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以來茅小飛一直被關在屋裡, 吃喝拉撒都由言寧榮親自經手,第一天他一直憋着不如廁,但人有三急, 這不是想憋就能憋得住的。
言寧榮聽了茅小飛說想撒尿, 茅小飛以爲他會找個人進來, 卻沒想到言寧榮親自給他脫了褲子, 馬桶也端到茅小飛面前。
“王爺, 好玩兒嗎?”完事以後,茅小飛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尿尿的時候言寧榮也沒有避開, 這讓茅小飛極端不舒服,屈辱讓他彷彿又回到了沒用的從前。不過很快他又恢復了鎮靜。
“還行。”言寧榮把他抱回到牀上, 手指沿着他的側臉颳了刮, 神情裡充滿興奮和好奇:“現在的你, 每一天對我而言都是新的,我們有很多時間, 這一次,我會讓你從頭到腳,從外到內,都屬於我。”
言寧榮這番話意有所指,當初除了管家挑選出他這個合適的人選帶到言寧榮面前的一面, 他曾仔仔細細拿正眼看過他。後來他所有的努力, 都在一次又一次的冷漠和輕蔑裡消磨殆盡。但那時他沒有恨過這個人, 直到言寧榮不擇手段地要抓他回去, 害得穆參商差點喪命。
茅小飛別開了臉:“不會有很多時間。”
言寧榮變了臉, 陰冷地桀桀笑道:“告訴你,你等的人不會來, 慶細軍已經被我逼得後退五十里,很快他們就將退兵議和,到時候,你就是我的戰利品,在自己的國家和你之間,穆參商這樣的聰明人,不會不知好歹。”
外面又來軍報,言寧榮每次停留的時間點都不能太長,他總是很忙。
這些天茅小飛則是吃了睡睡了吃,除了拒絕看大夫,別的事一直很配合。這不是言寧榮想要的,他再也沒辦法在這個男人臉上找到一絲脆弱和依賴,他還記得有時候告訴他晚上要出去,茅小飛臉上的失落。
現在想起來,那些夜不歸宿的日子,一旦聽見下人彙報說王妃問他什麼時候回府,他就能放心地回一句:不回。之後好像無論做什麼心裡都很踏實,雖然他做的都是混賬事。
一天深夜,茅小飛聽見外面傳來的腳步聲,他現在已經能分辨出哪種是言寧榮,於是閉起眼睛裝睡。
很快,門開了,他能感到有人走到了牀前,站在牀邊一動不動。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言寧榮上牀來,抱着他睡覺。
聽見耳邊的呼吸聲變得很沉,茅小飛睜開了眼。言寧榮已經有四五天沒有好好合過眼,這一睡過去,就睡得很死。
茅小飛手指間夾着前兩天他不吃藥砸碎的藥碗碎片,用這個割斷繩子比用內力動靜小得多。手一得到自由,他把一團被子輕輕塞在言寧榮的懷裡,拉扯言寧榮胳膊的時候他十分小心,已經準備好只要言寧榮有醒過來的意思,就立刻點他的睡穴,雖然他有點記不清睡穴是哪個位置了,要是點不中還可以敲暈。
外面傳來的黃鶯叫聲在初春料峭的寒冷之中很是反常。
茅小飛向着窗戶邊瞟了一眼,加大力氣割斷腳上的繩子,下地差點站不穩,給捆了這麼多天,踩在地上一點真實感也沒有,身體不受控制要往地上栽去。好在茅小飛眼疾手快抓住牀柱纔沒摔倒。
把言寧榮從牀上抱起來時,茅小飛眼睛一直沒有離開他的臉,第一眼見言寧榮那個時候,他怎麼會對這個人驚爲天人的?現在想想,可能是當時沒有見過這麼有身份地位的人,言寧榮和他接觸過的市井小混混有顯著差異。
直到言寧榮靠在他身上,仍然睡得像頭豬,茅小飛咬咬牙,快準狠地照着他後脖子一劈。
