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一〇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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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數日, 葉錦添都在養傷,他的傷勢看上去重,實則不然。胸口的傷看上去猙獰卻並不致命, 而腿傷估計是金粟當時爲了不讓他逃跑, 才拗斷了他的腿。金粟顯然想趁葉錦添沒有反抗之力, 妥善安排後路, 最好的辦法, 就是謊稱已經殺死葉錦添,葉霸江才無論什麼時刻也無法再去打擾葉錦添。

不過他沒有想到,死的會是自己。

“我們什麼時候回去?”金沈剝開一個橘子, 塞進徐柒嘴裡,翹着二郎腿, 怎麼也沒法坐正身子, 他就像渾身沒骨頭, 不靠着牆就要靠着椅子柱子,甚至是人。

“等他們兩個傷好一點。”茅小飛說。這幾天他和夜月城裡的桀林人接觸了一下, 發現他們大部分與人和善,不像傳說裡那樣。茅小飛出去的時候,都把唐妙帶在身邊當翻譯,唐妙也很驚訝,“以前我們對桀林的瞭解不太對, 基本算沒有什麼瞭解。”

“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在北邊, 還有這麼個地方。”徐柒認同道。

茅小飛點點頭:“上次那個請我們幫忙的命師, 這次幫了很大忙, 她描摹了一幅桀林的地圖給我。不過也讓我發了個誓。”茅小飛頓了頓, 才道:“我用自己的性命起誓,不會將這幅地圖包括複製的版本獻給君主。”

“我們不知道有桀林, 他們卻知道南邊都有什麼?”金沈瞪大了眼睛,把橘子瓣丟嘴裡壓驚。

“不,他們對南邊的瞭解也不多。數百年來,桀林人都沒有想過要越過冰原,她說,她不希望打仗,把戰爭稱爲女巫孽火,她曾經有一個女兒兩個兒子,兩個兒子是在和羅剎族的對戰中被殺死,女兒作爲桀林獻給羅剎族的美人,走了十五年,音訊全無。”

“羅剎族到底是什麼人?他們倒是很像傳說裡的桀林人。”金沈道。

茅小飛上身前傾,“給我個橘子。”

金沈丟給他一個橘子,茅小飛一面剝開,一面深吸一口橘皮清冽的氣味,覺得腦子清醒了不少,他已經連續兩個晚上去命師家待到子時以後,天不亮就起來按照葉錦添給的刀譜練習用刀,身體時時刻刻繃在疲累的邊緣。

“你應該好好睡一覺。”徐柒關切地說。

茅小飛搖了搖手,“啓程以後,有很多時間可以在車上睡覺。”

“接着說接着說,大哥,你都知道些什麼?那個老女人還說什麼了?”金沈好奇得不得了,兩眼放光地盯着茅小飛問。

“在夜月城,她是最受敬重的命師。”

“是是。”金沈狗腿道。

“羅剎族曾經是桀林的一支部族,佔據桀林北部大片土地,驍勇善戰。五十多年前,這支部族出了一位叫做丹錫的年輕首領,當時他只有十三歲,他降世時,有命師預言他是惡龍之子。”

“這話也太懸了。”金沈含笑道,顯然不太相信。

茅小飛神情卻很嚴肅:“這個丹錫,現在還活着,首領已經傳到他的兒子輩,他的長子叫丹翼,取背生雙翼可以遨遊九天的意思。當然,這個兒子沒有長出翅膀來,這只是丹錫對他的期許。丹錫三十年前,正當壯年的時候,在那年冬天桀林王鹿宴上,刺殺桀林國主,一擊得手,割下了桀林王的頭顱,佔領桀林都城兩百餘日。由於遭到整個桀林的抵制,誰也不想讓一位暴君成爲桀林的新國主,桀林王的四個兒子也都還在。都城裡百姓互相約定暗號,偷偷接應桀林王的四個兒子進了都城,屯兵城外。在第二年深秋發動反擊,丹錫此人,沒有別的愛好,有英雄的通病。”

“這個我知道。”金沈一拍腿,“好色!”

