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天涯

咫尺天涯

嗡……

嗡……

寶劍出鞘,青虹流轉,在昏暗的空氣中攪動低沉延綿的震顫。希望大家能理解我們的辛勤勞動,謝謝橫掂在手上,一股森寒直直撲面,凍傷了碰觸的指尖。

經年積聚的塵埃,帶着乾燥的土腥味,星屑一般,冉冉飄落。

我慢慢坐在地上,捋起衣袖一角,擦拭蒙塵劍鋒。

大殿裡極靜。只有絲帛滑過利器表面的擦刮,伴着壓抑輕緩的呼吸,還有遠方鐘鼓傳更的餘韻,似乎未曾遠去。

澄亮的鋒刃上,漸漸顯出一張青白的面孔,雙目失神的對着鏡面。

看得久了,勾起笑意。

人面便在刃上虛晃。

門外傳來輕叩時,我正將青虹寶劍對準架上的劍鞘。

是一種禮貌又有耐心的敲法,篤,篤,篤——

“嚓,”寶劍倏然入鞘,伴着外間傳來的佛偈和開門聲,“……阿彌陀佛,老衲進來了。”

花了一會我才認清眼前的人。

手執禪杖,身披袈裟,瘦削的臉上慈眉善目,白鬚飄飄,是好久不曾見過,也未曾想會當下見到的人。

我緩緩步下桌案,站在大殿正中,“了茫大師。”

禪師手掌合什,先是一笑,而後慢道,“老衲方從公主婚禮上返回,山途路遠,陛下慈悲,留老衲在宮中歇息一宿。蘇居士,老衲在此等候,是否有所打擾?”

他殷殷含笑候在門口,黃布僧袍一直系到領口,大紅金線鑲邊的袈裟披掛全身,在檐底宮燈暖紅的柔光映照下規整而肅穆,像是一尊神祇。

“大師請便。”

相比之下,我是如此衣衫不整、形容不堪,卻也顧不上禮節,蹣跚走到他的面前,“大師離開時,婚宴進行的如何?”

了茫禪師望了望東方,似乎盤算了一會時間和距離,回頭笑曰,“彼時酒過三巡,賓主盡歡。”

我順着他的目光往東遠眺,卻瞥到那一處天幕升騰起朵朵絢爛的煙花,一剎點亮夜色深沉的天空。

爆竹聲接着響起,噼噼啪啪的喜慶之聲,遠遠傳至皇宮。

“啊,”禪師隨着那不絕於耳的聲響稍有怔愣,繼而喃喃自語,“這會該是,羽衣樓的節目開始了……”

我定定望着東方的夜空。

五彩繽紛的煙花肆意的綻放着,那般壯麗而輝煌,像是要將一刻短暫的盛景,深深鐫印天際。

踏出弘文殿的門檻時,手被拉住了,“蘇居士要去哪裡?”

我掙了掙未曾脫身,用另一隻手去掰,也紋絲不動,便真的意識到,眼前這位大師是教導出蒙恆李瞬的師父。

於是心底倒一片澄明,不再掙扎,“大師是要攔我?”

禪師緩緩搖首,雪白的鬍鬚掃過僧袍的衣衿,其上的目光平和卻又犀利,“老衲觀蘇居士氣色不佳,夜深寒重,實是不宜外出。”

“大師,此事與你無……”

說話間,我忽然張口失去了語言——只見了茫身後西方的夜幕上,飄飄搖搖,升起了三盞天燈。

橘色,綠色,青色……

事成之後,城中會有天燈升空……

胸腔裡某一處地方,好像空空蕩蕩,只剩寒涼。

突然的不適使我低頭猛的咳嗆起來,一聲聲撕心裂肺,一聲聲催肝裂膽,怎樣也無法停息。

了茫慌忙鬆手讓我捂口,我彎腰垂着頭,劇烈的喘息間,有溼潤的水澤漏過指縫,捂也捂不住。

“一丈方圓滿愁雲,一丈方外萬事無……阿彌陀佛……”