言寧榮鷹隼一般的眼睛突然睜開。
“……”茅小飛差點把人丟出去,還在空中的手控制不住地猛對着言寧榮後脖子劈了七八下。
在第二次被劈中時,言寧榮已經無力地垂下了頭。
黃鶯叫聲越來越近。
茅小飛手忙腳亂地把言寧榮緊緊抱着,暈過去的人怎麼這麼重,茅小飛感覺他要被壓到地上去了,他從齒縫間擠出同樣的鳥叫聲作爲迴應。
很快,窗戶上傳來鎖被撬開的聲音,聽得出來人沒有粗魯地直接砸鎖,而是動靜儘量小地將其弄開。
從吱呀一聲緩緩張開的窗戶裡露出來的那張臉讓茅小飛眉毛緊緊皺了起來。
同樣,窗戶上的人臉也深深蹙眉,之後利落地翻窗而入,把言寧榮抱過去,扛在肩頭。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先回去再說。”穆參商道,下巴朝窗戶揚了揚,示意茅小飛先出去。
“突襲已經開始了?”三天前,由於軍情緊急,言寧榮沒法陪着他吃飯,送來的肉饅頭裡茅小飛吃出了一個核桃,差點沒把他的牙崩掉。結果核桃殼裡是空的,裡面是張紙條,儘量簡單地寫了讓他今天準備好跑路,以鳥叫聲爲信號。考慮到茅小飛的識字水平有限,穆參商沒有寫太複雜的話,只有幾個字的紙條卻讓茅小飛興奮得兩天晚上沒睡着,所以白天他都在補眠,以免行動時沒精力配合。
“不只是突襲,”穆參商看了一眼言寧榮沒意識靠在他肩窩裡的頭,一絲厭煩閃過他的臉,“等他們發現主帥不見了,就不會是一場小範圍的偷襲了。”
“那我們得快走。”
“我的人都在外面,這地方太偏僻了,看守不多,言寧榮不想讓我這麼快找到你。”穆參商的表情裡似乎隱藏着醋意。
茅小飛翻出窗戶,伸手來接言寧榮,穆參商卻固執道:“我來。”之後一把將言寧榮從窗戶上推過去,“咚”一聲悶響。
“……”茅小飛尷尬了一會,沒去扶摔在地上的言寧榮,等穆參商翻過來以後,訕訕道:“你剛纔聽見什麼響聲了嗎?”
“沒有,那邊。”穆參商把言寧榮頭朝後腳朝前地扛着,指出東南方向的月洞門。沒走幾步茅小飛就踹到一個倒在地上的侍衛,看來院子裡的人都讓穆參商帶的人放倒了,他放心下來。
上一次言寧榮帶着那麼多人,差點要了穆參商的命,也給茅小飛上了一課,這次他被抓之後一直不敢莽撞。想不到穆參商來得這麼快。
院子不大,很快他們跑到大門,那扇門早已被打開。穆參商吹了一聲口哨,門外涌入的幾個穿夜行衣的手下接過言寧榮。
穆參商先把茅小飛抱上馬,從他身後翻身上馬。
驟然間一道綠色光芒騰空而起。
緊接着從西方漆黑寂靜的天際裡滑過一道紅光,拖着長長的尾巴,要不是方向不對,就像一顆流星般絢爛。
三月十五,慶細軍攻破被稱爲上齊南門的塗州城,並以安陽王爲質,要求議和,高掛免戰牌,其間上齊新的主帥抵達邊關。
三月二十八,來自慶細京城的加急件帶着皇帝聖旨,要求穆參商繼續進攻,打到上南城下爲止,並嚴令他速戰速決,不可再動議和的念頭。隨聖旨而來的還有兩封家書,一封來自穆府,另一封卻是他的新婚妻子寫來的,告知他自己已有身孕,盼他早日得勝而歸。
四月中旬,連下五城的慶細軍在盤金池遭到激烈抵抗,盤金池城守組織全城百姓,以農具爲兵器,全員皆兵,拉開長達三個月的對峙。
七月下旬,慶細皇帝的第二次聖旨在深夜被送到穆參商手中。
焚香跪拜領旨之後,穆參商沒能立刻從地上站起來。
“陳公公,這邊請。”副將領着從宮裡來的人,退出了中軍帳。
看見那一身的青色錦緞在夜色中微微反光,茅小飛使勁按了按眉心,撩開帳門步入。
