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吟憂鬱的眉眼在凰殤昔眼裡綻開,她緊了緊手臂,低聲道:“你該知道,我身在後位,處在後宮,我只是不想連累你罷了……”
玄吟不言,靜靜地盯着她的眼睛。
凰殤昔垂下眼簾,似是自言自語道:“不知爲什麼,吟,我並不想你受傷,我不想因爲讓你出什麼事……”
玄吟身形有那麼一瞬間顫了顫,微涼的大掌扶上他腦後的手,將她拉來,認真地看着她,眼底滿是堅定。
許久之後,他寡淡的聲音響起:“我無所謂的。”
凰殤昔自嘲笑了笑,搖了搖頭,並沒有再說什麼。
玄吟緊了緊握住她手的大掌,“若是可以,我願意分擔一下你的煩惱,或者說,做一個你傾述的對象。”
他看得出,再次回宮之後,凰殤昔一個人揹負了太多太多。
要討好太妃,防備她放毒蛇,與東陵梵湮針鋒相對,還要對付後宮那一羣羣蛇蠍心腸,手段狠辣的女人,還有質王啓王黎王……
他看在眼裡,都心疼起她了。
她的待遇處境,並不比自己好,甚至她至今都未脫離苦海。
凰殤昔扯起嘴角露出一個苦笑,再次搖頭,她不想將玄吟拖下水,自己苦就苦了,何必還要弄溼別人。
大掌忽然鬆開,凰殤昔猛地擡頭,看到玄吟走向離開的方向,不知爲何她心中竟升起一絲害怕。
“我在想,怎樣才能讓夏侯亦妥協。”
凰殤昔緊緊地盯着,在玄吟腳步停住那刻,她鬆了一口氣。
玄吟轉身,眉宇間少了幾分憂愁之意,眼底紋波不興,深深看了她幾秒,才擡步走回來,與此同時,他心底也是鬆了一口氣的。
他以爲凰殤昔是防備她,他以爲凰殤昔不會相信他就如遇危險也不吹笛子那般。
可是他怎麼不想想若是凰殤昔不信他,當初何必要找他給紫荊太后下毒?!
“找夏侯亦,你想做什麼?”玄吟問得隨意,就連凰殤昔都看不出他的小心翼翼。
“你先坐。”凰殤昔拉開一把椅子,隨後自己也坐下。
看到玄吟難得聽話坐下來,凰殤昔才慢慢道:“也爲非是爲了生存,夏侯亦手中握有兵權,哪怕是幾千人,可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對於太妃或者東陵梵湮我一個都不想歸順,
而不歸順還能繼續活下去,我就必須找對盟友,顯然,夏侯亦就是很好的對象,若是能與夏侯亦結爲同盟,主動權便是落在我的手上,太妃和還是都不能再隨意威脅我歸順。”
擡眸看了玄吟一眼,凰殤昔又道:“只可惜夏侯亦也不是個好說話的,他開的條件有些難辦。”
玄吟寡淡的脣瓣輕啓:“什麼條件?”
凰殤昔皺眉,似是回憶了夏侯亦的條件讓她有些覺得噁心,片刻後道:“他說,只需要我給我的雙手給她。”
玄吟的目光落到凰殤昔放在臺面的手上,長指仟仟,如同碧玉翡翠那般雕刻精緻,絕美玉手,也難怪對雙手有癖好的夏侯亦如此渴望。
不過幸好凰殤昔並沒有同意,若這雙玉手落到夏侯亦這辣手摧花的人手上,估計不出半日,便已面目全非。
玄吟還沒來得及說話,凰殤昔就趴在了檯面,一臉憋屈的神情。
“我就納悶了,夏侯亦那男人怎麼就那麼喜歡收集手呢?這癖好好變.態,居然有這種怪癖,而且他還不是喜歡活手,還非砍下來給他,我要傻了我才答應!”
變態?玄吟沒聽懂,但也沒問,只淡淡地問:“你接下來打算如何?”
玉眉蹙起,她揉了一把臉,搖頭道:“暫時還不知道,兵權不是被收回去就是被控制了,也就只剩夏侯亦是我入手之處,
所以我也只能找夏侯亦,在我沒和他結盟也只能暫時歸到東陵梵湮那邊,讓太妃着急下了。”
至於爲何她會選擇在東陵梵湮陣營……
不要誤會,完全不是她自願的!在她那天走出龍鑾殿開始,已經把太妃給扔一邊了。
她其實是被迫的!
玄吟目光微爍,眼底沉了下去,侍寢變得靜默,兩人都沒有說話,直到道敲門聲劃破了寂靜。
“娘娘,奴婢把早膳帶來了。”
玄吟立即戒備地將視線移到門上,凰殤昔及時按住他的手,對他眯了眯眼。
玄吟看了看大門,又看了看她,終是穩穩地坐着。
許是沒聽到聲音,妽嵐又敲了敲門,力道相對之前稍微重了幾分,“娘娘您在嗎?”