我恍恍惚惚間,感覺他的手按在我的背上,嘴裡好似輕輕悠悠的念。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啊……”

……

再擡首,越過了茫往天上看時,那裡已經不止是西方,而是東、南、北面,皆有三色的天燈掛在天空。

相反周府方向的煙火,不知何時,已悄然止息。

塵埃落定。再留在此處已無意義。

這一次了茫沒有攔我。咄、咄不斷的點地聲,是他持着佛杖跟在我身後的聲響。我一路穿過弘文殿院牆,穿過禁宮走道,站在奉天門下。

十二盞通明天燈高懸空中,越升越小。

好像人間寄往天府的信物。

宮牆外,可見城中多處有火光燃起,點着的滾滾黑煙,甚至使得依舊安靜的宮內,都飄蕩着一股隱約的焦糊味道。

奉天門的守門禁衛也有交頭接耳,也有視若不見。守門的將領從門樓上下來強化警戒,看見我們,問我們是否出宮。

了茫禪師再度扣住我的腕口,“……回頭是岸。”

這句話說得真妙。

我不知曉是否出家人的淡泊和洞察給予了他此刻臨危不亂的信念,但是我一介凡夫俗子,辯不了這麼分明。

“大師,放手。”

了茫緩慢的搖頭,“若是居士有什麼閃失,老衲斷斷無法向陛下交待。”

好罷——我的右手無法用力,不代表左手握不穩銀刀。感謝雲霧山上被芸師父逼迫練功的那些歲月。而千不該萬不該的,是大師太過自重,未曾事先搜身。

“打開宮門,牽一匹馬來。”

然而耳邊盡是驚慌的叫聲,無人聽令。

“蘇大人!”

“蘇大人使不得!”

“……”

緊張的禁衛們舉着火把圍堵在門前,偏偏擋住了我的去路。

我的目光落在了茫禪師身上。

他緩緩舉手,揮退了衆人,眼睛仍緊緊盯着我舉在頸邊的兇器,其中波光流轉,似乎在研判我的決心——

我隨即將銀刃向裡戳進一點,不想多做糾纏。

脖上有溼熱的液體淌下,黏黏膩膩。火把的光影中,了茫禪師的眸光逐步黯淡,好像隨着時間,漸漸失去了糾纏的力量。

他鬆了手。

“命數……老衲不攔你。”

我騎在馬上一路飛奔,穿行在一條條貼近禁城的小巷中。稍微寬敞的大街都態勢混亂,人來人往,也易於被追來的禁衛發現,不能走。

滿城都是火光。

呼吸間盡是濃重的煙燻氣,燥熱的風盤旋在每一條街巷,漆黑的濃煙已經遮掩了天空,擡頭也看不到十二盞天燈的影子。

那濃煙升起的方向……京兆府,大理寺,兵部,大都督、大都護府,威衛、行衛、策衛府,監門衛府,龍武衛府,驍騎衛府,諸衛羽林府……都是京畿重地。

斜刺裡穿至朱雀大道時,突然滿眼綿延的火把,驚得□馬匹朝天揚起前蹄——“此處戒嚴了!無令者即刻原路返回!”

黑壓壓沿道排立,辨不清標識的兵卒。

我從馬背上滾下來,追問剛纔揮舞火把驚了馬的人,“爲什麼戒嚴?周府出了什麼事?你們是哪部衛率!得了何人的命令在此——”

“不得在此喧譁!”

“速速離去!”

“即刻原路返回,違令者立斃!”

那些兵士根本無意回答,出手阻攔着我。推搡間,擡頭已經能毫無遮蔽的看見,前方周府方向熊熊的火焰。那吞吐的火舌,甚至越過了黑瓦白漆的院牆,舔向了對街的東市……

“放開,放開手!”我再也顧不了其他,“我乃四品正議大夫拜中書侍郎!給我放手!叫你們的長官前來問話,這是命令!”

這一聲厲喝收到了效果,兵士猶豫着四散,然而匆匆趕來的粗壯漢子,也並非我所熟識的人物。

“大人,”那濃眉闊眼的漢子披着烏青的鎧甲,在彪悍的軍馬上急急抱拳道,“京中有小人作祟,我等奉命戒嚴,此處火勢兇猛,依卑職所見,大人還是早早返回爲好!”

