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失笑,他就沒見過有人能這樣大言不慚地讚美自己的。
星光燦爛,滿天閃爍,地面氣氛遐逸清涼的風兒吹來,吹起了他們的髮絲和衣袍,在這樣寂靜安寧的環境中,似乎更能勾起人心底的軟弱之處。
不知爲何,宮瑜有那麼一瞬間,想用以現在這樣都假裝不認識對方,來說說心底的話。
有些時間,憋在心裡這麼多年,就連嚴太妃他都沒有說過,可是現在,他卻有一種衝動,想全部和這個女子傾述。
“你說,倘若有個機會,給你勢力,給你權力,你會不會選擇去攻下一片天地,自己爲皇?”
凰殤昔想也不想,堅定而滿帶光芒地回答:“會!”
“爲什麼?”他忍不住問。
凰殤昔低低笑了兩聲,“爲什麼?還有什麼爲什麼?在這世上,從來都是勝者爲王,你不爲王,便有別人踩着你,你不想爲王,便要成爲別人的墊腳石,爲什麼?憑什麼?我的命我的人生都是自己的,我爲何要爲別人做嫁衣?
你以爲不爭不搶就能過得安穩嗎?錯了,錯得離譜了,世上總有一些人,就是看不得你過得好,一定要看着你被他踩在腳下,能讓他狠狠地蹂躪,纔會高興,既然要去爭要去搶才能活下去,我爲何要犧牲自己讓別人活下來?”
宮瑜心中一陣觸動,一個女子,也有如此強烈的野心。
“隱居歸山,雲鶴天下,不好嗎?”
“隱居?”凰殤昔笑了,是濃濃的諷刺意味,“想隱居,可別人也得讓是,既然已經摻和進去,想要全身而退並不可能,想要隱居過安逸的生活……呵……也得有這個實力。”
這些話,完全就是在點明,在這樣成王敗寇的世上,只有實力,才能穩住腳,才能活在這世上,不被人欺負。
“所以,你都是保持這樣一顆心堅持地活着嗎?”宮瑜總結了一個結論。
凰殤昔笑着搖了搖頭,“算是,也不完全是,我能或者,除了這個,我還要報仇。報復那些一個個害過傷過我的人,一個個背叛過我的人。”
宮瑜的眸光變得十分的深沉晦暗不明。
“我的確想要權勢,可是這個華煌大陸,女子終究上不得檯面,在你們眼中,女子終歸是要依附男人在身上。
我的想法或許在你們看來是可笑的,是不被人看重的,無所謂,我要的不是世人的人光,我會用事實證明給他們看,哪怕現在我沒有這個能力,但終有一天我會做到的。
我會讓那些曾經傷害我背叛我的人看看,他們曾經的所作所爲有多愚蠢,我會讓他們後悔他們做過的一切!”
宮瑜深深地被她強大的魄力和傲人的氣骨折服了。
他起初在聽她說的時候,確實如此,在他看來她的想法是可笑的,可是這個時候,他莫名地覺得,可笑的人應該是自己……
這女人,絕對會有站上頂峰的一日……
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當皇帝的皇子不是好皇子,這燕帝的位置,本就是先皇留給他的,他本還在想,如今百姓還算安好,他是不是真的要造反,奪回自己的位置。
可如今聽凰殤昔一番言語,那個動搖的心霍然就堅定了。
是啊,他就算不動不出手,燕帝也不會放過他,他爲何要給別人做嫁衣,爲何要母妃失望呢?
