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殤昔一愣,旋即蹙眉,看怪物似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東陵梵湮,不確定地問:“東陵梵湮,你沒事吧?”
他猛地一把攥過她的手腕,眸光一寒,低沉地問:“你覺得朕很厲害?朕要你回答。”
凰殤昔吃痛,想將自己的手解救出來,但是這男人的力氣不知是怎麼來的,任她怎麼弄,他都緊緊地攥着。
她只好回:“不然呢?沒有實力陛下要怎麼坐上皇位?又得怎樣坐穩皇位?陛下實力若不強,登基之前早已被人抹殺,現在還能活着?”
沒有直接說出,凰殤昔是從側面敲出答案。
東陵梵湮鬆開她,頭靠到馬車上,閉目,嘲弄道:“你說自己現在如螻蟻,倒是有人庇護你,朕……”
朕什麼,東陵梵湮沒有說下去,但是凰殤昔能猜得出,他說的絕對不會是什麼好的話。
朕呢?只有自己咬緊牙關撐下去,就是死也得撐。
這是凰殤昔的猜測,東陵梵湮幼時的事,她也是知道一點兒的。
事情是過去了,他能活到現在的確不容易,他狠,暴戾嗜血,也只爲能活下去,穩坐皇位,可是事情過去了,有些傷痛,卻是留下來了,一輩子都忘不了。
她呢?她自己以前發現什麼都不知道,連痛都沒有機會。凰殤昔悄悄看向他,見他一副閉目不語,眉間摺痕深厚,即使他沒表現出來,凰殤昔隱隱能感覺到他的痛苦。
她嘆了一聲,家家有本難唸經,誰人背後沒有故事呢?
凰殤昔也不知是不是同情心氾濫,低聲嘀咕了句:“都過去了,一切都好了,何必還想那麼多,人活着都是向前看的……”
這話聲音很輕,輕到幾乎聽不到,可就在話音剛落的時候,東陵梵湮猛然睜開了眼,如炬般的目光直逼凰殤昔,凰殤昔被他突然灼灼的目光下了一跳,腦子反應不過來,陡然坐直了。
那炙熱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好似想望進她的眼底,看清那古塵封泉眼的情緒,半響,東陵梵湮收回視線,長指不着痕跡地緊了緊。
他低沉自語:“確實。”
凰殤昔鬆了口氣,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突然坐直,聽到東陵梵湮自喃的二字,她下意識想要說些什麼,倏然想到這男人自尊心強,又強勢,她那麼突兀地說些什麼,保不準還會迎來這個男人的震怒。
爲了小命,她還是不說話吧。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凰殤昔沉醉在自己的心思裡,而經過剛剛那會兒,東陵梵湮只想閉眸養神。
而在外面駕駛馬車的風赧和雷霆,氣氛比裡面好了不止一倍。
雷霆一臉賊笑地看着風赧寶貝似的揣在懷裡的東西,笑得特別奸詐。
他用胳膊捅了捅風赧,諂媚道:“送媳婦兒?”
風赧冰着臉,目視前方,卻讓人吃驚地“嗯”了一聲。
饒是雷霆也沒見過風赧這面癱男會一本正經地承認這種事,愣了下神,他更加奸笑地湊過去,“是哪個媳婦兒?你什麼時候有未婚妻了?我家嫂子叫啥名字?”
顯然,昨日風赧上街買東西給“未婚妻”這事沒能瞞過雷霆。
風赧淡淡瞥了他一眼,沒說話,一臉嚴肅地“飆車”。
雷霆從來都是個越挫越勇的主兒,將身子往風赧那邊挪了挪,十分狗腿地問:“一場兄弟,是不是這麼不給面子?我也只是問問未來嫂子的名字,需要這麼小氣?”
風赧這次是看都懶得看他。
“喂,既然你都有未婚妻了,上次你還和我打什麼賭?擺明坑我?話說回來,那個叫瑣玥還是茗碎的丫頭你怎麼打算?娶了正妻後那過來當妾嗎?……嗷!”
風赧不客氣地直接給了雷霆一腳,甩了一個眼刀子過去。
被踹了雷霆也不惱,依舊笑嘻嘻的,將那甩過來的眼刀子直接忽視。
“嘖!別這麼兇,一場兄弟老子纔不和你計較,話說啊,你都有正妻了,你就不擔心把那小丫頭納進門遭欺負啊?”
風赧不說話,酷酷地抿脣。
多年兄弟,雷霆當然看出了風赧這是在考慮,於是他再接再厲,“你看你看,你都不保證吧?後院那羣女人鬥來鬥去,誰都不知道誰吃虧,那丫頭看着機靈水嫩,一瞧就是個沒心機的丫頭,進了後院肯定是受欺負的!”
雷霆一頓,旋即奸笑:“要不?給兄弟甜頭,當兄弟娶了?”
“滾。”風赧那張萬年冰山臉這一次凝結了冰霜,身邊的溫度極速下降,“兄弟妻不可欺!”
