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得到父皇整個人,你還想讓自己的兒子統治紫荊,自己成爲太后統治六宮,人就是這樣,貪心不足,便會步入歧途,而你,就是這樣,
父皇對你們可也算是對得起良心,而你們呢?狼心狗肺!連畜牲都不如!”
靜貴妃瞪起血紅雙眼,怒吼:“閉嘴,你懂什麼!這都是他欠我的!他欠了我二十年的時間!他憑什麼這麼對我!憑什麼!凰殤昔,你這個小賤人!我死也不會放過你的!”
“執迷不悟。”凰殤昔冷聲說道。
她怎麼不想想,是皇虛筌逼她做的嗎?
靜貴妃嘶吼尖叫,皇沾燊卻是明白,木已成舟,塵埃落定,當他決定答應靜貴妃逼宮的時候,當他走進這個宮殿的時候,他就回不了頭了。
父皇是偏心,他是恨父皇的偏心,可是就連他都不是父皇想要的孩子,父皇不疼他,那也正常的。
可是……既然不想他來到這個世界,當初爲什麼要留下他!
凰殤昔不再說話了,皇虛筌只掃了他們一眼,便移開了視線,時間似乎停止了一般,直到外面腳步聲傳來,皇沾燊這才明白,原來他們是在等人。
當紫荊太后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皇沾燊終於忍不住紅了眼眶。
紫荊太后在看到皇沾燊的那一刻,感覺自己瞬間蒼老了不少,她捂住胸口,痛心疾首艱難地走了進來。
“皇祖母……”皇沾燊紅着眼眶,喚了一聲。
紫荊太后走到他跟前,一巴掌重重落在他臉上,那張清雋的側臉頓時腫了起來,靜貴妃尖叫這撲到皇沾燊身側。
紫荊太后痛心地一字一句道:“你……你別叫哀家皇祖母!哀家沒有你這樣的孫子!”
“皇祖母……不要,您別這樣對燊兒……”皇沾燊喉嚨哽咽。
紫荊太后指着他,手執都在顫抖,“你……哀家對你這麼好,你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逼宮?還真是……哀家真是白疼你這麼多年了!”
皇沾燊搖着頭,臉色白得徹底,“皇祖母……不是,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不是這樣那是哪樣?你告訴哀家你怎麼會來到還巢宮,現在的情況又是怎麼回事?”
皇沾燊紅着眼眶,面對紫荊太后的質問,他的喉嚨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硬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紫荊太后也是看明白了事情,她捶打自己的胸口,痛得難以接受,“哀家……哀家做的孽啊!哀家從小就對你和沾露比親孃還親,冷落傾簫,哀家疼了你們這麼多年,得到的就是你們這樣的回報?啊?你告訴哀家啊!
本以爲沾露孝順,每天都給哀家啊做湯羹送過來,哀家吃得時候心裡不知道有多甜,可是呢?那是沾露想要哀家死,給哀家和皇帝下慢性毒藥!
而你呢?你居然想要逼宮?燊兒,你糊塗啊!哀家就是吧這一羣白眼狼養在身邊?
你們口口聲聲抱怨皇帝對傾簫好,但是你們怎麼不想想,傾簫在哀家這裡得到過什麼?傾簫在皇帝那裡又得到了什麼?只有那個太子的位置而已!
你們怎麼不想想,十幾年來你們該有的疼愛你們分毫沒有少,可傾簫一次也沒有得到過!你母妃甚至還想讓他小小年紀的時候就把命丟了!
哀家都沒有出手救過,你們看看你們,身在福中不知福,還要覬覦別人的!可是儘管這樣,傾簫還是一直討好哀家,可是你們呢?白眼狼,沒心沒肝的東西!”
紫荊太后激動地說完,直接捂住胸口大聲喘息。
“皇祖母……別,你別這樣……”皇沾燊則是在地上不住地搖頭,他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沒用了。
紫荊太后悲痛地看了他一眼,隨後轉身,那個背影似乎真的一夜之間蒼老了不少。
“皇帝,你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吧!哀家不會再過問了!凰沾露的處置,哀家也不管了!”
