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盺怡推開東陵落,踉蹌後退一步。
她費盡心思,千方百計想要凰殤昔去死,不過都是爲了守住東陵落的心,可是東陵落卻是不相信她。
她……真的被傷到了。
“王爺,妾身……妾身本以爲嫁給王爺是妾身的福氣,可沒想到王爺居然不相信妾身……”佟盺怡自嘲冷笑。
她想讓凰殤昔去死,並非全是因爲東陵落,更因爲凰殤昔那張臉,那張美得讓人妒忌的臉,只是,她絕不會承認這一點!
也就是心中不承認這點兒,纔會篤定東陵落不在乎她,被凰殤昔那賤人勾走魂。
東陵落看着佟盺怡這個模樣,心中一陣不忍,但終究還是沒拉住她。
事已至此,多說什麼還有什麼用?
“王爺,你篤定想害皇后命的人是昕怡嗎?”佟盺怡咬脣,美目泛着水氣,一副柔柔弱弱可憐兮兮的模樣。
東陵落沒回答,搖頭嘆息。
“王爺,你我夫妻多年,你寧願相信外人也不相信臣妾?臣妾付出真心這麼多年,王爺難道感覺不到嗎?王爺把臣妾的一腔真心置於何地?”佟盺怡咬脣質問。
是的,佟盺怡的確是大膽地質問東陵落。
東陵落皺眉,淡聲道:“昕怡,二者不能混爲一談,你冷靜些。”
“冷靜?王爺寧願相信一個外人也不相信臣妾,王爺讓臣妾怎麼冷靜?臣妾對王爺絕對真心真意!夫妻本爲一體,王爺本該無條件相信臣妾,但是沒有!王爺不相信臣妾!你可知臣妾心有多痛?比這肩膀的傷更痛更傷更鑽心!”
佟盺怡一手撫上自己手上的肩,有些倔強地說。
含淚堅強的模樣,讓人心生不忍,就連東陵落都開始動搖了。
可事情的真相是怎樣,他已經清楚了,若繼續被外表矇昧,他東陵落日後還能是王爺?
東陵落面露不豫,皺眉:“昕怡,皇后不是外人,是本王的皇嫂。”
佟盺怡臉色僵住,心中止不住的苦澀蔓延,她對上東陵落明亮的眸子,垂死掙扎,“王爺,如果臣妾說是皇后想害臣妾,你信嗎?”
東陵落沉吟,他沉吟的不是因爲佟盺怡說的話,而是如今他覺得佟盺怡越來越虛僞了,如果他不是知道真相,他也會被佟盺怡騙過去。
此等心計此等手段,他當初爲何會認爲她單純?
他正面不回答,輕嘆道:“昕怡,這一次本王不予追究,別再有下一次,回去後好好在府裡待着,沒事別出府。”
他這個意思擺明了是不相信佟盺怡,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和攤上臺面說也沒什麼區別了。
佟盺怡心碎地扯了扯脣角,自嘲地搖頭,艱難地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子。
看到佟盺怡這個樣子,東陵落心有不忍,想上前扶住她,可終究還是沒有。
他都做出了,現在上去只是虛僞,何必再讓她顏面盡失?
他長嘆一聲,留下一句“好生休息”便走了。
作爲夫妻,他有絕對的理由相信佟盺怡,然而他也這麼做了,所以纔會帶着佟盺怡去西客院那邊質問凰殤昔,從而讓他們叔嫂關係僵化了。
他若不相信佟盺怡,何苦會去找凰殤昔,他也很想相信不是佟盺怡要對凰殤昔下手,可是凰殤昔的指控,加上東陵玖告訴他的真相,他甚至還找過夏侯亦。
哪怕是夫妻,當真相擺在面前時,人證物證俱全時,讓他如何去相信?
他求六皇兄不要將此事告知太妃,已經做了作爲夫君的職責,再多的,他也做不了了。
如果佟盺怡不是他的王妃,他恐怕理都不會理,能做到這樣,他東陵落捫心自問,已經盡力了,若要昧着良心說相信她,從未污衊凰殤昔,他一個讀書人,做不到。
可是佟盺怡並不知道,她看到的是自己的夫君相信一個賤人,也不相信她!
一直沒有受傷的手緊緊握着,長長的指甲幾個陷入肉中,鑽心的痛告訴她,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凰殤昔所賜!
凰殤昔……賤人!你給本王妃等着!不過是一個小小下作的賤人!下一次,本王妃定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夜幕慢慢降下,當天邊的光輝灑落,清晨入日,皇宮的馬車離開了欽縣,駛往返宮的路上。
雖然上次標有皇室御用的馬車被毀,可若讓人尋來一座繁華的馬車並非是難事,也就是這樣,這兩馬車大搖大擺地離開,身後跟着數十匹馬。
而客棧的店小二,知道包下客棧的那位爺要走了,立馬屁顛屁顛地上去相送。
嗚嗚……這位大爺終於要走了……他們可以解放了!
