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梵湮那雙凜冽的黑瞳就那樣一瞬不瞬地注視着東陵無錦,那張即使蒼白也不減半分俊美的臉上,平靜無波瀾,看不出任何的情緒變化。
薄脣,再次抿緊,就那樣與東陵無錦僵持着。
然而東陵無錦卻是沒有分毫退縮的意思,瞪着一雙眼與東陵梵湮直直對視,眼底不見懼色,有的,是波濤洶涌的怒意!
良久,東陵梵湮首先收回視線,自然,他的意思是表示讓步了,所以正慢慢往下躺回去,看着東陵梵湮額上細汗直冒,東陵無錦正打算用內力幫他,但東陵梵湮卻是冷嗤。
口吻帶着三分自嘲七分譏諷:“不必幫朕,朕還未虛弱到需要皇叔出手的地步。”
東陵無錦一怔,暗歎了一聲,堪堪收回手。
隨後有些無奈道:“本王怎麼就看不出你會是這般在乎百姓?”
殊不知,東陵無錦的話音剛落,東陵梵湮那張驚爲天人的容顏之上立刻浮現了濃濃的嘲諷,“百姓?朕只是爲了朕的皇位,朕只是爲了能屹立在這亂世之中。”
Wшw⊙ тTk án⊙ co
他什麼都不愛,他只是爲了生存。
他什麼都不在乎,他只是爲了自己。
東陵無錦搖頭,重新坐回龍椅上,好似已經是認命般拿起筆開始重新批閱奏摺。
風赧任務完成,對東陵梵湮行了禮之後正要出去,但又想起了什麼,又頓住了腳步,一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有了那麼一點破功。
一臉猶豫不決地躊躇着該不該說。
“准奏。”不帶風赧躊躇完,東陵梵湮不帶感情的話語飄來。
“是,前不久九王爺闖到龍鑾殿找陛下,說是皇后失蹤了,那時陛下陷入了昏迷,屬下和雷霆擋下了九王爺,質王做主讓屬下不予理會。”
質王,說得正是東陵無錦。
東陵無錦的手頓了頓,眉間有些不悅地瞥向風赧,但是想起了風赧的職責,也就沒說什麼,繼續批改。
反正風赧說得也的確是事實。
那女人,不見就不見了死了更好,他第一拍掌!
東陵梵湮丹鳳眸沉了下來,沉默半響,後答,話語之中沒有任何感情起伏,“然後呢?”
風赧微微一愣,才恭敬地答:“九王爺鬧騰了一會兒,就氣呼呼的走了,屬下沒猜錯的話九王爺是去找太妃去了。”
東陵梵湮黑眸漾起一圈又一圈看似平靜的漣漪,幽森孤寂的泉眼底下藏着讓人無法琢磨的思緒。
靜默兩秒後,惜字如金地又道:“所以?”
風赧皺眉,想了想才慢吞吞地回:“所以現在已經找到。”
在風赧說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東陵無錦再也忍不住隨手抓起一本奏摺就朝風赧扔去,風赧沒躲。
那奏摺砸到他臉上,生疼生疼的!
“本王警告過你讓你別說,但是你的職責是告知梵湮任何事情,這個本王就不追究了,不過既然都找到了你還說什麼說?當老子透明?”
“……”風赧不語,撿起奏摺遞了回去。
“退下。”東陵梵湮淡淡地瞥了一眼風赧
風赧抱拳,在退下的時候朝東陵無錦說了一句:“質王息怒,屬下只是在做本分的事。”
其實他也是有那麼一點點的私心,凰殤昔畢竟是皇后,而且瑣玥那丫頭已經夠可憐了,他不想她連主子都沒有了,那就更讓人欺負了。
寢室內靜謐半響,東陵無錦悄悄回頭看了一眼東陵梵湮,見他正閉眼躺着,對方纔的事閉口不提,他就知道東陵梵湮是明白他這麼做的目的。
無非就是兩個原因,一,他不喜歡凰殤昔,所以凰殤昔的事他不打算管,讓她自生自滅好了,畢竟那女人是東陵梵湮的仇人。
二,就是他不想東陵梵湮太過勞累,能不參合的事,他不想東陵梵湮去參合。
反正他是知道,就算他們不派人去找,太妃那邊是絕對不會不出手的,所以他就是不出手,凰殤昔是肯定回來,所以,他們乾脆什麼也不做好了。
東陵梵湮不說話,東陵無錦也住口,把心思都放在了奏摺之上,天色逐漸沉了下來,東陵無錦終於把手頭的奏摺全部批改完畢,讓他感覺有點想哭。
想起每日東陵梵湮的奏摺都是堆得到他腰部那麼高,讓他都心疼起來了,畢竟東陵梵湮身上還有寒毒。
榻上正閉目養神的東陵梵湮驀地正要黑眸,視線轉移到門外,聲線冷冽,“風赧,屋頂。”
門外的風赧接命,屋頂上很快響起了一陣刀劍擊碰的聲響,從聲音可以感覺得是一個人,東陵無錦臉色一寒,東陵梵湮也在同一時候坐了起來。
兩人視線交流了一會,東陵無錦正要奪窗而出上去幫風赧,眼角卻是瞄到了東陵梵湮身子有些不穩,他一驚,連忙走了過去。
東陵梵湮的臉色更加蒼白了,額上的汗珠如大雨般撲面而下。
“梵湮,寒毒又發作了?”他壓低的聲線中明顯能解讀出焦急與不安。
東陵梵湮的脣抿緊,他的四周本就令人感到寒意,頃刻真的算是寒氣四射了,許久之後他才緩緩地答:“嗯。”
寒毒發作的時候,他都是疼得幾乎難以開口說話,體內的血液像是在一瞬間冰凍了一般,他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是有溫度的。
那種像是置身於慢慢凝結成冰的水裡時那種感覺,讓人倍受煎熬。
那日在浴池裡,那些溫水或許還能讓他感到一絲溫暖,才與東陵無錦談了那麼多,可是現下,他是什麼旁助也什麼,他就是坐起來都十分勉強。
望着東陵梵湮那麼痛苦的模樣,東陵無錦心底也是爲他一揪,“梵湮你等着,皇叔這就去太醫。”
沒理會東陵梵湮意願,抽起佩劍就跳出了窗外,只留下一道餘音未散的話,“風赧,你去找御林軍,雷霆守好皇上的寢室,敢來龍鑾殿找事?讓本王去會會那個刺客!”
