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平步

青雲平步

日正當空,我從中書省所在的昌平殿邁出來,拍拍袖子,舒一口氣。

“蘇大人。”

殿外侍衛見我出來,忙禮貌的招呼。

“哎,兩位辛苦。”

“不敢,蘇大人辛苦。”

“呵呵……”

布衣一語成卿相,半個月下來,被別人這麼叫着也習慣了,這身蟒袍穿在身上,也沒有原先那麼彆扭了。

我甩甩袖子,熟門熟路的往弘文殿去。

雖然這條路已經走的極熟,路過的時候,還是不免向兩邊多望了幾眼。皇宮就是皇宮,金碧輝煌,重樓疊嶂,值得好好欣賞。

快到弘文殿的時候,遇到郭怡。

“郭大人。”我遠遠作揖。

看他的樣子,剛從門下省過來。

他走到近前,還施一禮。

“蘇大人。”

天天見面,客套也就省了,何況兩人都心知肚明對方幹什麼去了,不提也罷。

“蘇大人先請。”到了弘文殿門口,郭怡站在臺階上禮讓。

“請。”

我也不跟他客氣,先邁進去,反正又不是我們誰家的書房。

“臣蘇鵲,郭怡,參見吾皇,萬歲……”

“平身吧。”

案上那人揮手打斷我們,懶得聽那一套。

“兩位愛卿,見習得怎樣了?”

景元覺坐在批改奏摺用的天子書案上,案上並沒有幾本奏摺,他原先捧着一本書在讀,見我們進來,隨手放下,倚在椅背上問話。

“稟皇上,今日早朝無廷議,門下省亦無重要批折……”

郭怡上前一步,嘴上這樣說着,手卻在袖子裡掏起來。“只是微臣見張大人,舒大人的批文行文老到,字體優美,特地借來看看。”

變戲法般,他從袖管裡掏出兩本奏摺來。

我瞪着眼珠子感嘆。

……真乃神人也。

做才子做得呱呱叫,連做雞鳴狗盜之徒,都有如此天分。

郭大人不爲我一旁敬仰的目光所動,將那兩本順手牽羊的文書呈上。景元覺面無波瀾的接過,打開略略看了,沉吟片刻,又合起來,還給他。

“的確行文優美,郭愛卿觀摩過了,不要忘了還給人家。”

我再嘆,這位……也是高人。

“是。”

郭怡恭恭敬敬的接了,又塞進袖管。

……他們兩個君臣搭配,戲唱得倒是不累。

我正在比較他們這種明顯的小人作爲和我的所作所爲之間的差別,景元覺轉過頭來,“蘇愛卿可有心得?”

在中書省廝混了半日,哪有什麼狗屁心得。

“今日看到李澄光大人起草的治洛令,文筆簡練,極有章法,好生仰慕。”

我參考郭怡語氣,言不由衷道。

“哦,說來聽聽。”

“是。啓稟陛下,”我沒有本事偷,只會死記硬背,“李澄光大人的治洛令是這樣寫的:夫洛水在我京畿之側,灌溉千頃農田,頤養萬戶食宿,北岸官糧之儲,南岸生民儲賦,乃我朝盛隆之重地,興旺之……”

“愛卿,”景元覺出聲打斷,“揀重點的說吧。”

背的人沒嫌煩,聽的人不耐煩了。

“簡而言之,李大人強調了治淮之重要緊迫,責令沿岸官員及時疏通河道,排瘀泄洪。”

“嗯。”

“還有江南道今歲鹽務尚未上報,中書省應戶部請,下文催促。兵部所呈冬季開支,轉尚書省,發由度支庫審覈。鎮國將軍所陳上月四城陣亡將士名錄,經兵部審覈,中書省今日下文,令欽天監擇日以便告祭。另,京都戍衛所城外訓練場日前雷擊引起山林大火,撲滅後應戍衛所所請,中書門下省合議畢,發文責令農部補種樹苗一萬株……”

“嗯……”

“左散騎常侍羅希文大人父喪,請丁憂,吏部覈准,頒詔撫慰……濟州武峰侯之子與濟州太守弟七月鬥毆之事,大理寺宗正寺按律通審,中書省俱以下文責斥武峰侯劉昌及濟州太守何回,各罰奉一年……淮縣日前所謂神瑞之事,查爲無稽,下文正名……”

“唔……”

“史館前朝史已完成中宗卷,下詔嘉獎諸史官,編修,文錄……漱玉公主駙馬五十壽,按制恩賞,另通詔獎其鎮守雲州有功……”

“愛卿……”

我及時吸一口氣:“啓稟陛下,其餘爲末枝小事,臣以爲中書省處理皆妥。”

“……好。”

說完了正事,皇帝陛下悠閒的端起茶杯,開始體恤下臣的閒聊。看來今天沒什麼事,顧文古已經來過,而且已經回去了。

“你們二人,府中都安頓下來了吧?”

