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池的上頭,雕有一顆巨大精緻的龍頭,浴水便是從龍嘴流出,那每一片龍鱗,都是精心設計,每一個細節都花盡心思,手工精湛,巧奪天工,高貴華麗。
給人一種煥然一新的感覺。
池水芬芳,陣陣藥草的味道,清新脫俗。
透過濃濃的水霧,隱隱約約能看見一個人影在浴池內,他如瀑般的墨發散落垂至水內,碩健的雙臂往後靠在浴池邊沿,古銅色矯健的胸膛,好看的人魚線,吹彈可破的肌膚,忍不住往下遐想……
男子身軀向後仰,面朝上,依稀能看到他近乎完美的側臉,誘人勾魂,引人犯罪!
由遠至近的腳步聲傳來,直至在離他不遠處停下,池中男子才緩緩睜開眼眸,轉過臉。
一雙深邃犀利宛若幽譚般的魅眸因爲周遭瀰漫的水霧,泛起了一陣陣盈盈霧氣,就連兩片脣瓣都變得紅潤蠱惑,誘惑着人一嘗芳澤。
泛着紅暈的臉頰魅惑至極,此刻那張人神共憤的俊顏,多想讓人直接將他撲倒。
來者不自然地別開臉,用手握拳抵在嘴下輕咳一聲,“咳,梵湮,不要這樣看着本王,本王可不好斷袖,你這麼美,再這樣看下去,本王會忍不住放倒你!”
美?他那張美得無可挑剔的容顏?東陵梵湮冷笑,俊美無雙的容顏浮上了一絲嘲諷,驀然轉身,自嘲道:“皇叔也認爲朕這張臉極美?”
東陵無錦尷尬地再咳了一聲,心中暗怪自己,說中了困擾東陵梵湮多年的心事,不敢再言。
世人都知龍鱗皇朝的皇帝擁有一張驚爲天人,若甚天仙的容顏,但誰又知道這張絕世美顏的背後,到底給了他什麼呢?
龍鱗國師曾說過,女人美,便是紅顏禍水,能禍亂江山,能讓君王從此不早朝,而男人美,便是天煞孤星,爲一國之叛,萬里美好江山與他之手,將被毀於一旦。
國師的一語雙關,毀了他的未來,毀了他的一切。
東陵梵湮的父皇就是因爲國師的話,徹徹底底將東陵梵湮和他母妃打入冷宮,從那時起便不在乎他們是生是死。
或許,當年的帝王更希望這母子二人從此消失。
他當初頂着這張冠蓋京華,風華絕代的臉,斬殺國師,滅了昔日的太子,手染着無數鮮血,憑他自己的能力步步走上帝位,從此睥睨天下。
當時那些辱他欺他看不起他,威脅他生命的人,他一個不留!
他處事心狠手辣,雷厲風行,也不過是爲了自己能夠穩坐帝位,保全性命罷了,如今龍鱗皇朝內部形勢不像表面那般風平浪靜,多少人想將東陵梵湮扯下龍座,改換別人上去,都數不清了。
當年國師之言,還如猶在耳,不少人嘴上不說,心裡可是明白的很,國師的預言,在他們看來,不可不信,寧可殺錯也不肯放過!
誰也不希望龍鱗皇朝被滅,許多人,都因此站到別的王爺的戰線,東陵梵湮能不能穩固皇位,就看他的手段如何了。
“皇叔,朕好像讓她越來越討厭了。”
良久,東陵梵湮背對着東陵無錦,越過那個敏感的話題,跳到另一個上,不難聽出他語氣有少許異樣。
東陵無錦挑眉,也順着東陵梵湮的意思,“你是說上次給你製造收回兵權機會的那丫頭?”
“嗯。”他淡淡地回了句,平靜無波瀾。
兵權這樣東西有多可貴,能改朝換代,可想而知它的重要,而凰殤昔就是區區做了幾樣事,就讓東陵梵湮順利收回子貴人父親的兵權,不得不讓人重新審視她。
要知道,如今的東陵梵湮手上的兵權不多,只集有龍鱗一半的兵符,而東陵玖則有六分之二,其餘的是散落在外,但是如果被東陵玖拿走那散落的兵權,再加上國師的輿論,可是有足夠的力量與東陵梵湮抗衡。
東陵無錦饒有興趣地走近兩步,但是卻不敢走太近,他深知東陵梵湮有着高得讓人無法理解的潔癖。
“這不是更好?你也看到她服軟了,而且你也厭惡她,你們兩相討厭,各自鬥來鬥去,你也不用這般枯燥,正好如你所願。”
“不是。”東陵梵湮依舊沒有回頭,頓了好半會,又淡淡道,“皇叔,難道你就沒看出她的價值?”