他說得不差。逼近東市的火龍越燃越旺,高已達三丈。曾經的周府所在,早已是一片赤紅的火海。即使站在三裡外的大街上,那股撲面的熱浪直直席捲而來,都使得我出宮時披的一件薄絲紗衣,凌空向後飛揚。

排立的兵士有條不紊的傳送着水桶,一直遞到通往周府的巷口。那裡在沖天的火光陰影裡黑暗幽深,既不見人入,更不見人出。

只有沿街孩童的嚎哭伴着婦人的尖叫,一聲高過一聲,在耳邊撕人心肺的迴盪不絕……

我踉蹌了一下,藉着不知是誰的攙扶,坐倒地上。

受驚的吵嚷和淒涼的慘叫中,漸漸響起馬蹄聲。不遠處傳來與兵士長官喊話的聲音,焦急又力持鎮定的,似乎熟識。循聲望去,馬上少年一身銀亮軟甲,提着白纓長槍,臉上沾着髒污菸灰,遮掩了本來俊俏面貌。

我分開衆人迎上去,他感受到背後的目光,從馬上猶豫的轉頭,“天亮前這兒的人一個也不準擅離,違令軍法處置……你?你怎麼在這!”

齊鵬氣急敗壞的從馬上跳下來,“周府裡怎麼樣?陛下呢!你沒有和陛下在一起?”

我死死搖頭。

齊鵬往後踉蹌一步,臉上頓時失望難掩。我再忍不住,衝他吼道,“你還不帶人進去救人!”

他眼裡駭人的血紅一片,長槍“噗”一聲插在我兩之間,槍頭竟直直沒入青石磚裡三寸,“我不想嗎!別說陛下和定襄王都在裡面,現下京城防衛已被廉王世子接掌,倉促裡我只能調動兩百家衛,火勢這麼大,又過了不下半個時辰,根本……”

我驚愕間尚未有所反應,這個衝動的小子在此時硬是壓低了聲音,面沉如水,眼裡卻是咄咄寒光,“天佑吾皇,必定平安無事。城內作亂的賊子,此纔是我等武將當務之急——”

他的話被來報的衛士生生打斷,那人一身血污,狼狽跌下馬滾在地上就來不及傳報,“大人,西門緊急!晉陵駐紮的神威軍……無令破門入城了!”

被滔天烈焰照如白日的朱雀大道上,忽的一片死寂。

下一刻我被人攔腰舉到馬上,馬腿上捱了一記響亮的鞭打,便衝着北方邁步疾馳——而齊鵬清亮倔強的聲音響在身後,“來人,送蘇大人回府!其餘齊府家衛,跟本將前往西門!”

愕然間已經插入了道邊小巷,脫離了火光照耀的範圍,隱僻的巷子顯得深黯陰鬱。齊府的兩個家衛無聲的跟着我,我掙扎着在馬背上爬起,跨坐,幾個轉彎後,勒住了繮繩。

宅院的門扉裡還透着隱隱的燈光。我下馬站在臺階上,用力拍打着大門,回頭疲倦的吩咐,“你們可以走了。”

那兩人對視一下,似乎在徵求對方的意見,恰在此時門打開了。我一步跨進去,藉着木門的遮掩捂上開門人的嘴,踢上門前扭頭道,“兩位不送。”

大門在身後闔上了。

那被我捂住嘴的下人滿面驚訝,竟忘了掙扎,而自主屋中匆匆出來張看的主人藉着燈籠瞧了一眼,瞠目呆站院中。

我作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放開下人,低語道,“文古兄,借貴府後門一用。”

顧大人躊躇不到半分,揮手遣散了僕從,一言不發執了我手往內便去。他衣履未解,目有血絲,定是乍見京中變故,整夜憂慮。

走到馬廄時顧文古扶住了廄門,忍不住顫聲開口,“周府方向火光大盛,難道,難道是聖上他……今晚……你,你這又是……”

“文古兄,且在家候着罷。”

此人心思純善,一腔家國忠誠,可嘆相識一場,仍要爲我利用。

撥開他擋門的手,我牽出馬匹匆匆上鞍。及待上馬時,顧文古始終一旁忐忑站着,雙拳緊緊握在身側,用力過度,甚至露出了青白的指節,卻對我的出入絲毫未加攔阻。心中忽的升起大股撕痛,不由撫掌按上他的肩頭,“顧大人,江左士林百載清譽,社稷薪傳千秋功業……萬勿輕率!”

