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舜臣關於大光明教的情報,對於蘇牧,對於整個大局,應該說是一個好消息,雖然周侗等人已經證明,刺殺敵人主將的計劃,並不容易達成,但無論如何,聖教主和大光明教的出動,總是好事一樁。
暫且不論他們能否刺殺成功,單說他們在大金國裡頭鬧騰一通,就能夠引起不小的騷亂,而沒有了他們,大焱內部也清淨起來,官府不需要在動用力量來防備這些武林勢力,能夠將精力轉投到支持北伐的工作當中。
而劉舜臣也不含糊,見得蘇牧點頭之後,便繼續稟報道:“另有一事,屬下...”
劉舜臣下意識將目光投向了張憲,然而後者卻並無不自在,蘇牧也朝劉舜臣擺手道:“無礙的,正需要張大哥幫着參謀參謀,但說無妨。”
劉舜臣這才放心下來,朝蘇牧低聲報道:“根據弟兄們的偵察,那楊可世的白梃兵...可不像去錦州...宣帥不得不防...”
蘇牧微微一愕,但很快就舒展了表情,這起碼也讓他見到了常勝軍的能力與忠誠。
劉舜臣的警惕讓張憲變得有些迷惑,楊可世絕沒有叛變的可能,他算是老將之中最稱職的一名軍人,在種師道離開之後,統帥方面就只剩下种師中,而勇將方面,當屬楊可世了。
再者,楊可世麾下擁有着整個大焱唯一的一支重騎軍,絕對是最爲關鍵的戰力之一。
蘇牧不可能不清楚這一點,在這樣的情況之下,蘇牧卻讓楊可世到遼東去守錦州,似乎顯得有些不合情理。
但張憲很快就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性,如果這種可能性成立的話,那麼蘇牧一定要死守大定府,也就說得通了。
張憲熟讀兵法,也很贊同蘇牧在大戰略上的方向,敵人的數量已經碾壓大焱太多,想要穩紮穩打,無異於求死,爲今之計只能劍走偏鋒,才能夠爭取一線生機。
所以在大戰略上,張憲與蘇牧一樣,堅持主動出擊,尋求勝利的機會,而不是死守着被動挨打。
張憲曾經∝▼,m..co∞m無數次考慮過大焱的優勢在哪裡,敵人的劣勢和破綻又在哪裡,但無論如何計算,在客觀的兵力上,大焱是處於絕對落後,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然而張憲卻沒有放棄,他不斷推敲着,終於讓他找到了一個弱點!
如今的形勢是,蒙古女真党項和後遼都如出一轍地要對大焱動手,如果說他們之間沒有形成聯盟,那是誰都不相信的。
而這種聯盟不可能是四個國家同時想到,只能說明其中有一方,必定是聯盟的發起者,並說服了其他三方的加入。
張憲雖然並不清楚隱宗的存在,但他的推測已經非常接近事實了。
瘋狂崛起的大金國女真人,他們擁有着與生俱來的高傲,他們又取得了許多勝利,創造了許多以少勝多的神蹟般的戰績,而他們與遼人是死敵,女真人發起這個聯盟倡議的可能性非常的小。
党項人偏安一隅,也就因爲女真人攻打大遼,他們纔出來渾水摸魚趁火打劫,雖然他們與大焱世代爲敵一樣很久,但他們卻沒有這個魄力。
而後遼是因爲大焱,因爲蘇牧死守上京才得以苟延殘喘,他們還要依靠大焱來共同防禦女真和党項,更不可能引狼入室,主動提出聯盟的倡議。
如此一來,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蒙古想要崛起,想要獲得南方的領地,他們就必須得到其他草原部落的支持,起初他們與大焱結盟,想要首尾夾擊,幹掉大遼,但大焱人卻並沒有能夠及時出現,甚至近乎拋棄一般,讓他們成爲了大遼的唯一目標,使得他們慘敗而歸。
在這一點上,他們對大焱的仇恨,比對大遼的仇恨,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後遼也不想成爲大焱抵禦其他異族的橋頭堡,更不想讓苟延殘喘的後遼再經受第一打擊。
所以讓路給蒙古,應該是他們的最佳選擇。
也就是說,蒙古纔是這次聯盟的關鍵點,只要擊破蒙古,這個聯盟體系就會崩潰!
再者,即便他們聯盟成功,可戰局轉瞬即變,他們中間隔着大焱,想要做到及時溝通,並不容易,情報的傳播收到地理和時間上的延遲,也給他們的聯盟帶來最大的阻礙。
如此一想,張憲就很容易得出一個結論,楊可世方面的異動,絕非偶然,更多的原因,便要着落在一個人身上了。
當他將目光轉移到蘇牧這邊時,蘇牧反而露出欣慰的笑容來,這也說明,張憲的推斷,是正確的!
如此一說,非但楊可世並非去的錦州是假,劉光世去太原,應該也是假的!
如果張憲知道這兩位對蘇牧的計策沒有任何異議,頂着巨大的壓力領兵而出的話,那麼他就更能確定,這根本就是蘇牧的先手準備!
這就是蘇牧爲何器重張憲的原因之一了。
並非因爲張憲是後岳飛時代最強的智將,如果本着這個名頭來尋找可用之人,那絕不是蘇牧的風格,蘇牧想要做的是,將這些人打造成那個時代的最強者!