這樣的意思很明顯,皇沾燊終於奔潰了……
靜貴妃撕心裂肺地喊着:母后母后,饒了我們,我們知錯了,救救我們之類的話。
皇虛筌冷冷睨向他們,眼中已然沒有半分的溫情,有的只是那無盡的冷意。
他擡手將那黑漆漆的藥拿過來,聲音沒有一丁點的溫度,“拿給他們,喝了吧。”
靜貴妃一臉慘白跌坐在地上,嘴裡還是不斷求饒的話。
凰殤昔一臉的淡漠,面無表情地立在皇虛筌身旁。
每個人都要爲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後悔的機會。
皇沾燊和靜貴妃的所作所爲,不值得同情,倘若皇沾燊和靜貴妃當真成功了,那麼死的會是他們。
皇沾燊木納地喝了下去,而靜貴妃拒絕喝下,但最終還是讓人灌下了,皇虛筌揮手,吩咐將人帶下去。
很快,這裡恢復了和以往一樣的環境,皇虛筌眸中的冷冽漸漸散去,他擡頭看向凰殤昔,說道:“是不是覺得父皇很殘忍?”
“不會,父皇,他們是咎由自取的,路是他們自己走的,同樣,這條路的後果需要他們自己來承擔,自食其果,並不殘忍。”
皇虛筌對這個女兒有這般見地不免詫異,“你也覺得父皇不應該給他們機會?”
凰殤昔神態有些沉重,許是因爲這件事讓她深刻體會到了帝王家要生存下去的規則。
“機會不是人人都有得,而他們,恰好就沒有,願不願意給機會是別人的權力,他們沒這個機會,那也怨不了別人,只能怪他們自己。”
皇虛筌再次驚訝於小女兒的見地,他語重心長地拍拍她的肩頭,“昔兒若是男子,必定能鴻鷹展翅,俯瞰蒼生。”
凰殤昔勾起脣角,笑着說道:“父皇,巾幗女子不輸男兒,女子,未必就不如男子。”
皇虛筌不再多言,笑着點點頭。
半響後,他才問道:“傾簫在哪?”
凰殤昔抿脣,沉吟片刻,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說起另一個,“父皇,凰沾露失足落水,已經身亡。”
皇虛筌落在凰殤昔肩頭的手顫了顫,轉瞬即逝,但是凰殤昔明顯感覺到了。
靜默了許久,他才說道:“死了也好……”
凰殤昔沉默不語,她明白皇虛筌這話的意思。
死了也好,不用看到自己的兄長和母妃變成那個樣子,不用再懷恨在心,天天想着報復的事情。
“父皇,兒臣先出去了。”
皇虛筌點點頭,揮了揮手。
凰殤昔清楚,皇虛筌是知道凰沾露的死與自己有關,可他終究是裝作不知道。
今晚事情太多了,皇虛筌也是四十歲的人了,一時之間兩個孩子所做的事情同時被揭露出來,他到底有些疲憊了。
況且,不管皇沾燊和凰沾露再怎麼不好,不是他所期盼的到來,可終究也是他養在身邊十幾年的孩子,沒有過於的疼愛,但也是有些感情的。
說到底,也是他的孩子,他怎麼可能不會有些心疼呢?
凰殤昔走出還巢宮,瑣玥緊隨其後,這樣的情景下,瑣玥也不好說什麼,於是保持沉默。
凰殤昔站定,許久之後,她忽然問了句,聲音有些飄渺,“瑣玥,你說,我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
瑣玥擡眼看了看她,隨即很堅定地搖搖頭,“不過分,這是二皇子和四公主自己做的,主子不過是將他們的事情曝光出來而已,
若是主子不曝光,那麼有事的便是主子的父皇,也會是主子的皇兄,還會是主子,他們的結果的確是咎由自取。”
凰殤昔點頭,“對,是他們自食惡果,我也不過是保護自己重視的人罷了……
沒有人能傷害我重視的人!”
