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突如其來的情景嚇得給不出反應,凰殤昔睜大眼睛盯着那已然被殷紅色染上的白袍,久久沒能回神。
東陵梵湮低眸看向自己的白袍,身上的純白已經被染得紅一塊白一塊。
這讓有着高度潔癖的他簡直不能容忍,眉間的摺痕浮現,毫不遮掩的厭惡之意。
看都沒看凰殤昔一眼,他轉身就要離去,但身形忽然趔趄了一下,腳步就猛地頓住了。
可不出半秒,他就穩住了身形,又邁步走了起來。
凰殤昔怔怔地盯着他的後背,見他又走起來了,以爲他並無大礙,正要鬆一口氣,可是突然——
那個適才還在穩穩行走的身影驟然頓了頓,而後直往地面倒去!
凰殤昔大驚,連忙上前接住他的身體,可她在還沒站穩的情況下伸手去接,本就支持不了東陵梵湮的重量,而現下無疑更是!
以至於她剛抱上他的身體,就整個人被他帶到了地面!
“砰——”的一聲,二人雙雙倒地,東陵梵湮的身體還直接壓到了凰殤昔身上。
手肘直接按住她的腹部,凰殤昔感到胃裡一陣翻滾,她覺得她整個胃都要被按出來了。
不禁推了推他,可她指尖才碰上他,東陵梵湮有噴出了一口鮮血。
四濺的血滴飛濺到她臉上,凰殤昔怔住了。
東陵梵湮輕咳幾聲,睨了眼凰殤昔,二話不說直接撐着她耳側站了起來,一句話都不留下就準備離開。
但是顯然,上天並不打算讓他走,因爲體內五臟六腑正在劇烈抗議,他實在再難走一步了。
凰殤昔坐了起來,擡眸看去,是他不穩站立的身子,她皺眉,起身走過去,扶住他的手臂。
東陵梵湮抽回手,一把推開她,語氣淡漠又疏離:“滾!”
凰殤昔雙眉皺得更深了,自尊心素來就強的她被人罵“滾”,她沒有足夠的厚臉皮再次上前。
轉身,擡步,卻遲遲沒有落下,她咬了咬脣,艱難地轉過身子,攥着他的衣袖將他扯了回來。
東陵梵湮身上沒多少力氣,輕易就讓她給扯了去,兩人身子相撞,都歪了歪。
凰殤昔咬着嫩紅的脣瓣,也不看他,更不說話,抓住他的手臂跨過自己的脖子,就支撐起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這下,東陵梵湮是看過去了,但那雙狹長的魅眸就靜靜地盯着她的側臉,眼底如一際星空,深邃不達盡頭。
薄脣微張,從中溢出幾字:“走開,朕不需要你!”
凰殤昔瞥了他一眼,不答,扯着他就要走,可是這個男人非常不配合,硬是不肯邁步。
凰殤昔被撞得本就有些火氣,如今還讓東陵梵湮這麼一弄,就好像在火上加了油,她胸口堵得火燒得更旺了!
她靠到他耳邊,怒吼:“東陵梵湮,你走不走?!別逼本宮動手,本宮不想打男人!”
東陵梵湮微微失神,睨着她因咆哮而變得漲紅的臉,片刻後,忽然莫名地勾了勾脣。
下一秒,已經聽話地跟着她的步伐走。
他似乎看到了,她眼底的着急……
凰殤昔將他安置在她的牀榻上,想了想,從箱子裡翻出了藥箱,然後又給放了進去。
心底燥火逐漸變大,真是的,東陵梵湮明明不是外傷,她拿藥箱做什麼?真是被自己蠢哭了!
東陵梵湮也不說話,白着一張俊美的臉,極爲平靜地看着低頭思索的小女人,看着她爲自己着急,他心底軟了一片。
半響,凰殤昔沉着一張臉回來,沒好氣地問:“本宮要做些什麼?”
東陵梵湮定定地看着她,不說話,黝黑的眸子宛若夜空中星光璀璨,哪怕他此時臉色蒼白,卻依舊掩飾不了,反而給他增添了幾分病態的幽雅。
“你倒是說話呀!”凰殤昔煩躁地皺眉,絲毫沒有察覺自己語氣中竟帶着幾分急切。
東陵梵湮盯着她良久,最後,低下臉,冷嗤一聲,“皇后怎麼關心起朕來了?”
凰殤昔一愣,隨即也冷笑起來:“本宮自然沒有忘記此時本宮與皇上處於什麼關係,如果陛下不小心駕崩了什麼的,對本宮也是沒有任何好處的,反而還有不利之處,不是嗎?
所以本宮現下關心陛下的生死,於情,本宮作爲皇后,似乎本該如此,於理,陛下駕崩對本宮亦不利,那麼,敢問陛下,哪裡不對了?”
東陵梵湮不答反笑,眉目間含着譏諷的意味,就連眼底都是幾分不屑,“如若這般,那還請朕的皇后放心,朕不會讓你如願的。”
你說朕會駕崩?朕不會讓你如願的。
凰殤昔玉眉一蹙,她知道,東陵梵湮的意思就是不想告訴她他怎麼樣了,也不想說其他。
很顯然,他並不打算理會他的傷。
想到這,凰殤昔胸腔的怒火根本沒有停止的趨勢。
“東陵梵湮,你到底說不說本宮要做些什麼?你敢說你沒事嗎?吐了兩次血還敢說沒事的話,本宮就跟你姓!”