言畢再不回首,奪路躍出後門。

城中焚燒處處,兵戈錚錚與嘶喊呼號聲不絕於耳。然而越往城北,卻越是靜謐,彷彿絕於事態。

終於扣響了趙宅的門。

宅門上平素掛着的白燈籠,換做了一盞紅綢筒燈,彷彿此家裡有什麼喜事。除卻這一處,依舊是高門大戶的深掩,看不見內裡的乾坤。

這裡是長夜莊京城的總部。

若然有一處聞哥會在,那麼除了這裡也不是別處。我明知事已至此,早非任何人力所能扭轉的時刻,卻仍然……

門忽打開一條縫,火折在眼前一晃而過,被人一把拉進門裡。

“二主子!你究竟去了哪裡?”

是趙七叔,他面上又是驚喜又是後怕,一手牽過我往內院裡帶,“派去接應的人回報你府上被衛兵重重包圍,你也不在其中,老天,這節骨眼上——”

“莊主呢?”

我掙了他的手,打斷他的話。“莊主可在?”

靴子踏在後進裡閣樓老舊的木梯上,發出“沓”、“沓”低沉無力的鈍響,一如蹬梯人此刻的心境。

趙七叔迴避樓下,我獨自上樓,在最末一截梯級處,頓了頓。

聞哥……

霧峰山上的長夜莊主,堂堂覃朝的明王殿下。

最後一夜的聞哥。

……

挺拔勁瘦的身姿,負手傲立窗前。一襲湖藍色錦袍,銀冠高高將盤髮束扎,月華沉靜如水,將身形輪廓幽幽勾勒。

他就這樣靜默的站着,遠眺着窗外冉冉星火四起,傾聽範師傅伸手指點遠處時,貼首私下耳語。

不知是否說到了什麼有趣之處,他忽然微微頷首,低啞笑了一聲。那高長的身子隨着這短促的笑聲稍稍一震,一直負在身後的雙手,便乘勢向前隨意的搭在窗框之上,輕輕叩擊木椽。

似是愉悅之至。

在我所站的角度,恰能瞥見他身前面南的窗櫺裡,遙遙一條金黃的火帶,自西側而入,徐徐蔓延,蛟龍入海一般,緩緩沒入城中街道。

……

那叩擊木椽的聲響,越發的清晰了。直到範師傅一聲故意的輕咳,窗前的人才悠悠轉過頭來。

“鵲兒。”

依舊是清朗優雅的話音,依舊是隔空伸來的手。我站在木梯的末端,突然卻覺得那般遙遠,舉步維艱。

他等了一刻,再沒有等下去,上前兩步握住了我的手,將我拉上最末一級梯級,向胸前一帶。

“既來了,怎麼不過來?”

依舊是溫暖的胸膛,依舊是溫潤的笑容。我被他擁着走到窗前,那入目燦爛的一片火海,有濃煙灼痛了眼。

半刻之後,我聽見自己木然的提問,“……周府情形如何?”

聞哥面朝着南方,似乎被那接天的火紅吸引了全部的注意,無暇回答我的問題。範師傅開了口,“大火和禁衛阻斷了信鴿通訊,但是——”

他被大火帶來的煙塵嗆得咳嗽起來,幾個劇烈的喘息後,方纔撫胸接續,“無迅纔是佳音。西門放了天燈,即便柳十七一擊未中,讓老四僥倖得脫,芸娘接應的神威軍已入了京,你聽聽如今街上的喊殺之聲……”

心中痛到遲鈍,又像是靴子在上面碾踩,也不知是什麼滋味。

我慢慢轉過身,看向聞哥的眼睛。那狹長的鳳目低垂,漫天飛揚的火紅映照在漆黑的瞳仁中,卻和另一個人驚人相似。“若然那人不死,待到掌控京師,你是要逼宮了罷……”

“放肆!”

