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色聞言大笑：“十四姑娘一面安排蟲子在我們身邊亂飛，一面又讓我們打那些蟲子，真好笑。”說完捧着空碗直接走了。留下一個十四氣得肝疼，她一方面想知道方琮拿來做交易的消息一方面又覺得生氣，思來想去她只能嘆着氣去找九爺，因爲她相信方琮絕對不會拿沒有價值的消息來做交易。
很快唐靖再次出現在方琮的房門外，水色攔着他：“九爺，主人剛睡着，您先請回吧。十四姑娘不讓我離開這座府邸，所以我暫時不能將琳萃軒的一切雙手奉上，您不必着急，主人會言出必行的。”
唐靖嘆了口氣：“我改主意了，我願意同方姑娘做這筆交易，只要方姑娘可以，我隨時都能完成交易。”
水色嘆氣：“我去叫醒主人，九爺請在此稍候。”說完當着唐靖的面拍上了房門。
唐靖聽說要把方琮喊起來想，心中多少有些不忍他還沒來得及阻止，水色已經打開了房門：“九爺請。”
方琮看着帳頂笑：“九爺願意讓我們在這裡打擾一個月？並且我們的食宿費和湯藥費全免？九爺還真是大方。水色，我們會在這裡打擾一個月，記着你的脾氣要收斂些，你先出去吧。那日我在宮裡見到了小嬋，我很早以前就知道那孩子是九爺的人，老實說，她快死了。九爺有兩個選擇：一是我提供藥物給小嬋，讓她能好好地活過這半年，最後像個正常人一樣死去；二是我說出我知道的宮中關於柳家的全部消息。九爺可以隨便選擇，但不能問及藥物和消息的來源，九爺想選擇哪一個呢？”
唐靖呆愣一瞬隨即道：“請方姑娘救治小嬋。”
“好，我即刻安排，藥物也會定時給小嬋服下，我這麼說也許有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但我奉勸九爺一句，務必告知您的下屬：不要妄圖查驗小嬋的入口之物，我送給她的藥哪怕只晚了半刻鐘入口都會立刻要了她的命，而且我確信以九爺屬下的辦事能力根本是弄不清楚那些藥的配方的。”
唐靖道：“方姑娘何出此言？”
方琮冷笑：“看來九爺對自己的下屬也沒有傳言中管束的那麼嚴格，那麼爲了確保我們的交易能順利進行，我建議九爺多關心下屬的事，也免得哪天鬧出不可挽回的失誤，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唐靖蹙眉告辭，水色將人送出院子便返回來：“主人，可要奴婢即刻安排給宮裡的線人們下達指令？”
方琮搖頭：“不用，我在井下暗室中用過聯絡宮人的線香，後來才知道那處陷阱距柳嫣的宮苑非常近，所以小嬋才能第一個趕來。那種線香可以讓身體和精神變得遲緩，若常人聞了會癡傻一段時日，對屍傀而言卻是上好的延命藥，再加上之前給的一些零碎，足夠小嬋安穩活過半年。不過既然是交易，我自然會認真完成。你去安排，讓人在小嬋的飲食中加入治療傷痕的藥物，她的皮肉已開始龜裂，如果繼續聽之任之，被發現異常是早晚的事。我可不想被柳嫣知道她妹妹的貼身丫頭是屍傀，更不想讓她知道她算計過的女人知道關於屍傀的事情。小嬋這件事一定要辦得仔細，若被柳嫣發現端倪，你我就再無寧日了。
水色鄭重應下：“奴婢會慎重安排的，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察覺。主人，奴婢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賜教？若是九爺方纔選了另外一個條件，主人會告訴他什麼？嗯，奴婢並非有意偷聽，當時十四也在……”
方琮淡然一笑：“我雖然身體弱了些，但和你們從同樣的高度摔下來本不至於受那等重傷，而且按照我們站立的位置，那個宮女在前側帶路，燕姐姐與我同行，你在後面跟隨，你察覺到那個宮女有異便扯了我一把，按照我們站立的位置來看那個宮女應是給燕姐姐和我墊底的，但事實是燕姐姐和你摔在那個宮女身上。水色，跌落的時候我扯了你一把，將你推到了燕姐姐身邊，當時我不是想着救你或是害你，而是因爲在那一瞬間我看見了，柳茹。我確信不是幻影，當時她一臉驚恐地看着我們跌落下去。”