怎知,對於凰殤昔的怒吼,東陵梵湮根本不當一回事,眉目染上了笑意,在此時,配搭着蒼白的臉色,居然顯得異常協調。
“作爲朕的皇后,怎麼,你還以爲你未冠上朕東陵的姓氏?”
凰殤昔面色一凝,語調突然沉了下來:“東陵梵湮,本宮沒心思和你開玩笑,你能不能嚴肅點兒?”
東陵梵湮脣角噙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你覺得,朕哪裡不嚴肅了?”
你老人家倒告訴我,你哪裡嚴肅了?
凰殤昔沒功夫陪他瞎耗,沉着聲音問:“東陵梵湮,本宮不知道你爲什麼吐血,但是本宮確實知道是你和東陵玖對手的時候本宮突然衝過去,你收回力道才導致的,
既然是因爲本宮而受傷,本宮得爲這件事負責,你傷成這樣,是本宮的責任,你能不能告訴本宮,要怎樣才能治好你?”
東陵梵湮適才揚起的笑在凰殤昔這句話落下的同時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的意思是說,你只是因爲責任心,只是因爲朕因你受傷才如此?”
他脣際的笑變得詭譎,笑,不達眼底,雙眸盯着她,一瞬不瞬。
凰殤昔呼吸一滯,與他雙目對視片刻,終是先移開了視線,冷聲道:“不然呢?陛下還以爲會是什麼?
別忘了,本宮與陛下來說,只是一枚棋子,而陛下於本宮來說,也不過是一道工具罷了……本宮沒過多的心思,去關心微不足道的人或事。”
東陵梵湮臉色更爲蒼白,宛若一張什麼都沒有的紙,他冷嗤幾聲,不在言,掀開被褥就要起身。
凰殤昔一驚,過去制止他的行動,“你要做什麼?”
“朕做什麼還需向你彙報?”聲線帶着三分冷淡七分冰冷。
那雙好看的魅眸冰冷得沒有一點兒溫度,讓她的心跟着漏了半拍。
她連忙移開了視線,手上的力道跟着鬆了鬆,東陵梵湮不再看她,推開她之後,步履極爲蹣跚,頗有再走幾步就倒下來的趨勢。
凰殤昔反應過來,上前攥住了他的袖子,他看也不看直接揮掉。
她再上前,攥住,他再揮,她再抓,如此反覆幾次,凰殤昔忍不住了,兩隻手扣住他手臂將他扯到跟前,怒顏大吼。
“東陵梵湮你鬧夠了沒有?!鬧夠了給我躺下去,沒有也給我躺着!”
說完,她拉扯着他往牀榻走去,可這男人明明臉上白的沒有半分血色,明明就虛弱得能讓人一推就倒,可此刻他竟然能寒着一張臉,紋絲不動!
於是,凰殤昔更生氣了,一怒之下內力爆涌,步步轉移到雙手上,一個用勁,將拉到榻上,按住他的雙肩。
東陵梵湮臉色難堪得可怕,想起身,可奈何身體不允許他與眼前的小女人抗衡,只能認命地躺着。
凰殤昔咬着紅脣瞪着他,那意思就好像在說:小樣兒,憑現在如此虛弱的你還想和本宮鬥?傻了吧!
怒火併沒有因爲成功將東陵梵湮鉗制在榻上而得到任何減弱。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她並不想生氣的,可是這氣就是停不下來,還因爲那男人的舉動而跟着起變化。
“東陵梵湮,本宮現在警告你,別妄想起來,不然別怪本宮不客氣!”她瞪着眼怒道。
“是麼?朕也想看看,皇后想怎樣對朕不客氣……”東陵梵湮聲線冷漠,聲音有些力不從心了。
凰殤昔也懶得和他廢話什麼,一手抓起他的手,不出所料,大掌冰冷得讓人心驚。
凰殤昔愣住,不知該如何是好。
此時,東陵梵湮已閉上了眼,陷入的昏迷狀況。
凰殤昔兩條玉眉緊緊鎖着,繃緊的面容,嘴上一直在念着什麼:“該怎麼做,該怎麼做……”
無意間擡眸,發現這男人安靜地閉上眼睛,她一驚,喚了他一聲,沒有聽到回答,她再次喚了幾聲。
房間裡只有她的聲音。
這一下凰殤昔急了,她不清楚東陵梵湮是什麼情況,這個昏迷到底正不正常,嚴不嚴重,她腦子呈現一片混亂之狀,就想粘糊的膠質一樣,凌亂得無法形容。
她猛地雙手拍向自己的臉:“不行不行,不能亂,我不能亂,我得平靜下來,他不能死,東陵梵湮不能死……一定不可以死!”
腦子裡一個激靈閃過,“質王?對!要質王,他一定有辦法的!”
嘴上念着東陵無錦的封號,凰殤昔腳步已經比腦更快地動了起來,卻顯得十分慌亂。
幾步過後,一個身影忽然張開雙臂,將她摟在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