權利,是至高無上的。
時間逐漸過去,兩人都沒有再說話了,知道被宣告遊戲結束,他們也沒有再說話,隨後各自回了裡間,換上原來的服飾。
再次見面時,凰殤昔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破綻,彷彿之前與宮瑜說話的人,當真不是她。
嚴皎早便出來了,在外面候着宮瑜,等得她花容都憔悴了,見宮瑜終於出來了,這纔將埋怨的表情收了去,換上滿面的笑容。
裡面的男人都在一個勁兒地挑釁她,她真的受不了,找了許久也沒找見瑜表哥,她於是便出來了。
嚴皎目含委屈,卻不發,走在宮瑜身邊,聲線聽上去是挺委屈的,“瑜表哥……”
她精心打扮了這麼久,竟全是白費了……她心裡真的挺委屈的。
宮瑜似乎心不在焉,淡淡地“嗯”了一聲,就沒了下文。
“琉王殿下,現在是回去了嗎?”凰殤昔脣畔勾起一抹清淺的笑意,臉上看不出半點兒說了那些猖狂的妄言而表現的侷促。
“夜深了,便回去吧。”宮瑜神色平靜,自始至終掛在他脣角的笑意,斂起了。
凰殤昔轉身,朝着來着的方向走去,而宮瑜的目光,則是一直當在她身上,盯着她的身影,久久移不開。
回府之後,衆人沒說別的,都各自回房休息去了,感覺自己受盡委屈的嚴皎,保持應有的禮儀,微微施了施禮,便也回去睡了。
夜晚,凰殤昔反倒睡不着了。
她閉着眼睛,面對屋頂,如果她自己不說,控制好呼吸的節奏,沒人可以察覺出,她到底睡沒睡。
也不知怎的,她沒有任何睡意,翻來覆去片刻之後,仍舊一點睡意都無,她索性起身,推開了門,往外走去,爲了不驚動瑣玥,她都是輕手輕腳地走出暖玉閣的。
一路走去,對琉王府,她是有些熟悉的,起碼不會胡亂走進那個人的閣院中去。
也不知走過了多少閣院,凰殤昔聽見有水盪漾,魚兒撥動湖水的聲音,她便停了下來,在琉王府裡有池水的地方,大抵不會是什麼閣院,她這才,尋了個可以做的地方,坐了下來。
水中泠泠的聲音,清脆又好聽,不禁讓她的心思放慢了,靜靜地保持動作,她似乎走神了。
而就在這個庭院的八角亭內,同樣睡不着的還有宮瑜,他目光悠遠,深邃的眸子就像深不見底的池水,清脆,但透着清冷。
他的視線落在了那邊面朝池水走神的女子,心中忽然有少許的悸動,不知爲何,他也不清楚自己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父皇在臨終前對他說過的話,還言猶在耳。
看着她清瘦的背影,宮瑜有那麼一瞬間,心疼這名女子。
只是想了想自己,驟然又覺得,沒什麼好心疼的,他不也一樣如此活着。
清風拂過,兩人的髮絲和衣裳都被吹起,不一會兒,又平靜了下來,四下,平靜地有些過分了,宮瑜注意到了異樣,轉眼看去,池邊那女子站了起來,倏而朝着他的方向說了一句。
“琉王殿下,小心身後!”
宮瑜俊美一凝,側臉看去,果真看到了一支泛着冷光的箭朝他這邊射來。
宮瑜脣邊噙起一抹冷笑,淡然伸出手,那支箭穩穩地落在他手上,只不過在掌心的位置摩擦了下,便停了下來。
緊接着,第二支箭第三支箭也都齊齊射了出來,目標,同樣還是宮瑜,宮瑜冷笑,終身一躍便青青草躲過了。
他知道,能派到琉王府來的殺手,定是不簡單的,不出所料,對方就是想逼他躍上半空,在他躍起的時候,從暗處陡然閃出幾名黑衣人,執着鋒利的劍,直指他要害的地方。
凰殤昔站在一旁旁觀,倒也不出手,直到有一名黑衣人朝她撲來,她才勾起脣角輕聲說:“兄臺,有沒有殺錯人了?”
那黑衣人一點都不想廢話,劍劍狠戾地朝凰殤昔要害出刺過去,起先凰殤昔倒還能陪他玩玩,可一感到宮瑜的氣息不對勁,便快刀斬亂麻地將面前的人解決了。
她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內力倒是可以用上了,只是不適宜消耗過度,否則會更加損傷她這個破敗不堪的身體。
宮瑜以一抵四,按理來說他以一敵六都沒有任何問題,可是別忘了,當日在狩獵場上,他可是受了點內傷的,他可沒有凰殤昔那超神速的恢復,而且凰殤昔的恢復,也對內傷無效。
因此,在面對四名高手,他顯得有些氣喘,漸漸處於下風。
凰殤昔聽着那刀光劍影,隱隱感到不妥,突然拿起被自己解決的一名黑衣人的劍,朝宮瑜的方向扔去。
“琉王,拿着!”
宮瑜接過劍,比起赤手空拳,他很快穩住了局面,漸漸與那些高手們旗鼓相當。
他們誰也傷不了誰,就這樣處於僵持的局面。
凰殤昔忽然蹙起眉頭,意識到了不對勁,不應該啊,若是要刺殺的話,怎麼會只派出這麼點人出來?
難道他們的目標不是宮瑜……
這個想法一落下,琉王府內頓時點燃了燭火,夾帶着女子的尖叫聲。
“救命啊,來人啊,抓刺客啊——”
“快來人啊,快抓刺客!”
“不好了不好了,太妃娘娘讓刺客擄走了,快來人救太妃娘娘!”
凰殤昔總算是明白了,原來這些刺客的真正目標並不是刺殺宮瑜,他們知道宮瑜不好對付,要殺他,還是在琉王府殺他,似乎不太可能。
所以這些人的幕後主子改變了策略,派人牽制住宮瑜,另外的人,則去擄走嚴太妃!
這些人的主子,倒是個厲害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