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穆參商居然笑了。
這讓時逸中有一瞬間愕然。
“那是因爲她去世了,而我喜歡的人,還活生生的。不怕說一句冒犯先生的話, 因爲茅小飛還活着, 我們就有無限的希望。”穆參商嘴角彎起和煦的弧度, 他的眼中游動着閃亮的光。
時逸中苦笑搖頭:“看來我們的話, 少將軍是都聽不進去了。”
“先生看着我長大, 有道理的話,莫敢不從。”
“你們兩人在一起,不合適是其次, 過不了老將軍那關你可想過。你就忍心讓夫人爲您難過嗎?”
聽着時逸中語重心長的勸說,穆參商垂下眼眸, 良久, 道:“旁人不知道, 先生你很清楚,我不是穆家親生的兒子, 多年來食君之祿,自然忠君之事。但要以親情來脅迫,恐怕還差一些,穆家對我的養育之恩我會報答,但這件事與茅小飛無關。”穆參商堅毅的眼神凝注時逸中, 幾乎徹底擊中了時逸中的內心, 方纔的一番話, 讓他想起很久以前的一個人, 那個倩麗的背影就像一抹幽魂, 令他眼前出現一陣一陣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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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席散了,一個個東倒西歪的人影從廳上走下來。茅小飛也不知道攀着誰的背, 他沒想多喝,還叫大家都少喝點,明天要趕路。
沒成想他自己喝得有點醉了。
茅小飛打了個酒嗝,嘴裡嘟囔着叫嚷:“穆參商……”
旁邊同樣搖頭晃腦臉紅腦袋暈的金沈湊過來,另外半邊身子掛在徐柒的身上,近乎臉貼着臉,酒氣直往茅小飛臉上狂噴。
“鬼叫什麼呢?大哥,你剛叫的誰?讓我聽聽!我要聽……”
徐柒把金沈拉到自己身上,臉色極不好看:“站好!”
有個人過來扶他,茅小飛又打了個嗝兒,他顴骨染了一層豔麗的緋紅色澤,噘起嘴:“媽的,叫你呢,小妖精,給我過來。”茅小飛一把摟住別人的脖子。
荀癡笑嘻嘻地側過臉,低下頭:“要親親啊,來吧,我準備好了。”
眼前本來模糊的臉,在熟悉的說話聲裡浮現出來。
茅小飛一臉撞了鬼的驚慌失措,提起一腳就踹。
緊接着慘絕人寰的兩聲“嗷嗷”,荀癡兩隻腳內八字地跳來跳去,揉着蛋,整張臉一瞬被抽沒了血色,疼得臉上每塊肌肉都錯了位。
醉得不省人事的茅小飛磕巴磕巴乾澀發苦的嘴,改而抱住另外一個“人”,他虛起眼睛看了看,嘴巴咧向耳根子。
“嘿嘿,嚇死我了,剛纔我一定是看錯了,纔看到荀癡那個色狼。”
一旁荀癡被唐妙扶着。
唐妙以光速撒開了手。
荀癡:“……”他感到蛋和心臟一起緊縮起來。
穆參商的房門被砰地一聲撞開,唐妙扶着東倒西歪的茅小飛出現在門口。當時穆參商已經打算睡了,剛寬衣,穿一身雪白裡衣,一臉的面無表情盯着唐妙。
唐妙不知怎麼的結巴起來:“……他,他,他一直叫你名字,我,他們叫我,把人帶來的,帶來我的任務就完成了。”說完把茅小飛朝門裡一推,火燒屁股地跳起來就跑。
茅小飛這下摔在地上摔得不輕,彈簧一樣猛地蹦了起來,張着溼潤的眼眸,茫然地看了一圈,嘴裡不住罵道:“誰撞我呢?哪個不長眼的混蛋撞我!”
穆參商走過來,把門一關,一手攬過他的腰,靠在茅小飛耳邊沙啞着嗓子說:“我撞了你,我就是混蛋,你看看我是誰?”
“你是誰?”茅小飛向後抽了抽身,儘量睜大眼睛去看人。
一張捱得很近的男人臉。
好帥。
非常帥。
“……”臉被人緊緊捧住的穆參商感到臉頰都被掐痛了,聽見面前的人喃喃的說話聲:“靠,居然是真的,現在貨腰爲生的都這麼好看了?”