“嗯,英雄難過美人關,但他面對的不是一個美人,而是一整個後宮的絕色。自成爲國主,丹錫就像一個土霸王,命人將整個桀林稍有姿色的女人都送進宮服侍他,甚至在某些宮殿裡,只允許女人穿紗。兩百天的時間裡,橫徵暴斂,皇宮裡每天需要大量的牛奶,羅剎族人皮膚黝黑,而且丹錫特別喜歡女人的皮膚白,聽說用奶洗浴可以讓女人皮膚雪白,每天僅僅皇宮裡就要供應五噸奶,都城及近郊百姓苦不堪言。除了這個,還有不少,但凡你想得到的暴君做的事,他都做,有過之而無不及。”茅小飛喝了口水,才繼續說,“有一整座城裡,上到王公貴族,下到販夫走卒作爲內應,都城被拿下是早晚的事。但是……”想起命師說的那些,茅小飛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桀林都城當時城中有八十萬人,城外近郊還有十萬餘人,凡青壯年都投了軍。不是投了皇子們的軍,而是投了丹錫才組建的皇城衛軍。丹錫把這些士兵綁在城牆上,讓攻城的人,踩着自己兄弟的屍體進城。”

靜默了好一會。

茅小飛才接着說下去:“打了五天五夜,纔拿下這座城。丹錫命人屠城,老人小孩也不放過,用拋投機把人頭像石頭一樣飛射出城門。破城之後,整座都城,沒有一個活口。都城變成了一座空城,到現在桀林都城的人口才不足十萬,規模和夜月城這座邊城差不多。每年都有官員上奏想遷都,國主認爲,不能忘記羅剎族慘無人道的行徑,堅持不肯遷都,想要國泰民安,卻也不是易事。”

說完了,茅小飛口渴難當,連喝好幾口水,才平靜下來。

“所以,我不認爲國主的意思是要南下。”茅小飛把自己的想法托盤而出,“桀林百姓不願意打仗,何況要攻入上齊,需要先越過那片冰原,天險不容易克服。而且桀林目前的國力,更不要說去打慶細,戰線拉長,只會造成前線疲敝,後方支援不足。現在的國君是個仁義之君,也許,葉錦添是得到的誤傳。”

“葉錦添是從哪裡得到的誤傳?對了,他對桀林似乎有很深的瞭解,他知道的,可不是隨便找個包打聽就能知道的消息。”徐柒道。

葉錦添背後的消息網從前靠金粟,雖然他是少主,卻從來不親自打理。

茅小飛忍不住皺緊了眉毛:“現在金粟死了,葉錦添如果不回青龍幫一趟,他底下的線可能就全斷了。我還是覺得,青龍幫和桀林也許有什麼密不可分的聯繫。但也可能並不是桀林。”

“羅剎族雖然兇殘,但有勇無謀,首領有些短視。小飛,你知不知道我們大概什麼時候啓程返回上齊?”徐柒正色道。

“今天一早我就去看過葉錦添,他的傷口癒合得很好,縫合的地方沒有發炎。穆參商就在這一二日內也可以啓程。”

“穆參商也跟我們一起走?”金沈眨了眨眼睛。

“他帶着他的人,不過最好是一起走,要是再遇上馬賊,可以對付。”

“對了,跟着荀癡那兩個人呢?怎麼不見了?”

“我也不知道,這一路不見的人太多了,能盯住我們幾個人都還在,已經不容易了。還要和那個南部大王稟報,最多五天,就得上路,葉錦添已經肯定趕不上在除夕之前給他爹獻上年禮,不過葉霸江,要是他有心害這個兒子,我覺得有太多機會,也許金粟只是給他兒子練練手。”說到金粟,茅小飛臉色陰沉下去,嗓子裡有點滯澀,他嚥了咽口水,又道:“離開桀林之前,我想弄清楚到底桀林人是否有開戰的打算,他們的官員說的話,遠不如唐妙那個包打聽探聽的消息可靠。”

“小飛,有一個問題,我現在必須問你。”徐柒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語氣也比較重。

“我不知道,但是我不會跟着穆參商打上齊。”

徐柒的眉頭一鬆,緊接着又聽見茅小飛說:“但我也不會利用我跟穆參商的關係,去傷害他。”

徐柒嘴角僵硬地抽動了一下,“就算他要與上齊爲敵?”

“就算他與全天下爲敵。”茅小飛堅定地說。

徐柒眼神裡流露出不可理喻,他甚至覺得茅小飛有點受迷惑了。

“立場不同,選擇就不同,不是每個人都能自由自在選擇自己的角色。但我的選擇是,永遠不會傷害他,更不會替任何人去刺殺他。”話說到這份上,茅小飛也毫不避諱了,話一出口,他居然感到輕鬆了一些。

於是微笑着說:“我先去問問什麼時候可以見到南部大王,昨天問過了,他好像沒空見我們這些小人物。”

在城主的宅子裡,接待南部大王的那間獨院外,侍衛找來了茅小飛打過交道的桀林官員。官員很是爲難地賠着笑:“南部王來這裡,有很重要的君命要執行,像今天,根本就不在宅子裡,這,下官也沒有辦法。不如您明日再來看看?”