單膝跪着的穆參商稍微喘了口氣,擡起頭轉過臉來,看見是茅小飛,眸內閃過安心和放鬆。
“給你打好了水,待會我給你擦背。”
穆參商等了好一會,沒等到茅小飛問他聖旨的內容,茅小飛扶他起身,讓他坐到榻上,跪在他的腳邊,給他脫去靴子。
牛油蠟燭極難熄滅的光微弱卻也堅韌地將穆參商無比熟悉的側影剪落在地面,他的目光順着茅小飛略顯凌亂的髮髻,到領子裡蒙着一層汗泥的脖子,茅小飛曬黑了些,皮膚也不復光澤,臉頰瘦得有些凹,臉上還有沒擦乾淨的灰。
“小飛哥。”穆參商低低出聲,伸出的手落在茅小飛發頂,他的頭髮不再像絲緞一樣光滑,乾燥得像曬場上暖烘烘毛躁的草料。
“累了吧?待會給你按按。”這段時日茅小飛咳血的症狀總不見好,但他藏得很好,穆參商衝鋒陷陣起來,顧不上吃飯睡覺。茅小飛感覺好的時候隨他上戰場,他不殺上齊百姓,要是有人在背後偷襲穆參商,他也只是傷人而已。但戰場上不可能不死人,死人也不是以個位統計,纔過去四個月,茅小飛已經充分體驗了戰爭的殘酷。甚至有的村落在軍隊還未抵達時,就放火燒了全村的屋舍和糧倉,慶細軍得不到糧草,那些村子裡的人也都一夜之間流離失所,整座整座村落的人向北遷移是常態,留下的都是走不動的老弱病殘。
唯一讓茅小飛感到安慰的是,穆參商對手下約束極嚴,不許他們驚擾百姓。每當路過一個空落落的村子,茅小飛能感受到那些隱藏在窗戶裡的目光,怨恨的、懼怕的,要是眼光能殺人,坐在高頭大馬上經過的穆參商一定已經死了不知道多少次。
他的背脊總是筆挺,行動又矯捷如豹,有一次暗箭從看上去根本無害的小孩手裡射向穆參商,他的目光直視前方,卻彷彿背後長着耳朵一般輕易避了過去。
沒等到穆參商下令,小孩就被士兵從跪着發抖的人羣裡拎出就地一刀砍殺。
無論再如何迴避,沒有兩軍交戰是不用流血的。
不久後穆參商再次上書請求與上齊議和,茅小飛是看着他封上火漆,交親信送出,那封信沒能帶來任何希望,就像當天的天色一般,鬱郁沉沉。
穆參商坐在牀上,他已經卸去了盔甲。
茅小飛熟練地解開他的武袍,熱水熨帖上皮膚,穆參商輕輕握拳,肩背結實的肌肉鼓了起來。
茅小飛沉沉的眸光落在穆參商背上,穆參商本就比他高,長得比他結實,年初受過的家法因爲沒有好好休養留下不少明顯的疤痕,破壞了穆參商光滑如鏡的皮膚。淡淡一層黃光之中,讓那些經年累月的傷痕看上去柔和不少。
“唔……”傷口被|乾燥的嘴脣觸碰,那股奇異的癢讓穆參商不自覺仰起脖頸。已經三個月沒有經歷過情|事的身體經不起一點撩撥,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他鬆開拳頭,盡力張開手指,片刻後再次握緊,強勒住心頭躥動的猛獸。
“小飛哥……你在做什麼?”穆參商順着腰際向後伸出手去,抓住茅小飛的胳膊,把人拽到身前來。
“沒做什麼。”掩飾地垂着眼簾,茅小飛心頭一陣陣涌起的酸楚讓他控制不住鼻酸。他們日日相伴夜夜相擁而眠的這段日子,讓他見識到穆參商的另一面,在戰場上,他頂得住最嚴苛的艱苦,和戰士們吃的都是一樣的糧。上個月中開始,麪餅已經供應不上,他們吃了半個月的土豆,現在是糠餅。
攻下的上齊城鎮要麼已經撤出,糧草燒得一乾二淨無法就地補給,要麼就是在糧食裡灑了毒,地上一堆死耗子,讓人看着糧也不敢吃。
隨着大軍深入,後方糧草跟不上,現在天熱,傷兵難以復原,藥材也不夠。