凰殤昔打着哈欠,慢悠悠地爬上馬車,沒有意外,東陵梵湮如往常一樣半臥在軟榻上,魅眸半闔,姿勢勾人,呈現一副魅惑之色。
凰殤昔淡淡地挪開視線,裝作看不見,然後默默地尋了個遠離東陵梵湮的角落,坐下。
隨後,漫無目的地託着下巴,焦距逐漸渙散。
東陵梵湮昨日高調出街,以及狂妄地毀了天下第一樓這事,她不是沒發現異樣,只是當時太餓,她沒心思去注意,而現在,她昨晚想了下,確定了與自己沒多大關係,她也就沒注意了。
反正,她能肯定的是,這男人不做無用功,既然要毀了第一樓,想必就是要做什麼大事,總之,肯定和朝廷上的事務有關。
她不覺得自己一個女人需要東陵梵湮大費周章地算計什麼。
她無聊地掀開了簾子,望着外面飛快往後退的景物,一時間陷入了沉思。
逝去,所有……終將會逝去。
任何人都會如這些景象一般,在你沒有了價值時,棄你而去。
靠得住的人,永遠只有自己,自己,是永遠不會背叛自己的。
東陵梵湮慵懶地掀了掀眼皮,正巧看到了凰殤昔滿臉凝重嚴肅的模樣,他勾脣,懶散地換了個姿勢。
涼涼道:“強大,不是你能使喚多少人,而是有多少人肯心甘情願跟着你。”
凰殤昔回神,扭頭看過去,對上那雙黑眸,那眼神犀利凜冽,有種洞悉一切的感覺,被這雙森然透徹的眼睛注視,她好像感到自己心裡的事被他窺視了。
她心中大驚,慌忙轉過臉別開視線,氣喘得有些急,心底一陣後怕。
對上那雙眼眸,那種好像被人吸進去的感覺,很心驚,很恐怖。
東陵梵湮眯眼睨着她有些蒼白的側臉,他挑了挑眉,滿意地揚起脣角,噙出一個詭譎的笑。
半響,凰殤昔才逐漸從那種心慌中緩過神來,靜心一想,發現東陵梵湮說得卻是有道理。
能使喚人和讓人心甘情願跟着有很大的區別,而本質卻別便是,一個是被迫,一個是甘願。
凰殤昔抿了抿脣,擡眸看向他,東陵梵湮一直在看她,她的視線一過來,兩人的目光便接觸上了。
許是先是被他眼神震懾到,凰殤昔有些躲閃。
東陵梵湮斂眉,眉心浮現一絲嘲諷意味,譏笑道:“怎麼?連對上朕視線的勇氣都沒有?凰殤昔,你日後還想如何強大,將朕踩在腳下?”
凰殤昔知道這是激將法,可是不得不說,這法激得太有技巧,除非你不想強大,否則就必須對上那雙深邃如幽譚般危險的眸子。
而凰殤昔也這麼做了,好看清澈的鳳眸倔強地對上他,透着一股桀驁不羈之意。
東陵梵湮桃花瓣般的容顏柔和幾許,眼底閃過不宜察覺的笑意,稍縱即逝。
兩人對視許久,交手數百次,刀光劍影,誰也不肯服輸,誰也不肯挪開視線。
凰殤昔咬齒,誓死不肯退讓,倒是東陵梵湮挑眉,對他的皇后又多了幾分讚賞,而交鋒的最後結果是,凰殤昔別開了臉。
東陵梵湮哂笑,看着凰殤昔,沒說話。
凰殤昔緩過氣後,再次等過去,東陵梵湮不屑道:“明知不是對手還要把命送上去,那不是勇,而是無知。”
“那皇上有沒有聽過,不敢挑戰就不知道自己弱在哪?若一直不知,最後死得只會更慘。”凰殤昔不敢示弱。
東陵梵湮饒有興趣地起身,坐好,似笑非笑地問:“那你知道自己弱在哪了?”
凰殤昔笑着點頭,也不掩飾:“已經清楚了,和皇上差的不是一分半點兒,而是隔了幾座山。”
“你倒有自知之明。”
凰殤昔脣角一抽,眼簾垂了一半。
留點面子會死?
她霍然一笑:“也是,本宮這樣的螻蟻怎會入得了皇上的眼,皇上無論實力還是身份權勢都是高高在上,若是有朝一日和皇上對上,本宮估計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她只是心血來潮隨意說說的,可是不久的將來,她終會和東陵梵湮對上。
東陵梵湮眸光一暗,面色微沉,沒有再說話,而是就那樣定定地凝着她。
凰殤昔皺眉,雖然不知道這男人抽什麼瘋,但是他身上的陰氣她是感覺到了,這男人心情好像不大好?
搞什麼?說不好就不好?這男人能不能別那麼喜怒無常?
就在凰殤昔坐立不安,打算出去騎馬的時候,這個冰塊終於說話了,聲線低醇磁性,不知是不是錯覺,凰殤昔聽出了裡面的自嘲意味。
“你覺得,朕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