雷霆待命,不復與風赧嬉鬧的神情,冷着一張臉,佩劍出鞘,暗處的影衛也紛紛進入戒備狀態,甚至有些已現身站到雷霆身側。
東陵梵湮看着東陵無錦離開時的身影,暗沉的眸子中有一瞬柔光閃過,轉瞬即逝,快得讓人無法撲捉。
屋頂上的風赧聽到東陵無錦的話,在東陵無錦上來後立刻收劍離去,那名一襲夜行衣的刺客轉手攻向東陵無錦。
兩人在屋頂上展開大戰,但是東陵無錦無意與他一戰,幾番相鬥下來,東陵無錦露出破綻後,讓他順勢攻來隨即逃走,東陵無錦也就如願去追他,只是追着追着,東陵無錦的方向忽然轉去了太醫院。
鳳鸞宮內。
凰殤昔回來後去看望了一下瑣玥,吩咐好茗碎認真照顧瑣玥後,便讓妽嵐去備水,準備沐浴。
當她的身子埋入浴桶的時候,迎來一陣溫意,讓她繃得死緊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下來,她有些疲累地把頭擱在浴桶的邊沿上,閉目。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她的眸子倏爾清明起來,眼中泛着堅定桀驁的光芒,脣畔揚起了似有若無的笑意。
呵!
佟盺怡……
她清楚,在她諸多暗示之下,東陵落正一步步着手調查自家王妃,等到東陵落查到他王妃的真實面目,就是她凰殤昔要對佟盺怡動手的那刻。
敢要對她下殺手,她是不會留任何薄臉,不管是誰的面子,她都不會給!
太妃又如何?親爹位高又如何?有握有兵權的表兄又如何?
我凰殤昔要對付一個女人,根本不至於讓這些人物興師動衆地出馬!
而且,既然到了她敢出手的那日,又豈會沒有任何準備?
再有就是東陵玖對她說的話,別以爲她不知道,東陵玖突然提起東陵梵湮,無非就是試探她和東陵梵湮的關係是怎樣,雖然她不喜歡這種被人窺視內心的感覺,但是她也不想假裝她和東陵梵湮的關係很好!
相比東陵玖,她更加厭惡東陵梵湮!
還有就是東陵玖提醒她關於佟盺怡孃家的事,她不是不知道,東陵玖不是在警告她,而是關心她,不然他也不會把佟盺怡父親和表兄的身份告知她,而且還說起她那表兄握有兵權的事。
只是因爲刺客一事,她很難對他有好態度罷了。
至於爲何她會擦覺那些刺客是東陵玖派來的,那就是東陵玖自己露出的貓膩了,他明明有那麼厲害的武功和深厚的內力,但是在去救東陵諾佑的時候,他只是隨手將那些人掀翻,不見血。
顯然是料到他們不是下殺手,但是另外一些對她下殺手的刺客,他卻只是讓對方吐血,甚至還放走了那些人。
她不是眼瞎,東陵玖放人的動作那般明顯,她沒有理由看不出來,因爲憑他高深的武功,難道還會抓不住那些隨手可以打敗的刺客?
顯然是他故意不抓!
還有,他可是一個常年征戰邊疆的,還是一名王爺,一些刺客膽大妄爲挑釁他的威嚴,對他的弟弟下手,他居然只是教訓,這表明什麼?那些刺客是他的人!
凰殤昔揉了揉眉心,忽然想起東陵玖說的,今早東陵梵湮沒有上早朝?
“妽嵐。”她朝外呼了一聲。
“奴婢在,娘娘有何吩咐。”妽嵐推門而入,畢恭畢敬地垂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