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玖沉默,半響,目光冷清,“母妃,哪怕有兒臣從暗中協助,皇后能全身而退,不過恰好是得到了天時地利人和罷了,您別忘了,李家一直是皇上心頭之患。
不過李將軍自找死,送上門給了皇上破綻,讓皇上尋到了機會剷除他李家罷了,今日早朝一事,兒臣敢斷定皇上爲了除去李家這一禍患,皇后必定會無事。
倘若皇上不下這個旨,皇后必被逼上‘妖女’之名,也就是說,這件事本身重點就不在於皇后,更不是因爲她那些辯詞,以及手腕,而是啓奏之人正好是李家李將軍。
皇上會將皇后喚來,不過也是掩飾,李家啓奏一遞上,皇上便打定了主意讓李將軍有來無回了!而且,有皇上在,用皇后作掩護,並不明智!”
太妃忽然笑了,“玖兒,你莫不是忘了皇后是如何下毒紫荊太后嫁禍子貴人,以及給了皇上機會收回子貴人父親的兵權?”
東陵玖眸光微爍,搖頭,“母妃,那是有高人相助,皇后一個人,不可能完成。”
“哀家當然知道有人相助,可是玖兒,你怎麼不想想,你與哀家都是有人相助才能成功,單憑自己一人,你能做什麼?
而且你也說了,皇后有高人相助,她才踏出鳳鸞宮幾日?便能尋到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對紫荊太后下毒,那人肯定不是什麼小人物,這足以證明她不簡單。
後宮,絕對委屈了凰殤昔,她無法大展身手,還有便是,玖兒,不要以爲哀家不清楚梅妃是如何死的……”
說到最後,太妃警告性地看了看東陵玖。
東陵玖面色不改,好似看不懂太妃的眼神一般,凝重道:“難道母妃是想讓兒臣靠一個女人才能掌權朝政不可?兒臣就這般讓母妃看不起?讓母妃覺得兒臣只能依附女人,靠女人上位?”
太妃眉心一凝,“不是……哀家怎會看不起你?哀家不是說……”
話未說完,東陵玖便打斷了,“母妃,兒臣是一名男子,有男子應有的擔當,兒臣不希望兒臣是個靠女人才能成功的男人,現在要靠皇后,難不成日後兒臣也要靠自己宮裡的那些女人?那兒臣回來到底是要做什麼?那母妃乾脆讓七弟去靠那些女人好了,兒臣還回來做什麼?”
“而且,如若皇后涉及朝政,倘若一不小心踏入深水之地,她可是會命喪黃泉的,母妃不是說她還有價值嗎?就是兒臣要護,也不可能時時都在,屆時若是她死了,母妃損失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兒。
母妃說要兒臣多接觸皇后,利用她逝族的能力,兒臣已經很勉強了,這時居然還要再利用女人,有一就有二,莫非兒臣非得靠女人完成任重而道遠的使命?如若真這般,兒臣寧願回邊疆,這裡的事兒,母妃就全交給七弟好了!”
太妃一氣,揮走了桌面上的點心,指着東陵玖,有些上氣不接下氣道:“你……你這孩子,哀家這是爲你好,你就這樣和母妃說話?”
東陵玖俯首退了一步,褪去先前的熾熱態度,轉爲謙卑,“母妃息怒,兒臣並沒有其它意思,兒臣只是不想依賴女人罷了,母妃也不想兒臣日後靠女人穩固地位。
兒臣認爲不能圖一時之利,鼠目寸光,而是應該放眼長遠,如今的時機,正是給兒臣鍛鍊成長的機會,難道母妃不覺得嗎?”
太妃不言,冷着一張臉,似乎是在極力平息自己的不滿及憤怒。
東陵玖俊眉稍稍收緊,臉色稍沉幾分,又道:“母妃,要穩固自己的位置,若是無能之人豈能長久下去?所謂有能者居之,皇上的帝位,是他一手攬權,獨掌朝綱而來,他便是靠自己一步一步走上那個至尊高位,皇上是自己坐上去的,而今母妃要用這種方法,莫非母妃是認爲,兒臣比不上皇上?”
這句話徹底讓太妃心中的怒意消散,東陵梵湮一直是她心中的刺,她怎麼能允許自己的兒子比不上那個女人的兒子?
這件事……絕對不允許!
太妃本就不好看的臉色登時難看了下來,不過相對之前,太妃眼中少了憤怒,多了忿恚以及不甘!
見太妃臉上有了痕跡,東陵玖的脣角在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揚了起來,又再接再厲道。
“母妃,你如今是龍鱗最爲尊貴的女人……兒臣是您的兒子,兒臣絕對不比東陵梵湮差,他東陵梵湮能做到的,兒臣也一定能做到,甚至比他做得更好,母妃,您要相信兒臣!”
太妃面無表情地垂下眼簾,好半響,才悠悠地擡起眼,眸子暗沉,一望不見底,左手整理衣服上的皺褶。
她慢條斯理道:“好,如你所願,這件事,哀家便再考慮考慮,哀家的玖兒有如此志氣,他日定能成就大業。”揮斥方遒,一統大陸!
