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結束,凰殤昔一出宮門,就馬不停蹄地往鳳鸞宮跑,似乎在逃避什麼。
還了東陵無錦救瑣玥的人情,她也沒有任何必要留在這,能走趕緊走,她還忙得很呢!
這般想着,她腳下的步伐越走越快……
東陵梵湮站在一旁,瀲灩的薄脣抿起,眼底浮現譏諷的笑意,凰殤昔,你再怎麼逃,也逃不出朕的手心……
早朝之內,在中立派退出,太妃派看到呈上的東西后,無不臉色鉅變。
東陵梵湮似笑非笑地睨着他們,將太妃派臣子的表情盡收眼底,眼中滿是冷嗤。
“有異議?”聲線嘲諷。
太妃派白着一張臉,嘴脣微顫,心中縱使不甘,也不得不說:“臣等無異議,先皇無此意,日後的早朝,自然是有質王殿下的!”
那呈上的都是他們妻兒的東西啊!東陵梵湮是如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他們的妻兒全都抓的?
他們不敢賭,也不能賭。
東陵梵湮若有所思地點頭,“下去領三十杖責。”
太妃派眼睛瞪大了,不可思議地問:“陛下,這是爲何!”
只見東陵梵湮偏頭看着他們,魅眸半闔,神情慵懶,淡淡道:“朕適才問如何處置你們,你們無言,朕便當你們對朕的任何命令無異議。”
“至於先皇的老部下,年紀大了,朕就免了你們,讓後生去替你們。”
顯然,東陵梵湮口中的“後生”,很明顯就是太妃一派的人。
太妃派奔潰,六十杖責,他們不半身不遂也得在牀上躺上兩個月了!
龍鱗聖旨昭告天下,“無錦”一義流在整個龍鱗,破了昔日“無錦”一說,破了先皇所留命令,東陵無錦恢復崇高地位,恢復皇族所能享受的一切權利。
質親王殿下成了所有貴女們爭破頭想嫁的對象,因爲東陵無錦,是當今皇帝的親皇叔,是龍鱗皇的左右手!
而皇族所享有的權利,自然包括了入皇陵的資格,太皇太蘭妃,該回到皇陵去了。
在聖旨頒佈,東陵無錦走出早朝大門,直奔冷宮枯井,他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很久了。
蘭妃與皇祖同結連理枝,兩體一心,他們相愛至死不渝,先祖死時,陪在他身邊的是蘭妃,先皇的母妃都無此機會。
哪怕是先祖死後,聖旨上傳,蘭妃不需陪葬,蘭妃需好好照顧他們的兒子。
可是他不孝,蘭妃被他兄長賜死,死後竟不能與皇祖同葬!屍骨埋於枯井!
如今,他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將母妃的屍骨從枯井帶出去,帶去皇陵,帶去他父皇的墳前,與父皇同葬!
“母妃,兒臣……兒臣這就帶你去父皇身邊,讓你們永生永世都在一起!”
東陵無錦喜極而泣,這是他第一次高興得掉眼淚了,這輩子,最高興的事情莫過於此了……
從蘭妃死後,東陵無錦就再也沒哭過了。
東陵梵湮魅眸深深地凝着東陵無錦的背影,良久,直到皇叔的身影消失,東陵梵湮才輕輕地勾起了脣角,心情似乎看上去不錯。
是的,他的皇叔,終於名正言順了。
風赧站在東陵梵湮身邊,也同樣看着東陵無錦離開的方向,冰冷的面癱臉難得擠出了幾絲笑意。
“陛下,質王殿下很開心,屬下從沒見過殿下能如此,陛下綢繆這事,已經許久了吧?”
東陵梵湮沒回答,風赧也沒指望他能回覆,若是回覆了,就不是他東陵梵湮了。
風赧永遠不會忘記,蘭妃和皇太后同鈤離世,陛下和質王在那一天各自去自己母上墳前,都待一整天,東陵無錦往往是次日就離開。
可是質王不知道的是,在第二日的晚上,東陵梵湮會坐在冷宮枯井前,整整一個晚上,這個習慣多年,東陵梵湮一直沒改。
而這一次,他同樣沒改,一如既往。
風赧看得出,東陵梵湮一直在等時機,等一個最好的時機,擱去先皇留給東陵無錦的“侮辱”,將蘭妃正大光明地送入皇陵與皇族同葬!
就是風赧,都數不清東陵梵湮謀劃了多久了,他只知道,在他來到東陵梵湮身邊的時候,東陵梵湮已經在籌劃了。
而這個契機,就是凰殤昔……
沒有她,東陵梵湮所作的一切,都毫無意義,哪怕是蘭妃得以入皇陵,也不會名正言順。
東陵梵湮淡淡地收回目光,面無表情的臉上,魅眸半闔,復看向鳳鸞宮的方向,心中,頗爲騷動。
凰殤昔,你的功勞。
大掌漸漸摩挲起衣料,薄脣輕抿,眸光幽森。
纔沒見一會兒,他竟又想她了……
凰殤昔,你給朕下的毒,是不是太深了?