範師傅厲聲打斷,怒火逼得他中斷咳嗽,“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二殿下本來就該執掌乾坤,卻叫小人篡竊,現在重新歸位,何來逼宮之說!”

……

我闔上了眼。

感到聞哥在我肩頭拍了拍,示意不必多做計較。爾後,他按着我的手臂,將我再度轉向面窗。

“你瞧,”他握着我手的指尖早被夜風吹得涼透,手心裡卻火一樣滾燙。那熨人的熱度貼着我的手背,慢慢舉起,向前平伸,直到探入窗外半空,“瞧這座城池,何曾這般壯麗……”

“埋藏在這片夜色裡,過去的,還有沒有過去的……”

“藉着這熊熊的烈火,燒盡一切污濁……”

“而老天虧欠我們的債,就在此刻還回。”他寬闊的胸膛挨在我的背後,低沉的嗓音直直灌入腦海,像是典雅的古琴縈繞,“……明晨太陽升起時,定然是碧空如洗,萬里無雲。”

遠處網狀散播的光帶綿延進了細密的小巷。街市上的喧囂越來越響,甚至在這座北端小宅的閣樓裡,也能有所耳聞。

聞哥淡淡道,“走吧。”

這一聲範師傅似是已經等不及,撩起下襬,站到了梯級邊。聞哥鬆開擁我的手,跟着邁步向前,直到他走到下口回頭,眼神詢問還在原處的我。

“哥。”

這一刻,胸腔裡一直沸騰着讓人坦誠一切的血氣,都隨着這個呼喚凝結成了冰水,讓我接下來的語氣,說不出的晦澀艱難,“我有了喜歡的人。”

……

聞哥站在原地。

一雙星眸,錯愕又怔愣的看着我。

範師傅圓睜了眼,又眯成一條線。夜梟似的笑聲響在樓梯間,“什麼?說的什麼?我們的小不點的蘇鵲,也有了喜歡的人?”

他大踏步上樓,站在梯級下口衝我招手,“蘇鵲,你看上了誰家的姑娘?說出來是要殿下替你做主,還是給你賜婚?我堂堂覃朝未來的輔政王,天下有誰是你娶不到的!”

我向來敬他,更尊他是芸孃的丈夫。

但是今晚,我註定讓他傷心。

撇過眼,我對着聞哥搖首,“……我喜歡的,不是女子。”

範師傅倒抽了一口涼氣。我緊盯着聞哥的表情,然而他向後退了一步,微擡了手又放下,卻將面目隱在濃濃陰影之中。

“……我們覃朝宗室自太宗始,這樣的癖好也不是沒有過……咳,只是老夫沒想到,你也染了這般毛病。”

範師傅又咳了幾聲,看了一眼聞哥,道,“你芸師傅雖指着你開枝散葉……要真是改不了,收幾個也沒什麼,哪個貴族王孫府裡沒點……咳,咳,你挑這樣的時候講,無非是要殿下給個許諾罷。你且開口,殿下幾時沒應過你?”

我等的那個人卻一直,一直沒有應聲。

叟——

突兀的煙火彈,突然劃破了窗外的夜空。

橙色,爾後綠色,再爾後青色。

在城中的方向。

見到聞哥和範師傅的身形都是一震,範師傅又轉身邁向樓下。

“範師傅!”我急急喊他。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範師傅臉上驚喜難掩,根本無暇理會,“神威軍已經佔了京兆府,我們要——”

“您說先帝有意傳位聞哥,但是當年朝上相爭口說無憑,爲何並未聽聞任何有利於聞哥的佐證出現?”