“兒臣定不辱使命。”東陵玖恭敬道,字字擲地有聲。
太妃臉上盡是滿意的笑:“嗯……哀家就等着看我玖兒大展宏圖一刻,先回去吧,好好琢磨下一步棋該怎麼走。”
東陵玖重重地應了一聲,行禮之後就轉身回去,太妃凝視東陵玖離開的背影,直至宮殿歸於死一般的平靜……
太妃慢慢地將藏在袖下的右手伸了出來,尖銳的指套劃破她的肌膚,順着指縫滑下,一滴一滴滴落地面,綻開一朵朵血色妖蓮。
慈愛的目光轉爲寂冷,視線直停留在東陵玖離開的方向,片刻後,她淡淡地問。
“你怎麼看?”
話音剛落,一名上了年紀的嬤嬤從暗道裡走出來,在離太妃四步的距離停了下來。
看樣子,這老嬤嬤從那臣子過來後,便已經在暗道裡,且將太妃和那臣子已經東陵玖的話都聽進去了
老嬤嬤也順着太妃的視線看去,沉吟半會兒,她微嘆一聲,“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老奴認爲,我高貴的六王爺,也是平凡英雄一名。”
這話一出,太妃舉起還握着的流血的手,忽然就鬆開了,血液沿着手腕往臂彎處流。
她移眸看向殷紅色極爲好看的血,“嘖嘖,你看,這顏色多美……哀家從來都是喜歡這種顏色的。”
太妃的笑引得人倍感陰氣襲來,她端摹手上的血,似笑非笑。
“一名即將廢棄的棋子,又怎會配得上哀家的玖兒……”
而出了靜善宮的東陵玖,佯裝的神情一瞬間卸了下來,俊顏散發這陰鬱之意十足
他的母妃,他自然瞭解她,太妃沒有直接棄了那個念頭,說考慮,有九成的可能會重拾。
他必須在太妃改變主意之前,找到另一個方法解決,又或者……
找出另一個更吸引太妃注意力的事物……
龍鑾殿。
凰殤昔在龍榻上睡得並不舒服,一會兒覺得要麼是枕頭太硬,硌得她後腦勺疼,一會兒就是胸口被壓住了,很難受。
反正她是渾身都不舒服,極力想醒過來,可不知爲何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腦子再也清醒不過來。
只隱約記得……東陵梵湮好像對她做了什麼。
夜幕靜悄悄地降臨,黑夜寂靜無比,誰也不清楚這個看似平靜的夜晚,會驚起怎樣的鳴叫聲。
而東陵梵湮抱着凰殤昔從主殿偏廳回去之後,便再也沒有出來,沒有人知道這兩人一整天的時間在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各路人馬紛紛腦補,一致認爲孤男寡女……啊不……是龍鱗嘴尊貴的男人和最尊貴的女人共處一室,陛下必定有損失!
啊……還是不是……是我龍鱗尊貴無比的皇帝終於碰女人了,終於肯碰自己的皇后,終於曉得吃肉了!
這麼長的時間,呆在寢室裡不出現,沒有誰會不認爲尊貴的陛下已經將我龍鱗的皇后吃幹抹淨了!
而陛下不出現,可苦了我龍鱗的皇叔殿下,埋頭在堆成小山似的的奏摺跟前,頂着發抖的手還在不停地改……改……
最後皇叔不幹了,一把將筆折斷,一甩袖子,憤憤起身出去,走到一棵樹下,默默地抽出摺扇,哭喪着一張臉,擡頭,數有多少隻吃着草帶着泥巴的馬從腦海蹦過。
打算抗議,讓暗衛告訴東陵梵湮,他不幹了!他現在很生氣!
也不知是不是月色景色特別好,還是他的背影半分滄桑感都沒有,甚至還隱約帶着幾分瀟灑憐美之意,讓暗衛各各都以爲皇叔是真的在看風景……
以至於……
皇叔在外邊站太久了,某個暗衛,默默出現,默默道:“質王殿下,夜深了,風涼了,你快些進門吧……”
暗衛並沒有說完,東陵無錦以爲這是東陵梵湮派來的人,於是很傲嬌地哼了一聲,想讓東陵梵湮親自來哄他。
這麼輕易就像讓本王消氣?沒門!
但是暗衛的下一句話,“陛下說,今日殿下若不批完奏摺,您就別打算回宮休息,所以爲了殿下能更好地批奏摺,屬下建議您還是回去吧,而且您繼續在這兒耽誤不少時間了,再不回去,或着涼了,屬下擔心您今晚會改不完……”
皇叔直接吐血了!
梵湮,對皇叔不能這麼狠!不就是去了一下你皇后的寢宮?你至於麼?
不就是威脅了一下,你至於麼?
別這麼見色忘皇叔成麼?
在一場場的陰謀再次被醞釀的時候,在一個個女人都費盡心思處心積慮的時候,凰殤昔也從昏睡中慢慢轉醒,懶懶地睜開眼簾的第一眼,看到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