“臣謝陛下賜府隆恩!”

郭怡立刻跪下。

無奈,我也跟着跪下謝恩。

“都是按建制的,也談不上什麼恩典。”景元覺淡淡的說了句,看着我們又一番跪啊拜的,揮手讓我們平身。

目光轉到我身上來。

“聽說蘇愛卿的字畫,已經在京中掛牌出售了?”

“是。”

“生意如何?”

“尚好。”

“蘇愛卿急着賣畫,可是嫌朕給的銀子不夠養家啊?”

“不敢。”

“那定是蘇愛卿天性勤奮,筆耕不輟,刻苦難得了。”

“皇上過獎。”

上面人頓了一頓,“蘇愛卿現在除了說起政事滔滔不絕,真是惜字如金。”

“……微臣惶恐。”

今天怎麼廢話這麼多。

景元覺看我幾眼,總算他涵養好,放下茶盅,目光轉到郭怡身上去了,“今天時候尚早,郭愛卿就留下,陪朕殺一局吧。”

“遵旨。”郭怡答道。

我舒一口氣。

外臣皆知皇上新收了三個大才子進翰林院,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用來打發時間是既風雅有趣又不會招人非議,皇上倒也配合,每天不是留人吟詩作對,撫琴吹簫,就是留人來一場楚漢相爭,按說若不是我一臉老大不願意,今天該輪到我伺候,不過我沒這個雅興,就有勞郭仁兄了。

“陛下,微臣先行告退了。”

“去吧。”

龍手揮了一下。我叩完拜完,退了出來。

那天我收了官服,領了印信,到吏部報道,本來還想了一番說辭描述我是如何醍醐灌頂,幡然醒悟,決定要精忠報國的,結果隔天景元覺見到我,根本問都沒問。然後,我就踏上了郭怡、顧文古的後塵,單日早朝,雙日上中書省瞟文,再每日午後,上弘文殿說事。

日子倒也規律。

五日前搬進了城北的學士府。□□富庶,我皇隆恩,管家丫環廚子都管配,做臣子的福利好啊。

“老爺,您怎麼又不用轎啊!”

府上的嚴管家見我回來,胖胖的身軀人牆般堵在門口,第一句話就怨。

我側身從他身邊□□去,“這裡離皇宮這麼近,走幾步就到了。”

本來嘛,出門左轉再右轉,就看見皇宮院牆了。

“老爺,哪有您這麼當大人啊。”

嚴管家見沒堵住,一溜跟着進來,接着怨。

“我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人。”

“老爺,我知道您隨和,可我們這些小的出去,人家還會尊稱一聲學士府上呢。您看您不用轎,我們這下人出去,自然是連馬也不敢騎——當然,我們皮糙肉厚的,兩條腿跑跑也挺快,可怕就怕這要萬一有個急事,我們跑來跑去,兀的不方便啊。”

我回頭瞪他,不愧是從人府上教出來的,不卑不亢,有禮有節。

“知道了,給我備轎,我要去瑤光樓。”

他一樂,自個去忙了。

京城四座之首,聞名遐邇的瑤光樓,如今我才知道了它的好處。

其上三樓,建有一座近五丈長的空中架設,橫跨穿城而過的燕川水脈,再和對岸的一座別館廣寒閣相接。而兩座樓上,各按二十八宿命名包間,整個設計起意橫跨銀河,飛連九天,甚是構思巧妙。

又據說這二十八間包間,都只爲達官貴人而開。每間包間裡的裝飾不盡相同,相同的是雖然它們都看似簡單樸素,實則用材考究,設計古雅,名貴大方。加上所有包廂的廂門都特意不對開,包廂裡的客人出不相見,坐不傳音,就着意方便了那些自恃身份,又不想太過招搖的京中權貴。