不是因爲他們是最強者而用他們,而是因爲他們還沒有成爲最強者之前,就用他們,將他們打造成最強者!
張憲雖然並不知道隱宗的內情,卻能夠抽絲剝繭,層層追溯,而後得出最接近真相的結論,不得不說單憑這樣的智慧和頭腦,就沒有枉費蘇牧對他的期望!
當然了,在蘇牧看來,也着實可惜了一些,如果周侗和聖教主都前往蒙古部族,合力將黑白子和始可汗殺掉的話,那麼萬事也就都妥了。
但這樣並不現實,只說刺殺一個李良輔就足夠周侗頭疼腦熱,更何況始可汗身邊還有黑白子這樣的絕世高手,當初他在女真部族之時,可是動用了大量的衛隊,永遠都包圍在軍隊的最核心之中。
蒙古部族比彼時的女真還要落後貧乏,對於始可汗的保護也就可想而知了。
他們能夠想到周侗的刺殺計劃,反而對蘇牧展開刺殺,又豈能想不到對始可汗的保護。
如此一來,想要直接刺殺始可汗也就不太可能了,再者,蒙古部族更加靠北,眼下又是嚴冬,想要在茫茫草原之中尋找始可汗,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確認了張憲明白自己的意圖之後,蘇牧也不再掩飾,而是朝劉舜臣說道。
“回去告訴甄五哥,常勝軍接下來以楊可世的行動爲首要任務,與繡衣指使軍那邊通氣,無論花費多大的代價,也要確保楊可世的白梃兵所過之處,絕不出現任何一個斥候,無論是女真後遼還是蒙古的,都不準出現!”
劉舜臣沒想到蘇牧會下達這樣的命令,因爲在他看來,蘇牧對楊可世的行動應該是不知情的,所以當蘇牧下達這樣的命令,他也有些遲疑。
郭藥師被排除出常勝軍之後,他與甄五臣就成爲了常勝軍弟兄們真正意義上的當家人。
楊可世的白梃兵在過了萊州之後便開始往北而去,這一路上都是後遼和女真的勢力範圍。
雖然常勝軍和繡衣指使軍能夠爲楊可世保駕護航,但白梃兵足足幾千人,想要隱藏蹤跡,也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而且蘇牧的命令是不準出現敵人的斥候,這就需要常勝軍和繡衣指使軍打先鋒,爲楊可世開路,這也將他們潛伏在北方大地的勢力全部都暴露出來!
用常勝軍和繡衣指使軍的弟兄們做代價,換取楊可世的白梃兵不知目的何在的行動,真的值得嗎?
但劉舜臣與常勝軍的弟兄們一樣,已經習慣了不質疑命令,而是執行命令!
“諾!”劉舜臣領命而去,並沒有在大營之中耽擱太久,只是稍微做了些補給,就與常勝軍的弟兄們上路往遼東而去了。
劉舜臣走了之後,蘇牧便將張憲帶到了自己的營帳。
張憲也是個武藝高強的人,他能夠感受到不聞不問和郭京的氣息,雖然他們都隱藏在暗處,但張憲卻能夠清晰地感受得到那種壓迫感。
這是蘇牧的個人營帳,便是親兵團的人都無法靠近,裡頭隨處灑落着蘇牧的各種圖紙,以及關於敵我雙方的各種情報。
蘇牧能夠將張憲帶進這個營帳,就足以說明蘇牧對他的信任,張憲自然是清楚這一點的。
“要不要先歇息一番?”蘇牧朝張憲問了句,後者卻笑了笑:“早就歇夠了,給我一個晚上,明日給你個答覆。”
“你知道我想要什麼答覆?”蘇牧只以爲張憲洞悉了他的作戰意圖,但沒想到張憲竟然清楚到了這個地步!
聽得蘇牧如此一問,張憲只是哈哈一笑,朝大定府的方向指了指,便不再說話。
蘇牧瞭然,滿意點了點頭,便走出了營帳,而後朝暗中的郭京吩咐道:“莫讓人打擾,但有所求,無論是吃喝用度還是軍機情報,一律送過來。”
郭京雖然知道岳飛等人是出自於蘇牧的栽培,但對張憲瞭解並不多,也沒想到蘇牧會如此重視張憲,竟然將所有的軍情都交給張憲!
“所有軍機?”
“嗯,所有軍機!”面對郭京的質疑,蘇牧給出了最直接的回答,郭京便不再多嘴了。
就如同蘇牧先前所預想的那樣,他了解的只是隱宗,他所有的戰策戰略都是針對隱宗來展開的。
但他仍舊需要一個充滿銳氣的參謀,來籌劃軍事行動,這個人必須從劉延慶等人的暮氣和沉穩之中跳脫出來。
必須跳脫被動防禦的窠臼,像蘇牧一樣,堅決尋求主動的一戰,而這樣的人,張憲算是一個,而且絕對是最合適的一個!
在蘇牧準備即將北上大定府的時候,盧俊義也收到了青雀軍的情報,劉光世的一千騎兵,與楊可世一般無二,已經繞過山西大同府,往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