東陵無錦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眉頭蹙起,雖然是想到了,但不再言,顯然是讓東陵梵湮繼續說下去。
“她能幫朕剷除那些人。”
果然。
東陵無錦眉梢蹙得更緊,他不是沒想過,他以爲東陵梵湮對凰殤昔的態度不同,起碼就差點兩次要了那女人,東陵梵湮的潔癖都沒犯,那是個好兆頭,畢竟這麼多年了,東陵梵湮這小子是什麼女人都不碰,什麼人都不讓近身,那着實讓他頭疼,好不容易有個女人他是自願碰,可……
東陵無錦不死心,追問道:“你就真的只想到她的價值,沒有想別的麼?”
東陵梵湮終於回過身,對上東陵無錦的目光,魅眸幽深譏諷,冷嗤反問:“皇叔以爲朕還會想什麼?”
不等東陵無錦張嘴說話,東陵梵湮便勾脣嗤笑:“莫非皇叔以爲朕對她有意思?皇叔就不要多想了,朕不會那女人有別的感情,她當年做的事,朕是絕對不會忘記!”
他眼神陰冷,眼底閃過一絲殺意,周身戾氣涌現,脣際揚起一抹嗜血的笑意,“不讓她付出應有的代價,朕不可能罷休!”
東陵無錦繃緊陰沉的臉,脣瓣抿起,不確定問道:“你想怎樣對付她?”
東陵梵湮魅眸半眯,流光彩溢出陰狠,瀲灩的薄脣詭異揚起,“自然是,讓她生、不、如、死。”
說話的那瞬,東陵梵湮全身散發出的寒意讓東陵無錦都忍不住顫了幾下,盯着東陵梵湮半響後,確認他不是在開玩笑,搖頭,在心底長嘆一聲。
“你也知道她是你的仇人,那爲何還要利用她?如此高傲的你,可不見得會用一個被你視爲仇人的女人,這不該是你所不屑的?”
東陵梵湮臉上覆上了一重冰霜,眼神冰冷。
若是換作其他人,肯定被他嚇得雙股戰戰,冷汗狂飆,但是他眼前的可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皇叔東陵無錦,對他是情緒變化,東陵無錦清清楚楚。
東陵無錦悠哉悠哉地扇扇子,悠閒地等待東陵梵湮的答覆。
“她不是她。”
等了許久,東陵梵湮是終於回答了,只不過東陵無錦卻是停下了動作,表情有些僵硬,顯然是對他的回答不滿意。
試探問道:“你是說,現在鳳鸞宮的那個女人不是凰殤昔?是假的?”
東陵梵湮薄脣抿起,魅眸深邃,“不是。”
“那你什麼意思?”
“她是凰殤昔,但不是那個凰殤昔。”口吻清冷,聽不出情緒。
東陵無錦合上扇子一拍自己的額頭,有些犯暈,恍然覺得自己現在就像這間浴室一般的雲裡霧裡,被東陵梵湮說得暈暈乎乎。
“要說就說得明白點,別說一點不說一點,吊人胃口!”東陵無錦不滿地一把扇子扔過去。
東陵梵湮碩臂一揮,扇子的運行軌道便移到另一邊去,他轉過身,把身子往水裡沉入一點,慵懶道:“皇叔就不用知道了,朕清楚便可。”
“你這小子,好歹本王也是你皇叔,你就這般待你皇叔?輩分呢?態度呢?”雖然,本王這個皇叔只比你大兩歲……但也還是你的皇叔,別這樣不給面子,不像你,本王最看中臉了!
東陵梵湮並沒有回答,只是安然地泡着,一動不動,東陵無錦終於發現了異樣,擡步朝他走去,才邁了兩邊,東陵梵湮出聲阻止。
“皇叔,朕有潔癖的。”
登時,東陵無錦的邁出的腳僵住半空,滿臉不爽,不過仍是擔憂地問了句,“梵湮,你怎麼了?”
東陵梵湮繼續背對着他,靜默幾秒後,才平靜而幽幽地答道:“朕毒發了。”
“你這個小子,毒發了也說一聲,等着,我這就去找太醫,你別睡啊!”東陵無錦怒斥一聲,便急急忙忙奔去太醫院的方向,一眨眼就不見了人影,可見他的擔憂程度。
他先前還在奇怪怎麼東陵梵湮硬是不肯轉過身,轉了一次也很快擰回去,而且說話還有氣無力,甚至慢吞吞的,雖然他平時也老是慢悠悠的,但是這次明顯聲線都虛弱了。
東陵梵湮靠在邊沿上,臉色變得蒼白起來,整張俊臉都霎時失色了,這個世界上,估計只有皇叔這般在乎他的生死了……
眼中忽然閃過某個情景,那個女人在看到皇傾蕭躺在牀榻上氣若絲遊的模樣,居然是哭了,哭得那樣……痛心!
當時,他居然羨慕了,羨慕皇傾蕭能有人爲他而哭,他這輩子,怕死沒辦法如願了吧?
其實凰殤昔去紫荊驛館的事,他是知道的,只是,不知爲何想假裝不知罷了……
脣邊的滲出苦澀,那個女人若是知道他中毒了,估計會恨不得馬上過來送他一程吧?
苦笑,畫上不終結的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