“五日內我們要離開這裡,無論見不見得到,我們都會啓程。”茅小飛態度強硬地說。

“您看這樣行不行,南部王一回來,我就找個人給您遞話去。”官員點頭哈腰。

茅小飛也不想跟他爲難,爲難也沒用,這個搞接待的官員顯然職位不高,否則他的上頭的官出門辦事不會不帶着他。他點了點頭,沒和他多說什麼。

院子裡一棵樹都沒有,在桀林城裡,樹木是很稀罕的東西。只有一些矮灌叢,觀賞的花也沒精打采。茅小飛側過頭,自然而然望向穆參商住的那間屋子,也是他之前被安排的屋子。

房間門緊閉着。

隔着五米遠,也能聽見隱隱約約的吵鬧聲。茅小飛沒走過去,他趴在欄杆上,望向樓下,從這裡看,大門低矮,院子裡全是桀林士兵守衛,比剛來那會守衛增強不少。畢竟夜月城的叛亂已經平定,從旭龍城帶來的士兵總要派點事做,一沒事情做,人就閒不住,什麼頭蒙拐騙都可能發生。

就在胡思亂想之際,房間門在身後打開。

童一愣了愣,他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對頭,一股厭惡讓他面部更加扭曲,原本漲得臉紅脖子粗,現在有了幾分陰沉。

“你在這兒做什麼?”童一大聲問,轉過頭向房裡看了一眼,才繼續質問茅小飛,“你是在偷聽?”

茅小飛聳了聳肩膀:“你站到這裡,我到屋裡吼兩句,試試你能不能聽得清?”其實茅小飛確實能聽清屋子裡說話,不過他根本沒去聽。

童一嘴角緊抿,嘴脣成了一條几乎看不清的線條。

童一攥緊拳頭,朝這邊走來,茅小飛也要進屋,向房門走去,兩人擦肩之際,一道寒光悄無聲息從茅小飛肩膀滑下去的,越過手肘,童一拔劍的速度極快,忽然,他的手卻頓住了,劍鋒砍不下去,被固定在茅小飛食中二指之間。

茅小飛看着他,痞氣地笑了一下。

童一眉頭不易察覺地跳動。

只聽“錚”一聲,劍身折了。

茅小飛手指夾着斷劍,晃了兩下,隨手拋出去,跌到樓下,連個響兒也沒聽見。

“這劍不好,下次不要再找這個打鐵的。”說完,茅小飛提步往屋裡走。

沒想到裡頭還有個人,時逸中也出來了,一看兩人之間的架勢,連忙衝上去架住童一。

童一怒不可遏,腮肉抖動,啐了口:“王八蛋。”

時逸中伸手安撫住他,朝茅小飛一抱拳:“你來了。”他力氣不如童一,按住童一費了很大勁,不住喘息。

“你們少將軍在裡面?”茅小飛斜眼掃了一眼房間。

“正打算小睡一會,你知道,有傷就要多休息,才能儘快長好。”時逸中婉言告誡茅小飛,穆參商在午休,這不是個合適的時間進去探視。

茅小飛咧嘴一笑:“趕巧,那我陪他睡會。”

“……”

門砰一聲關上,童一唾沫橫飛罵道:“你看看他要不要臉,要不要臉?”

“你閉嘴!還嫌不夠丟人嗎?”時逸中拽住童一的袍袖,把人硬是拖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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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八十九26.二十六122.一二二116.一一六39.三十九112.一一二98.九十八12.十二58.五十八47.四十七36.三十六108.一〇八51.五十一34.三十四112.一一二74.七十四133.一三三76.七十六131.一三一50.五十50.五十95.九十五24.二十四129.一二九64.六十四25.二十五24.二十四96.九十六128.一二八25.二十五2.二54.五十四62.六十二93.九十三23.二十三31.三十一48.四十八25.二十五103.一〇三114.一一四46.四十六98.九十八8.八83.八十三60.六十136.一三六92.九十二99.九十九8.八112.一一二55.五十五12.十二32.三十二46.四十六98.九十八32.三十二70.七十81.八十一17.十七97.九十七33.三十三46.四十六79.七十九7.七1.一124.一二四96.九十六65.六十五22.二十二117.一一七93.九十三133.一三三86.八十六104.一〇四38.三十八125.一二五33.三十三80.八十109.一〇九3.三39.三十九45.四十五131.一三一81.八十一133.一三三59.五十九131.一三一16.十六35.三十五134.一三四55.五十五97.九十七77.七十七82.八十二91.九十一75.七十五127.一二七31.三十一127.一二七60.六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