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皇上肯收留瑣玥一晚。”
她自是清楚,在他龍鑾殿內,沒有任何事是他不知道的,雖說是風赧帶瑣玥回來,方纔風赧還下跪請罰,但是她卻知道,這件事,他是默許的。
不然,她看到的就不是一個活着的瑣玥了。
他的潔癖很重,重得不許有任何不屬於他的東西沾染他的所有物。
東陵梵湮俊眉一挑,卻什麼也沒說。
凰殤昔似也不想等他回話,紅脣一抿,緊了緊懷中的瑣玥,便往外走去。
一步一堅挺,她走得很灑脫很不懼,仿若她就是這樣的人,不論何人何事,她可以做到重情重義,亦可以瀟灑拋棄。
對,沒錯,她凰殤昔不懼什麼……
從來不懼……
什麼都不懼……
可是誰能知道,她那所謂“無所畏懼”的背後,被她藏起了多大的脆弱?
人是要成長的,她是要慢慢蛻變的,脆弱的一面,不能展露任何人!
看着她挺直後背,卻略微一瘸一拐的背影,東陵梵湮漸漸眯起了眸子,眼底的深了幾分,視線往下移,停駐在她衣襬綻開的,銀紫色衣襬下襯得不明顯的血花。
眸光,一下子沉了下來。
正要擡手用內力將她吸過來,一直注意着他的東陵無錦,看見他的動作,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一把擋住他的碩臂,不滿地瞪了他一眼,正要飛身過去將凰殤昔帶過來。
可不知東陵梵湮是不是非要與他作對,他竟又擡起另一隻手,指節分明的手指緩緩一攏!
凰殤昔只覺一陣天旋地轉,手臂的重量一空,因爲這次的內力並沒有暗含殺意,她一個不小心就給中招了。
東陵無錦接住東陵梵湮拋過來的瑣玥,面對被掌風颳得緊閉的房門,吃了閉門羹的他頓時氣得牙癢癢!
這有色性沒人性的小子,見了自己的女人連皇叔叫啥都能忘!
簡直要氣死他了!
屋內——
凰殤昔在看清眼前事物的時候,自己就已經坐到了龍塌上,而那個高貴傲然的那人,正擋在她面前,居高臨下地鄙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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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就是在鄙夷她!
“真沒用。”
他淡淡的口吻,可是聲線中的嘲諷意味十足十!
他那種高高在上傲視一切,將一切都當初螻蟻的表情,真的讓她想過去往他的臉上揍幾下!
她猛地擡頭正要以同樣諷刺的語氣反駁,在觸及到他看着自己暫且不清楚是哪隻腳腕的時候,她才明白他說的“沒用”指的是她自己受傷的事情。
思及此,心中也不否認真是自己沒用才被曲兒給抓傷了,於是,她閉嘴,噤聲。
她也不行,誰知道那曲兒發的什麼瘋,都倒地了還撲過來抓她,用指甲來抓她!
若不是她心中着急,那一腳絕對踹死那不知死活的宮婢!
凰殤昔心中也在憤憤不平,忽然停止了想法。
她眨了眨眼睛,轉眸想了下,總覺得這件事好似跟他沒多少關係,他弄個嘲諷她的表情是幾個意思?
想到這,她突然覺得東陵梵湮好像有點多管閒事了,
正要張口說些什麼,驟然感覺自己的雙腿似乎被什麼力道給擡了起來。
一陣暖流繞着她雙腿的腳腕,最後直接進入了她那隻被曲兒指甲抓傷的腳腕。
某股舒暢的感覺過後,她腳上猛地傳來一陣刺痛,體內好像有股什麼在排斥那陣暖流,兩者在她體中相互較量,她顫了顫,不由得縮了縮腿。
一隻大掌握住她的腳踝,她擡眸,對上的是東陵梵湮那雙暗沉帶着嘲諷眸子。
溫厚的掌心傳遞着他的溫度,暖暖的,跟舒服,也讓她很舒心。
只是若眼前之人不是東陵梵湮,她或許就可以安心地往榻上一躺,補個美美的覺了。
她不悅地睜開他如蔥般的玉指,從榻上跳了下來,悻悻穩住身子,不懼地對上他的視線,驀然一笑。
“嗯,本宮的確很沒用,若皇上只是爲諷刺一下本宮很沒用的話,現下皇上已經說完了,那本宮是不是可以走了?”
話音未落,凰殤昔就往外走去,東陵梵湮攥住她的手腕,沒說話,就那樣蹙着眉,定定地看着她,眼神中還透露着一股寒意。
大掌是帶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
“陛下還有什麼事麼”凰殤昔外頭看過去,臉上看不出又怎樣的表情。
東陵梵湮皺眉,沉吟半響,瀲灩的薄脣勾了勾,“朕什麼時候讓你走了?”
“……”凰殤昔眼簾下垂,東陵梵湮,你腦子真的沒病?