在早朝開啓的同時,靜善宮這邊的情況。
東陵玖將東陵落帶到,東陵落本是不想來的,因爲佟昕怡那邊一直出狀況,他真沒法抽開身。
而且,交權一事本就與他沒多大關係,他過去也就是走走過場,做個見證罷了,不論是母妃還是他,都覺得,這個權,交給東陵玖是最合適的。
可是東陵玖卻說,母妃讓他過去,他也想讓他過去,起碼他東陵落可以明白,母妃並不是偏向任何一方。
東陵落笑嘆,說他不在乎那些,他比較喜歡宮外自由自在的生活,權交給誰他無異議,而他覺得,交給東陵玖,是最明智的。
東陵落讓東陵玖回去吧,可是東陵玖說什麼也不肯,以至於幾乎到早朝的時辰,兩兄弟纔來到靜善宮。
太妃臉色一如既往的難看虛弱,見到自己的兩個兒子,臉上終於浮現了幾分笑意。
王嬤嬤看着兩位年俊的王爺,視線最後落到東陵玖身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最後嘆了一聲,退到了一邊,東陵玖皺起眉,眉宇間疑惑。
“兒臣參見母妃,母妃,今日你的身子可好些了?這些天兒臣一直在忙昕怡的事情,沒能抽身來陪陪照顧母妃,是兒臣不孝!”
東陵落大步上前,目中擔憂盡顯。
太妃輕輕地搖頭,招手讓東陵落過來,東陵落一刻也沒猶豫,大步流星地走了上去。
“哀家的落兒啊……哀家真是想你了,只曉得陪你的王妃,哀家這把老骨頭都不顧了是吧?是不是嫌哀家老了,阻礙你了?”似失望又似玩笑的話。
“不,兒臣怎會,兒臣怎敢,母妃您別多想,兒臣絕無此意!”東陵落皺眉,信誓旦旦。
太妃沒有再說什麼,而是點點頭,看向了站在一遍,除了行禮之後,無多說一句的東陵玖。
“玖兒,你也過來……”太妃面目和善,伴着幾聲輕咳。
東陵玖恭敬地點點頭,朝太妃走去,走到牀邊,他俯身低下頭,勾脣道:“母妃。”
看見自家兒臣如此有規有矩的表現態度,太妃心中更爲滿意,咳嗽漸漸緩了下來。
“玖兒,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聞言,一旁一直在憂心什麼的王嬤嬤在心底默嘆一聲,無聲地搖了搖頭。
東陵玖劍眉一挑,隱約覺得太妃話中有話,但他並沒有過多理會,而是笑了笑:“母妃多慮了,兒臣不累,作爲母妃的兒子,這是兒臣應該做的。”
太妃再次點了點頭,沒有再和東陵玖說什麼,而是轉過頭去,與多日未見的東陵落寒暄。
東陵玖很識趣,這個時候沒有插話,而是默默地站到一邊,與王嬤嬤一樣,看着他們兩個,就好像一個下人一般。
閒談了許久,太妃終於切入了正題,飽經滄桑的眼睛看向東陵玖,嚴肅道:“玖兒,你過來。”
東陵玖不言,擡步走了過去,卻也轉變成一副深沉嚴謹的神情。
“母妃。”聲線沉穩,透露着罡陽。
“母妃。”東陵落也喊了一句,表情凝聚。
太妃老臉板起,“今日叫你們來,你們應該已經知道是爲什麼了,哀家就不多說,你們同樣是哀家的兒子,哀家疼你們愛你們比誰都多,
你們倆無論是哪一個,都是哀家十月懷胎而出,含辛茹苦將你們扶養長大的,對你們,哀家是盡了全心全力,想讓你們想要什麼都要什麼,得到的東西也儘可能達個個有份,
但是,哀家手上的權,卻只能給一個人,哀家希望當待會兒哀家把鑰匙給他之後,另外一個,不要對哀家有怨,要盡全力去輔助他,你們聽明白了嗎?”
東陵落第一個笑得和煕地點頭,“這是自然,兒臣與皇兄同爲手足,不管母妃把鑰匙交給誰,兒臣都無怨言。”
在他心裡,他早就知道母妃會將要是給東陵玖,他真不會怨的,相比他,他的皇兄樣樣出色,絕對能擔當得起的。
而且,他也無心於政。
東陵玖也表示不會心生怨意,太妃看着他們倆,道:“那就好,記住你們自己說的,王嬤嬤,把鑰匙拿來。”
王嬤嬤領命,將鑰匙拿了過來,交到太妃手上,太妃握着鑰匙,片刻猶豫後,將它遞了出去。
王嬤嬤最終將嘆息化爲一聲無奈,什麼也沒說。
而東陵玖,星眸微闔,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好似早已猜透了開頭與結局,無任何驚訝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