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妹妹不過是想好好地過罷了,這麼久以來,妹妹就和依貴妃合作對付過皇后姐姐一次罷了!”施妃自嘲道,攥着手帕的手按在心口,似是在發自內心地說,那模樣既是痛心也是難受。
但她說的究竟有多少真話在裡面,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施妃,本宮也不想,可是看着施妃你喝下,是陛下交給本宮的任務,本宮怎能違抗陛下的命令,況且如今,風侍衛也在呢。
妹妹就交代好遺言,有什麼還沒完成的就跟本宮說了,倘若妹妹當真不幸了,本宮還能替妹妹完成遺願,不至於讓你不瞑目。”
高端刺眼的嘲諷,施妃脣角的笑意更重了,她睨了眼凰殤昔,最後將視線放在她手上的藥瓶子中。
伸出手,另外一隻手上的鴆酒的摔落,摔倒地面,毒酒濺了一地,發出“嘶嘶”的響聲,毒酒在地上冒出一層白泡,她不理會,接過凰殤昔手中的“鉤吻”。
瞥眼看下去,裝着的液體清澈無比,用青花瓷片裝載,顯得高端又讓人看着舒服,可是那液體,雖是無色卻帶有劇毒。
“看來,施妃已經選好了要替陛下試‘鉤吻’這枚藥了。”凰殤昔淡淡地瞥了眼被腐蝕的地面,擡眸似笑非笑。
施妃不答,拿着藥瓶的兩指越來越用力。
鉤吻,對,她就是選鉤吻,她此生沒能與東陵梵湮有過親密交集,現在要死了,她怎麼也得選一個能稍微滿足自己的。
鉤吻,這毒酒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傳說此毒能讓人陷入幻境中,痛苦卻又快活地幻境中死去。
幻造出來的夢境全然是按照心底最深處渴望發生的事情,就是利用不願從美好的夢境醒來,從而讓人死去的。
說它毒,它其實也不毒,說它不毒,卻能讓人醉生夢死。
不過是一死罷了,她堂堂龍鱗的施妃,還會怕不成?
凰殤昔,本宮記住你了。
緩緩舉起“鉤吻”,在三雙目光的注視下,在劇毒鉤吻送進口中,一飲而盡,最後她還刻意將瓶口倒過來,以示她喝完了。
在喝的過程中,施妃的眼睛一直都在盯着凰殤昔看,而凰殤昔也毫無懼意含笑地與她對視,絲毫不見其懦意。
施妃的意思凰殤昔自然看懂了,無非是想通過這樣盯着她,想把她的模樣深深地記在心裡,好在死後靈魂復仇的時候,還能記得她是復仇的對象。
“姐姐,妹妹已經喝完了……”施妃手一鬆,將青花瓷藥瓶狠狠地摔在地上,頓時四分五裂。
施妃的弦外之音便是,她喝完了,凰殤昔也已經要離開了,別在她這裡站着位置!
“本宮當然看到。施妃喝完了,不過按照陛下的意思,本宮還得暫時先留在這兒,觀察施妃的變化,所以……本宮暫且還不能走。”
凰殤昔臉上笑容如沐春風,但對於某些人來說,是極爲厭恨的。
就如施妃,凰殤昔這話一下來,她的臉色立馬就變了,不是變白,而是變成了黑色!
貝齒緊緊咬着,一瞬不瞬地盯着凰殤昔,施妃心裡真恨!
若不是凰殤昔是皇后,若不是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嬪妃,如今她的命也不知讓一個女人去任意蹂躪。
鉤吻的毒性來得很快,施妃盯着凰殤昔還不夠一分鐘,她的雙脣就已經漸漸變成紫色。
在施妃倒地的時候,凰殤昔看見她嘴脣嗡動,隱約看出她要說的幾個字。
凰殤昔,你也不會嘚瑟多久的,遲早,你也會像今天的我的一樣。
凰殤昔彎着眉眼,淡淡的笑容沒有褪去,對此不發一言。
日後的日子將會如何,他們誰也不知道,施妃一個將死之人,也更不會知道,既然預測不了未來,那又爲何要爲未來去煩惱,不如好好活在當下。
四個人,倒了一個,風赧和瑣玥都屏住了呼吸,瑣玥畢竟也是個親手殺過人的丫頭,施妃的倒地,她心裡雖有些不忍,但到底還是分的清是非的。
凰殤昔並不打算再在施妃身上花時間,朝風赧道:“風侍衛,既然你來了,那麼就勞煩你在施妃斷了氣的時候,就派人來告訴本宮一聲,好讓本宮也安心些……畢竟,可是陛下交給本宮的任務。”
風赧面色一僵,點了點頭。娘娘,做人說謊說到這程度,您也算是個了不起的人了。
東陵梵湮當時答應凰殤昔,施妃交給她來處置,但是東陵梵湮除了給她那一條瑪瑙黑布外,其餘的什麼也沒有。
這就表明了,凰殤昔帶過來的“鉤吻”和“鴆酒”並不是東陵梵湮給她的。
自然,那風赧手上的聖旨也是假的,自是當時凰殤昔找到他,還說陛下也答應了,他回去稟告東陵梵湮之後,東陵梵湮並沒有拒絕,因而他就這麼做。
而這聖旨,確確實實是僞造的,他要儘快幫娘娘毀屍滅跡!好讓娘娘捨得讓瑣玥嫁給他!