至於凰沾露的死,是她傷到了傾簫,觸碰了自己的底線!讓她溺死,已經是便宜了。
那會,凰殤昔手忙腳亂地跑去找水桶,可是沒有眼睛她根本就不知道要去哪裡,而且這裡的人已經被她解決了,找個人問問都是奢侈。
她再次痛恨自己沒有了眼睛!
於是乎,她只能先找到水,靠風吹動水面的聲音來辨別,但這樣的方法是很難的。
不過幸虧後院不算大,隱約能聽到一些,她跟着聲音走,絲毫不察覺這地方是自己來時走過的。
她停住了腳步,凝眉認真聽了聽,好像就在旁邊了。
就在她打算轉身蹲下來查看一下。
尖銳的嗓子喚出她的名字,“凰殤昔——”
凰殤昔皺眉,這聲音比鴨叫還難聽,沒有理會,她將手伸出去,果然碰到了冰涼的液體,她欣喜若狂,連忙起身想要回去將傾簫扶來這邊。
一抹人影擋在她跟前,聲音還是尖銳刺耳:“凰殤昔,見到我就想走?”
“不好意思,我沒見到你。”凰殤昔沒心情跟她開玩笑,饒過她就要走。
凰沾露卻根本不想讓她走,一把攥住凰殤昔的手腕,陰鷙的眼神狠狠瞪向她,“凰殤昔,傾簫在哪?你快把他給我!”
“放不放?”眉間染上了不豫。
凰沾露絲毫不爲所動,她咬牙切齒地說:“你在不把他交給我,他會死的!那是唯一的解藥!”
“知道他會死你就把你的手給我鬆開。”凰殤昔說完,煩躁地一把將甩開,凰沾露不依不饒地又攥住她另一隻手腕。
“你找死?!”凰殤昔終於忍不住了。
本就不會武功,現在受了傷還敢囂張,不自量力!
“你快把他給我!”凰沾露也怒吼。
沒有再理會,再次甩開,凰沾露這次直接將人給擋住,怒目圓睜,“凰殤昔,你給不給!不然別怪我不客氣,你不帶我去的話傾簫會有危險的!”
“滾開!”凰殤昔忍無可忍直接動手將人掀翻在地。
凰沾露胸腔被劇烈撞擊,喉嚨溢上腥味,一口鮮血從口中噴了出來,濺了一地。
可她還是執拗地伸手攥住凰殤昔欲往前走的腳踝,凰殤昔蹙眉,低頭,隨即冷笑起來。
“凰沾露,你以爲憑你一隻小小的螻蟻,也能動得了本宮的皇兄?狂妄自大。”
凰沾露艱難地擡起臉,面目扭曲,嘴上的鮮血襯得她越發猙獰:“凰殤昔,你個小賤人,終有一日,本公主定會撕爛你這傲慢的嘴臉!”
凰殤昔脣邊滲出幾分輕蔑的意味:”是麼……但本宮覺得你永遠也不會有這個機會了。”
“凰殤昔,你個死瞎子!”凰沾露幾乎用盡畢生的力氣咆哮。
凰殤昔方纔脣角還微微揚起的弧度驀然斂起,面色也漸漸冷凝:“凰沾露,本宮討厭別人叫本宮瞎子,本來還打算等傾簫沒事再來對付你,可是現在……是你上趕着找死。”
一抹戾氣凝聚在眉心,話還未說話,凰沾露就感覺一道猛力將她拽起,而後將她的腦袋往旁邊的水裡按去。
凰沾露還沒反應過來,口鼻嗆入了水,她下意識地掙扎起來,但是頭上那隻手卻是扣緊她頭髮將她使勁地按。
那隻手的力道很大,她發覺自己根本掙脫不了。
凰殤昔紅脣抿起,一把將凰沾露瘋狂掙扎的雙手反剪在身後,凰沾露腦袋周圍水花撲通撲通地濺起,整個身體都在因爲求生的意識劇烈掙扎。
她的心惶恐害怕,她拼命地想要抓住什麼,可是全身上下那個地方都動彈不得,死亡的氣息襲來。
她怕,她怕極了……
她連求饒的機會都沒有。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水中不斷冒出氣泡。
凰殤昔幾乎要將凰沾露半個人都按進了水裡,眼見掙扎的動作慢慢緩了下來,最後一點動靜也沒有……