凰殤昔吸了口氣,困難地笑了起來,“陛下不讓臣妾走是要吩咐臣妾什麼還是臣妾沒有做什麼?”
東陵梵湮沒說話了,一雙好看誘人深入的魅眸一瞬不瞬地睨着凰殤昔的臉,暗沉幽森地若古潭水。
凰殤昔又道:“陛下不說是沒有任何吩咐咯?”
“……”
“沒有吩咐那臣妾可以走了麼陛下?”
“……”
“不說話臣妾就當您默認了喔!”
東陵梵湮已經什麼也不說地看她,然後某後,當真是邁開了腳步把東陵梵湮的意思當成了“默認”!
凰殤昔走出第一步的時候,一個念頭就閃過了,這個男人出來之前一定被門夾了腦袋!
一陣風猛然掃過,一股力道攥住她的手腕將她整個人往後扯去!
她站立不穩差點兒就要摔下去。
最後是跌進了某個充滿龍涎香的懷中。
“東陵梵湮,你又想做什麼?能不能一次說話?本宮現在很忙!煩透了!”再次被阻截,凰殤昔終於忍不住低吼了過去。
一兩次還好,她還能忍忍,可是這都三次了,這男人無緣無故不讓她走,什麼也不說,就是不讓她走!
不知道她現在忙着給瑣玥找御醫?眼下居然還要來招惹她?她是真的被接二連三的事情煩得頭疼!
她語氣很衝,東陵梵湮不止眉間的摺痕深了,胸口處一簇無名火瞬間被她點燃了,甚至還有燒得更旺的架勢!
他攥住她的手腕將她甩回榻上,隨即高大的身軀朝她壓下,大掌桎梏住她雙手手腕,火光跳躍的黑眸緊緊鎖定着她。
那雙眸像是狩獵的虎,閃爍着危險的光芒,眼底是掩蓋不了的滔天怒火,那恨不得將她活吞的架勢讓她的小心臟禁不住抖了一下。
他冷笑,口吻森冷,“朕說過,讓你別用那種口吻與朕講話!”
他猛地低下臉,就要朝她脣瓣咬下去,但是看到她依舊臃腫的脣,他眸子微爍,當機立斷,撕開她脖子的遮掩,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忙?
忙着給那宮女請御醫?那朕寒毒發作的時候,怎麼就不見你請來御醫?!
朕難道就比不上一個宮女?
凰殤昔,朕在你心中是不是就這麼廉價?
愈來愈憤怒,東陵梵湮都感到怒火在他身上燃燒,嘴上的力道分毫不鬆,愈來愈緊!
凰殤昔掙脫不了,咬脣忍住,但因爲疼痛,身子微微顫了起來。
不知是口中的血腥味太多,還是因爲她身體的顫抖,他竟是鬆開了她,有些憐惜地舔了舔被他咬破的傷口。
他沒有擡臉,保持着同樣的姿勢壓着她,許久,他的聲線中終於消散走了那鋪天蓋地的怒意,什麼感情也聽不出了。
“記住,別再有下次。”
言畢,他倏然起身,再也沒說什麼就朝外走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寢室內,凰殤昔在捂着脖子坐了起來,腦中被方纔的他弄得一陣困頓。
她聽過“喜怒無常”這四個字,可是她就是沒見過這麼喜怒無常的人!
變臉變得比翻書還快,上一秒還恨不得撕了她,下一秒就給她提醒,心平氣和地走了?
她甩了下腦袋,猛然想起她似乎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於是急忙起身奔出去,看到瑣玥正被東陵無錦抱着,她頓時鬆了口氣。
東陵無錦看見她一身完好地走出來,只有脖子上多了個咬痕,憤憤地瞥了她一眼,想着是不是該趁東陵梵湮不在動手?
但是他又想起東陵梵湮出來時那慘白的臉色,登時什麼也顧不得,把瑣玥往凰殤昔那邊一塞,就匆匆往某個方向飛身而去。
凰殤昔目光淡淡地看着他離去的方向,脣角略微抽搐,爲什麼她好像在東陵無錦眼底看到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鳳鸞宮。
“唉,娘娘啊,老臣之前已經說過,瑣玥姑娘受驚過度,導致神志不清,現下昏迷不醒,極有可能是清醒之前看到了什麼,加重了病情啊!”之前給瑣玥看過病的太醫搖頭直嘆。
“太醫直說無妨。”凰殤昔斂眉道。
她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
只見太醫長嘆一聲,收起來診治工具,搖頭道:“皇后娘娘,恕臣醫術尚淺,瑣玥姑娘的病情,老臣無能爲力。”
茗碎面如死灰,若不是有妽嵐在旁,她估計會跌倒在地了。
凰殤昔臉色如常,幾乎看不出變化,只有她拿着杯子的手一點一點收緊,手背青筋暴露,整隻手都微微變了色。
過了好久,她儘量平靜地問:“太醫,就真的什麼辦法也沒有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