話落,又加大力道敲了敲。
凰殤昔並沒有理會,見玄吟沒有起身的趨勢,她這才把臉邁進臂彎處,裝出一道窩在被窩裡的聲音。
“別敲了,本宮不吃了,等本宮睡醒再說,記得把早膳隨時惹熱着,本宮隨時醒來隨時吃!”
門外妽嵐應了聲,沒有發現裡面的異樣,離開了。
“吟你先走吧,說出來心裡舒服多了,以後遇到煩惱的事叫你出來聊聊?”她對着玄吟笑道。
玄吟一怔,心中忽然遊過一絲暖意,不答反問:“你就那麼相信我?”
我可是要殺你的人,你就不怕我知道你的事情,更好下手?
凰殤昔勾脣,同樣不答反問:“那你又爲何相信我?受傷來我鳳鸞宮,就不怕我要你的命?”
心中悸動更甚,微涼的手都顫了起來。
眉宇間憂鬱漸漸淡了,玄吟漂亮的眸子浮現爲不可見的笑意,他站起轉身,“呵……不過因爲同是天涯淪落人罷了,現在相識其實也不晚……”
留下這句話,玄吟就離開了,離開之前,還特意看了她一眼,眼底好像帶有什麼她看不懂的情緒,好像想告訴她什麼,卻又不想說一樣。
凰殤昔望向玄吟離開的窗戶,轉而目光又回到自己的手上。
突然雙手握緊,不過是區區夏侯亦,我凰殤昔還收復不了?既然本宮找你都不願,那……只好等你來找本宮咯!
倒時候本宮看你提什麼價。
玉指支着自己的臉,凰殤昔露出一個詭譎莫測的笑……
黎王府。
佟昕怡待在房間裡,從昨晚回房之後,就沒有再踏出去過,第一她在考慮着太妃的事,其次是昨晚東陵落突然出現,她在思索要如何掩蓋過去。
她敢肯定,東陵落應該聽到了些,就是不知他聽到哪句罷了,她祈禱千萬不是她罵凰殤昔那句話。
唉……太大意了。
佟昕怡扶着額頭,腦中混亂如麻她已然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了。
“叩叩——”
“怎麼了?”佟昕怡有氣無力。
“王妃,是王爺過來了。”
王爺?王爺過來做什麼?
佟昕怡驚得立刻從牀上坐了起來,但很快她又平靜了下來,安慰自己不要自己嚇自己,她整理了下情緒,才道。
“本妃知道了,進來侍候本妃洗涑。”
佟昕怡剛剛洗涑好,東陵落就撩起下襬走了進來,一眼就看到佟昕怡略微蒼白的臉色。
他趕緊加快兩步腳,走到佟昕怡身邊,扶住她的肩膀,擔憂地問道:“昕怡,不舒服?”
佟昕怡朝東陵落一笑:“多謝王爺關心,臣妾並沒什麼,只是感覺有些累了罷了,無礙的。”
“覺得累就多休息會兒,不必刻意迎接本王,在本王面前,本王的王妃不需如此。”東陵落邊說,邊扶佟昕怡往牀邊走去。
佟昕怡的侍婢聽到東陵落這麼說,都爲自家王妃高興,有這麼好的王爺。
就連佟昕怡都有些受寵若驚,小心翼翼地躺靠在牀上,在接受東陵落的疼惜同時,心中提防着。
她總覺得不會這麼簡單,擔心自己會露餡什麼的。
東陵落細心的吩咐佟昕怡婢女大事小事,佟昕怡看在眼裡,心底溫意濃濃。
囑咐好一些事,東陵落就走了回來,將被褥往上掖了掖,擡眸,對上佟昕怡的目光。
Www⊙ тtkan⊙ C 〇
佟昕怡一驚,心中不知爲何有些許慌張,這是怎麼了?
東陵落朝身後揮了揮手,“下去吧,這裡有本王照看着。”
兩位婢女相互對視一眼,而後紛紛掩嘴笑,“是,奴婢們這就去打點。”
福了福身,就都離開了,還不忘把門帶上。
東陵落坐在了榻沿邊,大手探緊被褥內握住她的,雙眸對上佟昕怡的目光。
他默了片刻,輕聲問道:“昕怡,昨日母妃讓你回去,除了聊家常外,還聊了什麼?”
佟昕怡另一隻手悄悄握緊,手心滲出了細汗。
怎麼會……怎麼會呢?王爺莫不是知道了些什麼,然後過來試探我?
不行,不能說出來,否則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化爲烏有了!絕對不行!
她努力了這麼久,絕對不能因爲這麼一件小事,而前功盡廢!
佟昕怡朝東陵落笑了笑,“沒有呢……母妃只是找昕怡聊平日的家常而已,還問,問什麼時候能抱皇孫呢!”
“是嗎?”東陵落表情淡淡,並沒有因她故意的話而起波瀾。
佟昕怡沒有察覺,可是他卻發現了,他王妃臉上的表情甚至扯出來細微的笑都是僵硬的。
這在告訴他,他的王妃在害怕。
害怕什麼?也只有一件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