和他們認識,知道他們的行事手段,不會被他們的事擾亂陣腳,我去盯着,他們一定會什麼都不做或者小心翼翼地更加不留痕跡。但你不同,他們不瞭解就會先行試探再出手,如今你的謹慎愚蠢讓人家看了個明白,對方連試探都沒有就直接出手了。若是還把你留在那裡,你一定會因爲自己的胡思亂想而忘掉所有的本分!你是我挑的人,辦事不利就是打我的臉,你不能繼續留在羽城了。”
暗衛恭謹地對着十四一拜,回客棧收拾行李等待十四發落,中午之前就踏上了返回亞城私邸的路途。華琛沒有讓掌櫃將那件上房封起來,他和水色商量後一致認爲:與其讓唐靖圍着他們打轉,不如就留下這一個縫隙,就算唐靖真的做出什麼,他們也容易防範。果然當天下午就又有一個人住進了那間上房。
十四看着又一名暗衛住進客棧,想了想還是將上一名暗衛的處置緣由和結果稟告了唐靖,她見唐靖並沒有不快的樣子便繼續道:“是屬下用人不當讓爺煩心,屬下知罪。只那人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天下之大卻沒有幾處地方能不遜色於天亞皇朝的皇宮,爺若是有心,屬下願親自去查。”
唐靖搖頭:“沒用的。方姑娘出身不低,只要看她日常的行事風範便能知道,只是天下那些不遜於皇宮的地方,你以爲你進得去麼?之前那個總管曾跟我說過,在羽城任何跟方家沾邊的人都查不到方姑娘的消息,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我們在客棧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可即便如此,我也還是要派人過去,剛開始去個笨點的,後面換個聰明些的,這樣才能跟讓那兩個人有所防備,而我們也纔能有機會接近雲家。前幾天我就已經傳信給亞城的暗衛,讓他們仔細打聽方姑娘初到亞城時的行蹤,結果很是有趣。”
十四蹙眉做不解狀。
唐靖笑着道:“經營攬月樓的金三、濟雲寺的住持,還有王相家三少的兩位夫人,對了還有飛龍錢莊,放黑賬的那個錢莊,後來讓金三接收了的那個錢莊,這些都跟方姑娘有關聯。雖然查得仔細但其中阻力大到無法想像,難度比當年查問葉家事件更甚。皇宮裡我也讓人去查問了,可至今沒有消息,這就意味着:要麼宮裡跟方姑娘有關聯的人多到無法想像,事事處處都有人幫着隱瞞;要麼方姑娘真的與皇宮沒有絲毫關聯,我個人更傾向於前者。”
十四道:“聽爺這麼一說,屬下也覺得後面一種說法的可能性幾乎爲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