穆參商臉色鐵青,一把撈起醉得不省人事的茅小飛丟到牀上,這個動作對現在的穆參商來說充滿困難,他略有些站不穩地側了側身。
枕頭上通紅的臉上,茅小飛眼角通紅,細長的眼睛在酒意的薰染下比任何時候都充滿誘惑。
茅小飛不安分的手循着穆參商高挺的鼻樑,來到下巴,撫過突起的喉結,在穆參商的鎖骨上無意識揉來揉去。
“……”穆參商眸色變得深沉,渾身重量壓在茅小飛的腿上,聽見他嗓子裡發出的、細幼、難耐的低吟聲。茅小飛的手不住抓撓領口,白皙的皮膚上浮現出幾道紅痕,難受極了地想把自己從冗繁的衣服裡剝離出來。
穆參商這才注意到,茅小飛身上穿的是桀林人的衣服,玄色衣料襯得他身上皮膚更加白皙,窄痩的腰身被緊緊束縛住的腰帶勾勒出引人喉頭髮緊的弧度。穆參商迫不及待把茅小飛的身體翻過去,兩人的身軀嚴絲合縫地扣在一起,柔軟挺翹的臀抵着他的腰。
穆參商近乎艱難地深深喘了一口氣,汗珠滴落到茅小飛的衣領裡。
“穆參商!”恨恨的一聲呼喊讓穆參商渾身凜然,幾乎一瞬之間,他的手僵硬住,隔着布料順着甜美又蠢蠢欲動的誘惑向上,安撫地用力抱住茅小飛的腰。
“你他孃的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親我啊!”
不滿的嘟囔一下子撥斷了穆參商腦子裡那根弦,嗡的一聲銳利尖嘯。
密密匝匝的吻落到茅小飛的耳朵和頭髮上,他嗓子眼裡極盡慵懶地漫出一聲低沉喘息。反手抱住了穆參商的頭,摸了半天才摸到該親的地方,毫不客氣啃上穆參商的嘴。
這一晚的火熱足夠燒盡穆參商所有殘存的理智,雖然茅小飛認爲他根本無意爲之,他絕不會以這種手段勾引穆參商跟他一起上路回上齊去。
不過第二天一早,在穆參商的牀上醒來,在薄亮的晨光中看見穆參商帥絕人寰的臉。茅小飛愣了,顫抖的手指拎開被子看了一眼。
“……”
“睡醒了?早。”就在茅小飛滿臉空白臉色不太好地看被子底下兩具光溜溜的身體時,穆參商一條腿搭上被子,壓住茅小飛的整個身體,抱着被子翻到茅小飛身上,低頭親了親他的額頭。
“你……我……”茅小飛無語凝噎了,昨晚他不是喝醉了嗎!不是說喝醉了那玩意兒石更不起來嗎!再說了這是內什麼的時候嗎?誰把他弄過來的,他不是回自己房間了嗎?
昨夜的記憶炸成無數殘片,在茅小飛的腦海裡浮沉,他什麼也捕捉不到。
“什麼時候啓程?”
突如其來的一句問話讓茅小飛清醒了些,他滿臉尷尬地說:“早飯以後午飯以前,你起來,我東西還沒全收拾好。”
很輕很柔的一個吻落在茅小飛的嘴上,他兩眼圓睜,瞪住穆參商。
“那我叫他們也去收拾。”
“你說通那兩個老頑固了?”
“重要嗎?”穆參商挑挑眉。
“……一點也不重要。”穆參商的帥臉這麼近,眼神飽含柔情,幾乎把茅小飛溺斃,他暈頭轉向地在穆參商再度親上來時配合地張開了嘴,揉上穆參商腦袋後面彎翹的雜毛。
上午,精神不濟的茅小飛抓住車轅顛顛兒爬上了馬車,他應該騎馬的,但是他這個老腰,現在騎馬太爲難他了。
趕車的是唐妙,他的馬讓餘青牽着走。
南部大王再三挽留,當然,他挽留的不是茅小飛他們,他們要走他求之不得,他挽留的是穆參商。
穆參商則以挺拔的姿態坐在馬上,一點也不讓人看出他重傷未愈,不過至少他得騎着馬離開夜月城再說。
馬車裡葉錦添早已在閉目養神,手裡抓着個紫金小手爐。
茅小飛看了一眼自己的馬,和穆參商的馬齊頭並進,馬尾巴甩得可歡溜。正好碰上穆參商看來,茅小飛齜牙笑了笑,放下簾子,抓緊時間睡覺。
昨夜宿醉,現在的茅小飛頭痛欲裂,只想罵娘。
再醒來已經是晚上,馬車已經停下,車隊在山林間停下來。外面有人敲車門,穆參商探了個頭進來,先看一轉車內情形。
葉錦添已經醒了,舒筒在喂他喝水。
“他們做了晚飯,下來吃一點。”穆參商扶着茅小飛下了馬車。