起初也許穆參商確是受了自己的影響,茅小飛看得出,穆參商也不想打這場仗。上齊與慶細相安無事由來已久,爲了微不足道的外交碰撞妄動干戈,這不是穆參商想看見的。於是第一封信送去了皇宮。
但將在外,京城局勢穆參商掌控不了,朝廷派系錯綜複雜,聖旨下來,他只能聽從。
那一天晚上穆參商一整夜沒睡,在沙盤上寫寫畫畫,茅小飛每次醒來都能看見穆參商的姿勢幾乎沒動過。
由於上齊與慶細多年修好,從南部起兵之初沒遇到有力的抵抗,越往腹地深入,上齊的援兵也越強勢。少了言寧榮那樣不擅打仗的主帥,上齊接連派出名將後援,加上糧草跟不上,第二封信送出去時,這場戰爭已經陷入僵局。
茅小飛說不出心裡什麼感覺,只是看着穆參商年輕矯健的軀體上那些傷痕,忍不住想起關於他的那些傳言。
穆參商十二歲開始帶兵,而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穆家的親生兒子,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慶細人,卻要爲這個國家效忠,出生入死。想到這些茅小飛就想把他按在牀上,親遍他身上每一個傷痕。
“你是不是……”穆參商略帶猶豫地看着茅小飛,眼神中帶了一絲隱含羞怯的笑,又不想讓人看出來,“心疼我?”
茅小飛長長吁出一口氣,勾住了他的脖子,親他的嘴角,含糊道:“有一點。”
穆參商得意地笑了起來,含住茅小飛的嘴脣吮了一下,眼睛發亮地說:“你男人一身都是男子漢的印記,多帥啊?”
笑意從茅小飛嘴角淡去,他輕輕伸手,抱住穆參商的頭,不容抗拒地讓他靠在胸膛上。
一下穆參商就安分了,身軀不再僵硬,整個人都軟了下來,順從地抱住茅小飛的腰。
“我不喜歡打仗。”良久,茅小飛說。
“我也不喜歡。”穆參商悶悶地說,緊接着他擡起身,嘴角彎起弧度,“有個好消息,雖然對朝廷不見得是好事。”
終於穆參商要說到宮裡來人帶來的聖意了,茅小飛緊張地坐起身,直勾勾盯着穆參商。
“你平時也這麼看我就好啦。”穆參商粗糙的指腹摩挲茅小飛的眼角,湊過去親了親,他喜歡茅小飛緊張閉眼,眼睫微顫的樣子,就像把一隻蝴蝶放在他的心裡撲扇翅膀。
“快說!”茅小飛拍了拍穆參商的肩,聽見他沉沉的嗓音說:“我們不用再北上,朝廷派了劉相的兒子帶着人在來的路上,我們要和上齊議和。”
“爲什麼?”雖然高興,茅小飛還是想知道原因。
穆參商一邊眉毛挑起,“蠻族小撮作亂,桀林人在整兵,皇帝陛下要調兵回援。”
“那還是要打仗……”這不算一個最好的消息。
“新的主帥不是我,我已經受命在這裡等待議和團,隨他們一起去盤金池議和。”
茅小飛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猛然一拳砸在穆參商的胸口:“剛纔你怎麼不說?”
穆參商委屈地眨着眼:“你沒問啊,我以爲你不太想知道。”
“你……”茅小飛翻身把穆參商壓在身下,拉起他的雙臂壓在頭頂,懲罰地用力在他身上留下一個接一個的印子。很快,穆參商重新掌握了主動權,不過他沒有做到最後,拼了一條小命憋住了。
穆參商一身淋漓大汗地貼着茅小飛的背,睡前不住嘀咕,等回去以後一定要做得茅小飛三天三夜下不來牀,爲了證明這句話的真實性,茅小飛享受了一整晚火熱的一柱擎天,翻個身都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