正當凰殤昔想帶着瑣玥出去回宮之時,風赧似乎想起了什麼,忽然道:“娘娘請留步,屬下要事情要稟告!”
凰殤昔腳步一滯,沒有轉身,問:“什麼事?”
“今日綰丞相在早朝之上,再次鼓吹娘娘爲妖女,帶領衆多門徒在殿堂下跪,威脅請求陛下下旨將娘娘當衆燒死!”
凰殤昔脣角滲出一抹詭譎的笑,那笑不達眼底,不到半會兒便冷凝住了。
綰丞相,速度倒是挺快啊,她本打算先對付了施妃,然後再儘快找到依貴妃的弱點,先拖住一些事日,然後再慢慢想對策對付一個身處高位的人。
卻沒想到,綰丞相這老狐狸早就料到她在後宮會興起一些風浪,所以爲了依貴妃,他就打算早早讓她先去見閻羅。
想曾她不備,攻她要害之處?姜,還是老的辣。
凰殤昔表面看上去風平浪靜,她接着問:“所以,陛下的態度又是如何的呢?”
風赧想也沒想直接老實地回答:“陛下當時是怒氣狂然,陛下說娘娘是什麼人,他還不清楚嗎,難道綰丞相會比陛下更爲清楚娘娘你嗎?而後揚言曰綰丞相再不依不饒,就別怪陛下不客氣。”
凰殤昔聞言一怔,心跳驀然漏了半拍,她以爲,依照東陵梵湮那傢伙不做對自己沒有好處的事情的性子,綰丞相要他下旨處死她,這傢伙應該是露出那種陰森森的笑,不直言回答,說些什麼讓人去猜他的心思。
或是直接無視綰丞相,她萬萬沒有想到,這個男人,居然有一天,會爲了她公然在早朝上與一個丞相和衆多官吏對着幹。
這件事情,足矣讓她深深地記住了,東陵梵湮,她或許真的沒有錯付……
這個男人,或許值得她愛。
“最後呢?”凰殤昔脣角含笑,是一種有幾分甜意的笑。
風赧擡眸看了她一眼,很快將目光收回,“可是綰丞相依舊不依不鬧,陛下勃然大怒,綰丞相居然說,他有先皇所賜的斬禍匕首,有權先斬後奏,斬掉對龍鱗的禍害,言曰陛下若是不下旨,他便讓人帶着匕首,將娘娘手刃!
這使得陛下到達了盛怒的境地,兩房勢力互相抗衡着,屬下觀察陛下,大抵能猜出陛下打算對綰丞相對手了……”
凰殤昔輕嘆搖頭,不行的,東陵梵湮不能公然在朝堂上對綰丞相動手,這對他沒有一點好處。
不是做皇帝就可以爲所欲爲的,做皇帝處處受到限制,特別是身份地位高的官吏,皇帝很多時候都是受制與他們的,而東陵梵湮能拿到兵符,雖然可以對綰丞相下手,但這不正讓太妃一派的人有機可趁了嗎?
東陵梵湮爲她做到這種地步,她也沒有可求了,哪怕當真救不了她,也沒什麼。
反正,盡力了…….
只是心裡,有些疼。
“本宮明白了。”後面的事情凰殤昔已經沒有心思再聽下去了,她怎麼都覺得,風赧告訴她,是讓她有個心裡準備。
可能她一回到鳳鸞宮,看到的就會是層層禁衛軍圍在鳳鸞宮外的場景了。
罷了罷了,鬥不過,也沒轍。
凰殤昔閉了閉眼,重新買起了步伐,風赧聽到腳步聲,擡頭一看,見凰殤昔正往外走,他忙問:“娘娘,您不想知道後來怎麼樣了嗎?”
凰殤昔腳步不停,淡淡地拋出一句話:“不必了,結局顯而易見了,說不說又有什麼區別呢?”
風赧一時語塞,嘴張了張,到底沒有再說什麼,很聽話地閉了嘴,也很聽話地站在原地,觀察施妃的動靜。
娘娘都知道了,他覺得他剛剛那一堆子的話都成了廢話了。
瑣玥在離開之前,深深地注視了片刻風赧,便隨着凰殤昔離開了,就在瑣玥轉身之際,風赧的視線朝她看了過去,一直到她再也看不見。
主僕二人一前一後從慶圓宮出來,走在回宮的宮道中,凰殤昔已經做好了準備,回到鳳鸞宮,她要驕傲地走,不能讓依貴妃看她笑話。
可是當她看到鳳鸞宮一如自己離開時的景象,不禁微微一怔,推門而進,主廳之上,一名貴客就坐在主位的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