範師傅停住了腳步。

我向着聞哥,緩緩走過去。

我壓低了聲音,一字一頓,然而心跳卻如同槌鼓,“範師傅,多年來您輔佐聞哥,始終對回京滿懷信心,說明確實有這麼一件東西存在。蘇鵲早該知道,想來以先帝和您的交情,也許,確曾私下裡說過些旁人不知道的秘密……”

……

我一步步的走過去,直到因爲視角的轉換,能看見聞哥蒼白的面龐脫離陰影,清晰的出現在余光中,“而當年您未曾提出的原因,是朝中勢力已然傾倒,即便拿出也會被人誣陷僞造,還不如深藏宮中,留待他年。”

範師傅重新踏上了梯級,面如凝墨,全無半點方纔的欣喜之色。

“可是如今,聞哥大勝,這一件東西拿出來安撫人心,更是名正言順。”

“住口……”範師傅的喝罵帶了一絲難以叫人信服的猶疑,讓我替他擔心,“這裡頭的事,豈是你能插嘴的——”

可惜我還未曾說完。

“今日,蘇鵲在弘文殿中,見到天燈點起,爲能及時脫身出宮,本欲借太宗寶劍一用,然而……”

範師傅額上青筋暴突,容顏逐漸扭曲。

他將它的藏身之所當做以死相隨的秘密,斷不會對我透露分毫。因爲那一處地方,碰巧神聖而又安全,決計不會有人想到。然而,終究人算不如天算,太宗留下從不敢有人輕動的寶器,會被大逆不道的兒孫信手褻瀆。

那就是翻身的神兵利器,誰用也罷。

天無絕人之路之談,我亦信然。

外間沖天的煙火彈,又一次呼嘯着凌空升起,一剎,照亮了狹小的閣樓。

短暫的明亮光輝裡,聞哥垂眸默立,範師傅瞋目視我,來回踱步。

爲的是那一張,本來卷藏在太宗青虹劍的劍鞘頂端……但是今晚以後,只有我才知曉它去處的絹帛。

傳位遺詔。

時間一分一分,過得是這樣的迅速,又是這樣的緩慢。

樓下傳來趙七叔催促的輕喚,和着院中馬匹不耐打出的響鼻。

我賭盡殘餘的希望。

範師傅猛然停下腳步,他兩人卻一起開口,叫我聽不分明。

“你要什麼!給你的還不夠多?”範師傅又吼作一遍,“捫心問問自己,算上你這一條命,你還敢拿什麼要挾?”

而隨後聞哥淡淡沉靜的語音,似是對方纔的事,聞所未聞,“……你喜歡的人,是誰?”

瑜不佩玉昔不可追尋常冬狩二悠悠我心二還如清真番外南燕飛渡了無痕他山之石二尋常冬狩一昭然灼然何故夭夭二似是而非李代桃僵金盅秋月江左四俊長夜未央他山之石一靜水深流一無悔執途假成一雙十里迎夫金盅秋月咫尺天涯他山之石二亂是今朝二碧海青天一箭雙鵰一忠義難爲一強扭之瓜昭然灼然石上生花英明主君難得糊塗還如清真還如清真忠義難爲一江左四俊一箭雙鵰二何故夭夭一昔不可追夢醒時分何往何從亂是今朝二古剎故人投石探路仲春初桃一以進爲退二慷慨浮生風生水起君子已矣一箭雙鵰一報應不爽所謂機緣他山之石一昔不可追仲春初桃二景元覺番外一今朝有夢與明年下金盅秋月俯首天闕權宜之計一投石探路荊棘草芒他山之石二俯首天闕慷慨浮生尋常冬狩二難得糊塗何往何從北地白蓮無悔執途李代桃僵瑜不佩玉昔不可追碧海青天何故夭夭二仲春初桃二緣是緣來同室操戈白璧其瑕同室操戈人生如夢螳蟬黃雀一竹本無心古剎故人悠悠我心一俯首天闕古剎故人夜曲三闕無悔執途忠義難爲二子謂何求赤子之心春信有期一他山之石一瑜不佩玉宴設鴻門一箭雙鵰二所謂機緣且祝東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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