避不避嫌我尚不注意,但如此風雅又有珍饈佳釀的地方,自然是有空就巴巴的前來。前臺見到李掌櫃,他直接引上三樓柳宿閣——現下不同以往,好歹我也搖身一變,變成朝中大員,不宜再坐在二樓臨窗,給人隨便觀瞻了。

有人送上酒菜,我便自斟自飲。

過了一會,外面開始下雨。

秋雨綿長,淅淅瀝瀝,拖拖拉拉,下起了個頭,就似乎沒有結束。

那天晚上,我還沒有接下學士印信的那個晚上,雨也是這麼下的惱人。

在客棧樓下吃了飯,回房看見房裡站了一個滿身滿肩溼漉漉的人。

那一抹青色的背影絕不會有錯。

“哥?”

我吃驚不已。

他轉身,擡手掌風一送,合上我身後的門。

我反應過來,趕緊把門插上。

“你怎麼來了?”

聞哥坐在桌邊,我拉了凳子,在他對面坐下。他臉上的一點淡漠笑容很快消失,蹙眉看着我,欲言又止。

“鵲兒……”聲音出口,苦澀而深沉。

這副沉重的樣子,一點都不像那個溫暖如春、溫潤如玉的人了。

明明是我惹的事,害他擔心了,他肯定還覺得是他連累了我。

……真是要命。

不能點破,我拉着他笑,“哥,有事找我?”

他對着我那一臉笑容,喉頭似是不適般嚥了又咽,最後發出三個幾不可辯的音,“……對不起。”

“說什麼呢,有什麼對不起的啊。”

“……”

“你說話啊,”我捅捅他,“不然,哥專程來這發呆的?”

聞哥還是沒說話。

過了一會,他嘆了一口氣,伸手撫上我的臉頰,像要把淤青全部揉開一般,反覆揉捏那塊前夜捱過打的地方。其實範師傅一個文人,哪有什麼手勁,前後又沒有真打幾下,塗了芸師父給的藥,臉上早消腫了。

他不顧這些,執拗的一遍遍摸那根本看不出來的印子,摸得我臉都燙了。

知道他難過……可我心一橫,還是把他的手給拉下來。要再讓他摸下去,我怕,我會跟着他難過。

手被攔下他也就住了手,只是怔然的看着我。

那幽暗如潭的目光,透着複雜難解的沉澱,卻像是不見底的漩渦,看得我心慌。

實在受不住了,我垂下目光,小聲唸叨,“當官罷了,你就這麼不捨得嗎?”

他不說話。

“又沒人會知道的,再說,我總不能一輩子賣文賣畫啊。”

“當官雖然操心了點,我又不想青史留名,遇人就多送點高帽,那位面前多說點好聽的,還是官飯比較好吃。”

老實說,我還沒有清高到覺得當官就折了我驕傲,也沒有自大到覺得爲朝廷辦事是屈就了我的才華,人算不如天算,我還挺認命的。

何況這樣,他想甩也甩不掉我了。

“範師傅他老人傢什麼眼光啊,早說了我不是池中之物,我就是升官發財的命,想當平頭百姓,還能讓我撞上景元覺微服私訪呢。”

“我長這麼大,白吃了爹孃九年,白吃了官家一年,白吃了你五年,還在廣平了騙吃騙喝了兩年……”

我掰着指頭數給他聽,“你說人家養兒還防老呢,我什麼也沒幹,淨浪費糧食了。”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麼,如今難得混進朝廷,這就是天意難違啊,我也爲大覃社稷建設,家國安危出一分力,順便再給你墊個哨,不然,對不起祖宗對不起糧食不說,關鍵我覺得,我對不起我這一表人才啊……”

唧唧咕咕說了半天,聞哥一點反應都沒有,只是凝神看着我,不言不語。

我只好閉嘴,和他相看無言,心裡從未這樣埋怨過自己這一張笨嘴笨舌。

半晌,聞哥捏了一下我的手,站起身來。

“……我走了。”

他急急說一句,拿起桌上還帶着水的斗笠,逃也似的躍下了窗。

話說俺陪爹媽聖誕血拼三天,有一天,俺爹等俺和俺媽,等來等去不出來,就等得睡着了,結果醒了.....找不到人。雞同鴨講,還沒手機,%^&*$#....好在人家老外收銀員好心,給領着滿商場找,找到了.....俺和俺媽還沒注意到他丟了......

購物的女人真是可怕的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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