凰殤昔卻依舊沒有鬆手,半響過後這才收手,站起身,將毫無生氣的身軀踢進了水裡。
這是個養殖池魚的地方,池水很深。
這人要是失足……溺死也是正常的。
凰殤昔喘了口氣,這才又邁起腳步。
第一次不見血的殺人,她心中莫名有些發毛。
回到皇傾簫原來的地方,凰殤昔聞到血腥味,卻沒有傾簫,凰殤昔心中一緊,急忙四處尋找,找了好久才發現,原來離這不遠的地方有個荷花池,池水只及膝蓋的部位。
而皇傾簫此時正盤膝坐在池中央,藉助冰冷的池水壓抑體內的藥物,而後運功用內力將藥物逼出體內。
凰殤昔站在一旁看,良久都沒聽到水中有動靜,凰殤昔索性蹲下來,將手探進水中,指尖的涼意襲來,凰殤昔起身急忙走了進去。
半條腿沒入冰涼的池水中,凰殤昔這才意識到皇傾簫在裡面到底有多涼。
該死,這樣是會生病的!
她急忙跑到皇傾簫跟前,見他還在沒有動靜,感受都內力正在驅動,凰殤昔這會兒也不知道要做什麼,只好幹愣在他身前定定等他睜開眼。
夜晚的溫度有些低,水中的溫度更低些,她不知道傾簫要泡多久,她害怕這樣下去他會着涼,況且,他還受傷了。
心中的自責感溢滿心間,現在能做的只有等他醒來。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皇傾簫才緩緩將眼簾睜開,而他第一眼看到的竟是看到那張滿是擔憂的臉。
他想站起身,但腿盤膝時間過長,又泡在這樣冷的水裡,一時間沒能緩過來,險些就栽倒了。
察覺到動靜的凰殤昔趕忙將手伸過去,可是她似乎忘記自己也泡在水裡很長時間了,腿上一時間也沒能使上力氣,兩人因爲重力雙雙跌倒在水裡。
凰殤昔也是懵的,完全沒料到自己的腿竟然有些凍僵了,然後就往下栽了,當臉埋入冰涼的液體時,她才懵懵的有些回神。
但是當整個臉都是冰涼的感覺時,脣上那柔軟微暖的觸感,放纔回神的她又懵了。
天,能別這麼狗血嗎?
兩人倒在水裡,皇傾簫卻是下意識地擡手圈住她的腰,凰殤昔掙扎一下,他順勢鬆開,隨即猛然起身,“嘩啦”一聲,隨即將凰殤昔也給撈起來。
“怎麼樣?”皇傾簫目光關切。
凰殤昔吐出一口水,甩了甩腦袋,“剛纔腿麻了……”
皇傾簫擡手將她臉上的水抹乾淨,又將她臉頰的頭髮弄到耳後,確認她沒事這才放下心來,不過很快他就凝起了眉:“水這麼涼,你怎麼跑這來了?”
“就是知道冷所以才跑來了,這不是擔心你着涼嘛?”凰殤昔似乎心有靈犀般,伸出手揉上他的眉心。
皇傾簫一怔,語氣還是免不了的責備,“胡鬧!”
凰殤昔閉了嘴沒再反駁,皇傾簫站起身後直接長臂一伸,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凰殤昔下意識摟住他脖子,反應過來說道:“傾簫,我沒那麼矯情,放我下來,你身上還有傷。”
“聽話。”
凰殤昔眉心折痕更深了,“還有傷,該聽話的人是你。”
皇傾簫卻完全將她的話當成耳旁風,低聲安撫了句,“乖,別鬧。”
那完全是哄嬰兒的調調令得凰殤昔異常的無語,想着他許是真擔心了,也就順着沒有動,將臉貼在他的胸口,聽着他有力的心跳聲。
想起了她打開房門聞到的濃郁血腥味。
該死,還真擔心。
只有皇傾簫知道,他此刻心中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