茅小飛邊走邊齜牙咧嘴揉屁股,兩條腿邁得無比不自在,他斜眼瞥向穆參商,穆參商嘴角掛着若有若無的弧度,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茅小飛抓住穆參商的胳膊,一口咬得穆參商悶哼不止,一條手臂從身後托住茅小飛的腰,沒讓他摔着。
咬夠了,茅小飛這口氣才順下去,揉了兩把他咬的地方,最後拍了一巴掌。穆參商好像不覺得疼,帶着笑盯茅小飛。
本大爺有什麼可害羞的?茅小飛暗想。撇開了臉,掙開穆參商大步朝着有亮光的地方走去。
火堆旁簇擁着一羣人,架了一口大鍋,比拳頭還大的帶血肉塊丟進沸水裡煮,那肉味,夠讓人想上三天三夜的。
茅小飛笑了笑,撩起袍襟,挨着徐柒坐下,搶了徐柒的酒囊就是一大口。火辣辣的酒液穿腸而過,一層薄紅浮上面頰。
茅小飛拇指按住脣,手背用力不小地在嘴上一抹,一邊眉毛上揚,揶揄道:“你們把肉全煮了,路上誰要犯饞流口水的,可沒人管啊。”
“大哥別掃興,就該大塊吃肉大碗喝酒,來,再喝一口。”
沒等茅小飛說話,金沈直接把酒囊按到他嘴上,酸辣滋味直衝喉嚨,嗆得茅小飛眼角都紅了。
“靠,這酒怎麼這麼像昨天晚上喝的?”
“這就是桀林人的酒,我讓人裝了兩壇呢,就在你們坐的那架馬車上。”金沈笑眯眯端起酒囊,也喝了兩口,滿意得眼睛眯成彎彎兩道縫。
茅小飛笑着搖頭,身邊穆參商遞來碗筷,還沒開餐,就有人開始划拳賭酒,茅小飛運氣不錯,輸得少,也喝了兩大口。
香濃的肉湯上來,所有人都顧不上說話玩樂,這麼冷的天,一口熱湯下去,就讓人開始想念溫暖的被窩。
茅小飛眼角掛着微紅,稍帶醉意的眼睛瞄着穆參商,他不僅想念溫暖的被窩,還想念火熱的男子軀體,更重要的是,這個人就快要完完全全屬於他了。
飯後金沈手舞足蹈唱起所有人都聽不懂的歌兒,用他們家鄉的語言,唯獨荀癡能和兩句。荀癡來歷成謎,馴服了胖郎神以後,他們都知道,對於這樣的強者,除了服氣,沒有旁的路可走。好在荀癡與他們是友非敵。
趁着醉意,金沈腳底踉蹌了兩步,直突突對着徐柒跪了下來。
徐柒被嚇了一跳,就在他來不及退開滿臉愕然的時候,金沈握起他的手,在屬於男人的、粗糙的手背上,烙下一記深吻。
“荀癡!”望着徐柒,金沈叫了另一個名字。
徐柒臉色鐵青,要抽回手。
金沈高聲叫道:“我要臉,我要另外半邊臉!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大家都醉醺醺的,沒幾個人明白金沈在說什麼,徐柒是其中少有還冷靜的一個,轉而,他臉色發白,嘴角微微顫動。
在金沈的眼裡,唯餘滿天繁星,和繁星中這個他心愛的男人被浮光籠罩的臉。
“我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我要給你一個最好的我,你等着,我要讓你知道,我金沈比你見過任何一個人都漂亮!”金沈撇了撇嘴,半眯着眼撒酒瘋,“不管是男人女人!誰也沒我好看!”說到一半,他尾音驟然飆高。
一陣鬨堂大笑。
金沈轉過臉去瞪他們,具體瞪誰他也不知道,歪着頭,朝徐柒露出無賴的笑:“你信不信?我能比他們都漂——!亮!”
“瘋夠了還不起來!”徐柒壓低聲音貼在金沈的耳邊說,手上使力迫使金沈站起身,但他站不穩,搖搖晃晃。
突然,金沈伸出兩條胳膊,軟麪條似的掛到徐柒身上,直接一屁股坐進徐柒的懷裡。
倆人在雜草地上滾成一團。
衆人都在善意地看着他倆笑,火光映照出每個人的臉,有的憂愁,有的茫然,無論什麼情緒,在這一刻,他們卻都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