水色蹙眉：她相信方琮說的，在那種狀況下方琮也不會出現幻覺，就算是真的有幻覺也不會是那麼離譜的場面。“可是，爲什麼會是柳茹呢？她出現在宮中倒也正常，可是她爲什麼會那個時候出現？”
方琮想要翻身，可稍一動就皺緊了五官，只能繼續慢慢說道：“後來我用線香引來了小嬋，問過她才知道那陷阱就設在柳茹宮苑附近，小嬋還說柳嫣是以給妹妹養病爲由將兩人帶進宮中的，入宮後柳茹就被監禁在房間中不得外出，小嬋每天也只能出入那房間三次給她送些飯食等物。我相信小嬋沒說謊，也相信柳嫣軟禁柳茹的手段，但被柳嫣嚴密監禁的柳茹怎麼會那樣剛好的出現，是我沒能解開的謎。”
水色恍然大悟：“所以如果九爺選擇交易後者的消息，那麼主人就會將這些告訴九爺？如此說來，九爺選擇給小嬋延長壽命，豈非對主人毫無幫助？要不要奴婢想辦法將這些透露給九爺或是十四？”
“沒那個必要。”方琮小心支起沒受傷的腿，扯着嘴脣道，“只要小嬋活着，他照舊能知道這一切。你以我的名義寫信給寒玉姑姑，讓她盯緊宮中的那些孩子，務必要以保全自身爲優先，不可擅自行動，還有，讓寒玉姑姑多照應玉凝，她初登宮主之位，做事難免疏漏，若有不當之處還望寒玉姑姑多多提點。”
水色心頭一跳，她現在只要聽方琮提及玉華宮就會心驚肉跳，她很怕自己掩藏多時的秘密被方琮發現，也擔心方琮知道後會更加傷心。此刻水色一面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一面笑着應下來：“奴婢記下了。”
方琮慢慢闔上眼睛：“我真的有點累了，水色，你能陪着我嗎？你也知道，我在陌生的地方會睡不好，總怕有人闖進來，我又不能在這裡設置毒藥陷阱，萬一傷了人我會不好意思，而且我也不希望在亞城有除了燕姐姐之外的人知道我的身份。說起來，這次的事應該也讓燕姐姐很不好過，不過我暫時還不能讓她知道我住在這裡，對了，你記得打探宮裡的消息，我想知道太后和柳嫣那邊對這件事的後續反應。”
水色正想着該怎樣給寒玉姑姑寫信才能讓方琮不在回信中得知關於玉凝的消息，冷不防聽方琮說起皇宮的事，一個愣神趕忙應下來。她擔心方琮會察覺自己的異樣，一瞬間心跳如雷，好在方琮說完這些話就迷糊着睡去並沒有察覺。水色悄悄鬆了口氣，輕手輕腳地挪到房間另一邊查看香料。
水色抓耳撓腮地打腹稿，別的方面都很順利，可每次都在玉凝的事情上卡住，她不清楚該怎樣表達方琮的意思，更不知道該怎樣才能讓寒玉姑姑明白自己的意思，但是她最不明白的還是怎樣才能讓寒玉姑姑的回信讓方琮滿意。水色抓了抓頭髮，挫敗地嘆了口氣：“沒辦法，看來只能照實說了。”水色打定主意很快就寫好了信，只等找機會將信送回玉華宮。
方琮睡了一個多時辰才醒過來：“水色，我又夢見孃親和雲璟了，我想泡茶給她們喝，可是怎麼都找不到茶具和茶葉，連平時家裡總是備着的茶點都沒有。孃親什麼都沒吃就不見了，雲璟則因爲我笨手笨腳地碰翻了東西而受傷，我還沒來得及給她治療，她就死了。夢裡的她每次的死因都是爲了幫我，她每次死的時候都渾身是血……水色，你說雲璟那麼好的人，爲什麼會死？”
“方姑娘這是做噩夢了，”唐靖的聲音很柔和，他倒了一盞溫水遞過來，“夢境可以反應出做夢人的心境，方姑娘夢到茶水可能是因爲口渴，十三說你服藥忌飲茶，先喝點水潤潤喉嚨吧。水色擔心你醒來會餓就去廚房做飯了，這樣說來方姑娘的夢海真準，剛做夢找不到茶點，水色就去廚房做點心……”
方琮搖頭：“讓九爺看笑話了，方琮並不口渴，多謝九爺。九爺這次過來是要說什麼事嗎？”方琮迅速轉換話題，她不喜歡唐靖這樣說，那種感覺就像是承認了她的夢境，也承認了雲璟死的那般悽慘。她在玉華宮唯一的摯友，是爲了幫她才身入險境，墜入雪崖之下，屍骨無存……
唐靖放下銀匙，並不對方琮的夢境多加打探，只笑着跟隨她轉換話題：“也不算什麼大事，只是想知道方姑娘什麼時候能完成交易。小嬋是個命運多舛的孩子，我本不希望她被牽扯進這些危險的事，可當時身邊實在沒有更好的人選，再加上那孩子不想繼續纏綿病榻，如廢人般了此殘生。”
方琮不接他後面的話，只笑着道：“九爺放心，方琮絕不會食言，更不會讓小嬋再受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