“喲?那又不是你正……妻……”
沒等雷霆說完,風赧豪邁了一腳過去,這一次風赧是很乾脆地將雷霆踹下了馬車,以至於最後的“妻”字,雷霆卡在喉嚨裡等他摔了下去才被跌出來了!
風赧很沒良心將頭一甩,馬車加速了!
“風赧你個小人!等老子回來老子走到你不舉!”聲音逐漸被淹沒,剩下“嗖嗖”的風聲。
而風赧,依舊面不改色地驅車,極爲淡定是模樣。
此時風赧內心的獨白是:希望老天打個雷劈死搶媳婦兒的人。
外面發生的事動靜很大,可裡面兩個人卻像沒事人一般坐着,東陵梵湮是靠着養神,調整氣息,查探寒毒情況。
至於凰殤昔,完全陷到自己的思緒裡了,揮動細手,在馬車壁上一筆一劃地寫上:甘願,追隨!
不得不說,東陵梵湮莫名說出的話給她啓發不少,那男人雖然討厭,可說的話卻還是有道理的,比如現下。
腦中倏爾凝聚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東陵梵湮不是在提醒她該怎麼做吧?
思及此,眼神不由瞄到了一旁面無表情卻英氣逼人的男人,很快收回了視線,凰殤昔甩走腦中不切實際的想法。
怎麼可能,那男人不可能幫她,且不說東陵梵湮和自己以前有怎樣的恩恩怨怨,就說她是爲了和東陵梵湮抗衡才欲強大的,這男人怎麼會放任一個潛在的威脅呢?
即使這威脅現在還不成氣候,日後也不一定能成長起來,但是萬一呢?以後的事誰說得定?
東陵梵湮會提點她,除非腦子被驢踹了。
凰殤昔皺眉,心中已經有了一個輪廓,也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做了,只是……要發展自己的勢力,該從怎樣的方向動手呢?
而就在這時,馬車忽然慌了起來,發出一聲嘶鳴,隨即速度加快了。
凰殤昔處在思考當中,忽然的襲擊讓她根本來不及穩住身子,由於慣性,她身體往後一撞,立馬又往前彈去,眼看着就要往底部摔去。
東陵梵湮猛地睜眼,長臂一撈,將凰殤昔撈進懷裡。
聞着淡淡的龍涎香味,凰殤昔感到莫名的安心。
東陵梵湮緊了緊手臂,魅眸半眯,冷聲問道:“怎麼回事?”
“稟告陛下,屬下不知怎麼回事,馬、馬突然失控了。陛下請坐穩,卑職立刻想辦法。”風赧的聲線雖然冷淡,但能隱隱聽出其中的驚恐。
東陵梵湮站起身,馬車又晃了晃,他懷中還有人,不得已又坐了下來。
“遇刺了?”這是凰殤昔想到的唯一可能。
馬兒跑了那麼長一段路都無事,而且這馬還是皇宮裡挑出來的,毫無徵兆就發起瘋來,顯然是遇到了刺客。
東陵梵湮抿脣不言,眸中閃過一抹冷意,緊緊地摟着凰殤昔。
外面的情況更糟,四匹馬突然發起瘋來往前衝,隨行的侍衛愣神過後慌忙揮鞭叫喊着追上去,就連摔下去的雷霆也顧不得受傷,躍上馬就衝上前。
那四匹馬根本就是發癲亂跑的,幸虧他們出了欽縣還沒進城,現在還在去往,另一個城鎮的路上,這條路彎彎曲曲,雜草叢生,而且還不大,侍衛們就是想追上也有心無力。
馬車跑到一個分叉路口,一條路是通往薊縣的,而另一條路風赧去都沒去過,執行任務的時候也不用經過那裡,但是龍鱗地圖上有顯示,那邊是個斷崖!
風赧急忙拉住繮繩想將馬驅到去薊縣的路,可是那四匹馬根本不聽使喚啊!風赧拉它們往東,它們便往西,這下好了,死皮黑馬拉着馬車衝向了斷崖的方向。
風赧在心中暗叫糟糕,不止是他,隨行的侍衛和雷霆皆是在心底咒罵了一聲,匆忙一抽鞭子加快速度,打算在黑馬衝到斷崖下方之前做出攔截。
風赧也是極力想控制局面。
可是,他們太小看那四匹黑馬了,通向斷崖的道路愈來愈空曠,黑馬們不用被束手束腳,這些馬像脫繮的馬飛奔而去。
風赧心中又急又驚,思索着要不要隔斷繮繩,可又擔心這樣一樣馬車會不受控制衝出斷崖。
要知道,跑了那麼久,他已經看到斷崖的影子了!
“對馬下手。”裡面傳出命令,風赧立馬抽出佩劍一刀一個砍掉瘋狂亂跑的馬。
黑馬一個個倒下,馬車瞬間也跟着傾倒,風赧下意識進去接東陵梵湮,可是馬車倒得太快,他來不及穩住腳,只好飛身離開,看看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